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合照
我剛剛說了什麼?
微涼的陽光傾瀉而下,從枝葉縫隙間往下蔓延,迅速攀上少女泛紅的臉頰。
涼風吹拂,樹影晃動,枯黃的落葉隨風飄散,在地面來回打旋兒,同樣被風吹動的還有少女陽光下微微發亮的頭髮。
世界仿佛靜音,即便不用屏住呼吸,古箏也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急促,有力,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揮動鼓槌。
她按住胸口,慌亂地踢了一腳腳邊的石子。
「啵。」
石子落入林蔭道旁細小的溪流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卻依舊無法掩蓋劇烈的心跳,飛濺的水花滴落在指尖,觸感冰涼,然而越是這樣,她越能感受到臉上的燥意。
被風吹亂的髮絲遮擋住視線,借著整理頭髮的動作,古箏連忙擋住越發灼熱的臉頰,鼓起勇氣迅速偷瞄了一眼韓晝的表情。
剛剛的風聲挺大的,韓晝應該沒聽見吧……
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很快便被現實無情的粉碎。
此時的韓晝神色呆滯,眼神空洞,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很顯然,他不但聽見了,而且還聽得很清楚。
臉頰仿佛被火燎過,羞憤和懊惱在心底徹底爆發,古箏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除非讓我抱一下,自己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思緒急轉,試圖想個辦法轉移話題,然而還不得等她想出辦法,韓晝便猶豫著開口了。
「你剛剛……說什麼?」
古箏心頭一顫,臉頰紅潤欲滴,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故作鎮定地說道:「沒什麼,沒聽見就算了……」
「你是不是說想讓我給你抱一下?」韓晝繼續問。
伱都聽見還問什麼!
古箏又羞又惱,索性把心一橫,努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是啊,你不是說朋友也可以抱在一起嗎,難道我們不算是特別特別要好的朋友嗎?」
她下意識咬重了「特別特別要好」這幾個字的讀音,仿佛只要這樣強調了,自己剛剛的話就不會顯得突兀。
韓晝愣了愣,隨即笑道:「當然算,不過你的臉怎麼紅了?」
「那是因為太熱了!」
「現在可是冬天……」
「冬天就不能熱了嗎?」
古箏拉開外套拉鏈,用小手輕輕朝臉上扇著風,裝出一副熱得夠嗆的樣子。
然而她的演技實在拙劣,愣是給韓晝逗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
古箏面色一窘,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扇風,兇巴巴地問道,「你說!既然我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那我為什麼不可以抱你?」
「我也沒說不可以啊。」
韓晝搖頭失笑,「不過我剛剛也說了,久別重逢,即將分別……哪怕是朋友,要擁