姜姒愣了一瞬有些心驚,她背後沁出冷汗。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姜姒不斷讓自己冷靜。
半柱香後,姜姒看著地上躺著一堆屍體,手腕上的佛珠滾燙,讓她意識回籠。
那些人她竟然全部都殺了。
姜姒木訥地摸著滾燙的珠串,心中全是驚恐。
她只覺得她的思想好似不受控制,有個善於誘惑的惡魔引誘著她做下她不願意做的事。
就比如剛才她明明打算讓這幾人滾地,可是腦中另外一道聲音告訴她,不能放過這些人,若是他們走了,就會暴露她自己。
應該通通殺掉滅口。
等她再回過神來那些人已經全死了,她已經恍惚得有些記不清那些人怎麼死的。
只能斷斷續續感覺到自己手掌觸碰到脖頸時那溫熱的觸感。
還有脖子被扭斷的脆響迴蕩在耳邊其他便什麼都記不得了。
冷風吹過,姜姒後背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背上傳來一股涼意。
她的思緒逐漸回籠,搖了搖頭,只覺得自己這次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查查導致她這種的緣由。
還有……
姜姒摩挲著手腕上的珠串,此時已經不再滾燙。
這珠串也應該有問題。
姜姒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應不應該將珠串取下來,她思緒片刻,最後沒有取下珠串而是回到了鄭旭所在的山洞。
她已然想好,明日去和寧寺找大師問問這珠串有沒有什麼說法。
鄭旭依舊在昏迷,姜姒跟鄭旭拉開距離,靠在牆壁小憩。
夜裡姜姒總是睡不安穩,不斷地做著噩夢。
遍地的鮮血觸目驚心,她手中拿著一柄長劍,鮮血順著長劍滴在地上。
姜姒喃喃自語:「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一道孩子的哭聲響起,姜姒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孩子手中捏著一個撥浪鼓,一隻手揉搓著眼淚,正在大聲哭泣。
姜姒朝著那孩子走過去,她半蹲著身子,輕聲道:「你怎麼了?」
隨後她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她心中恍然,她想那個孩子應該是被地上的這些屍體和鮮血嚇到了。
小男孩聽到姜姒的聲音,放下手癟了癟嘴:「我的爹娘死了。」
「她們被壞人殺死了。」
姜姒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抬眸就看見男孩的神情一變,他將手中的撥浪鼓狠狠地砸在姜姒身上,原本委屈的神色瞬間變成怨恨,小男孩憤怒地看著姜姒大聲吼道:「是你殺了她們!」
「你這個壞人,你該死!」
「是你殺死我的爹娘,殺死了其他人,你這個惡魔。」
姜姒站在原地,原本地上的屍體都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們怨恨地看著姜姒:「你殺了我們。」
『「你為什麼要殺我們?」
一道道的質問聲,不斷朝著姜姒逼近。
姜姒猛地驚醒,額頭的碎發已然被汗水打濕,她輕輕喘了口粗氣朝著外面看過去。
外面已經微亮,姜姒慢慢站起來,她從未被夢魘纏住這是第一次。
但是她有種預感這不是最後一次。
姜姒剛走到山洞外,鄭旭便醒了。
他動了動身子,身上傳來疼痛。
半晌他才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見自己完好的活著,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看著身上被包紮好的傷,他眸色愕然喃喃道:「是她救了我?」
姜姒站在山洞外吹了吹冷風,將夢魘帶來的心緒不寧吹散才轉身走了進來。
聽到動靜的鄭旭立馬抬頭看了過來,在看到姜姒完好無損的時候他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暗自道沒事就好。
鄭旭忍著疼痛站起來,有些歉疚地看著姜姒:「昨夜真的是抱歉。」
『「若不是我,你也不會無故被牽連進來。」
「你放心,我鄭旭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之前你救了我妹妹,如今又救了我,若是今後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只要我鄭旭能做到的便是萬死不辭。」
姜姒立馬神情惶恐地擺了擺手,鄭旭見她這樣,心中有些嘆息,他想到那日聽到的話,心中微微一動脫口而出:「若是你夫君納了其他人進門待你不好,你想和離便同我說。」
「我一定會幫你的。」
說完鄭旭神情一怔,臉上浮現幾分慌亂,他連忙解釋道:「我昨日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講話的,我是剛好路過聽見的。」
姜姒輕聲道:「沒事的鄭公子。」
溫溫柔柔的聲音,讓鄭旭憑空的生出幾分想保護的欲望。
若是此時秋霜在這裡並且知道鄭旭的想法,定然會將不屑的神情表現在臉上。
小姐是什麼人,哪裡需要他來保護。
鄭旭看著姜姒,神情鄭重了幾分:「沒有子嗣確實是不孝,可是你若是不開心同他和離了就好,世上男子那麼多,自然有人能接受這點的。」
「到時候你便來寧州定居,有我鄭旭在的一天便會護著你。」
姜姒動了動唇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只覺得這鄭旭有些單純耿直。
最後她只是溫聲細語道:「我知道了,謝謝鄭公子。」
「咱們該回去了。」
姜姒提起這一句,鄭旭心中一震,他怎麼忘了這一茬。
昨夜她跟自己離開,今日他們若是一起從這山中回去,怕是流言蜚語便能將她淹死。
她本就因為子嗣的問題生活艱難,若是再背上不好聽的字眼,那她夫君大抵也嫌棄她。
只怕她最後會想不開。
不怪鄭旭想得那麼多主要是鄭旭曾經見過這樣的事。
大周雖說對女子寬容,但是流言蜚語依舊能要了人的命。
他曾經本家的一個堂姐便是這樣死了的。
那個堂姐本來有個家裡不錯的未婚夫婿,對堂姐也挺不錯的。
兩人都已經訂好婚期,不日便會成親。
可是沒想到就在他們快要成親的前半月,堂姐出事了。
她在外出的時候遇見了匪徒,那匪徒給本家堂姐的家中寫了信箋,要讓他們送銀錢去,否則便會殺了堂姐。
堂姐的家人自然是心疼女兒的,立馬就開始準備匪徒要的銀錢。
第二日匪徒收到了銀錢便將堂姐還了回來。
可是人心壞透的人出現了。他們比那些匪徒還可惡。
堂姐沒有死在了那些匪徒手中,而是死在了那些手無寸鐵自詡善良的百姓手中。
堂姐被救回來是高興的,可是高興的時間卻很短暫。
因為第二日便有流言傳了出來。
即便是鄭家在江北地位不低,可是依舊沒辦法堵住那張滿是惡意的嘴。
沒兩日流言蜚語便傳開了。
他們說堂姐被那匪徒侮辱了,所以這才交了銀子將她放了回來。
有人說肯定是堂姐勾引了那些匪徒,獻身給了他們,否則怎麼會平安的回來。
也有人說,堂姐長得好看,本就是個狐媚子是個不要臉的,她勾引了那些匪徒,所以自甘下賤將自己送給了那些匪徒,被發現才謊稱被那些匪徒抓走的。
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說,堂姐就是個不安分的,當初還勾引過他。
大家最喜歡的便是那不堪又粗俗的低俗的爆料。
很快就有人紛紛跳出來說,堂姐甚至陪他們睡過。
那叫聲,那欲求不滿的模樣,比那妓女還要放蕩。
堂姐家人自然是生氣的,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做什麼,他們上前去理論,不僅沒有為堂姐討回公道反而讓那些人說,堂姐是惱羞成怒了。
他們傳的栩栩如生,有模有樣的。
眾人最喜歡將人拉下神壇,拖拽死在泥濘里。
而堂姐便是被她們按在泥濘里無法翻身。
堂姐的家人想過要處理那些亂說的人,可是那麼多張嘴堵住這張堵不住那張!
他們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了。
只得將堂姐關在屋裡,不讓她聽那些流言蜚語。
而堂姐在家中什麼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那些人口中放蕩不堪的人。
甚至有些人得意的宣揚如何睡了表姐的,他們為了說的更逼真,說堂姐後腰上有粒紅色的小痣誘人極了。
堂姐的父母氣的不行,可是他們又沒有辦法證明清白。
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脫光了衣服讓大家看看她腰間沒有什么小痣吧。
堂姐的父母極力隱瞞,可是事情還是傳到了堂姐的耳中。
堂姐第二日便吞金自殺了。
鄭旭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年以後了。
堂姐死了那些人依舊活的好好的,什麼懲罰都沒有。
他們張張嘴便刀不見血將人活活逼死。
他抬眸看向姜姒,他不想姜姒救了他還像堂姐那樣。
鄭旭朝前走了幾步:「我們先下山,一會我讓我的手下悄悄將你送回去。」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別人有機會亂說什麼的。」
姜姒見鄭旭這麼說,便直接應下,這樣還能省去她不少麻煩。
正好她也要去和寧寺問問知不知道她手上這手釧有沒有什麼說法。鄭旭腳下虛浮,卻依舊個姜姒保持著距離,他走了幾步輕聲道:「若是景兄知道了昨夜的事,他不相信你,你便告訴我,我來給他解釋。」
姜姒看著鄭旭的背影,默不作聲。
鄭旭便覺得姜姒是默認了。
鄭旭的人來的很快,見鄭旭受傷了,臉上全是惶恐不安。
要知道鄭旭可是拿了許多銀子來養他們,可是到最後卻是連主子都保護不了。
只是片刻地上便齊刷刷的跪了十多人。
鄭旭不耐的擺了擺手:「昨夜事出突然不怪你們。」
「你們將這位夫人送回去。」
說完鄭旭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姜姒如何稱呼,他斟酌了下用詞才開口:「在下鄭旭,請問夫人如何稱呼,若是以後有事,鄭某也能知道是夫人。」
姜姒柔聲道:「姜姒。」
鄭旭點了點頭:「姜姑娘,鄭某之前說的話沒有半句虛言,若是有需要你隨時來尋我。」
姜姒垂眸:「多謝鄭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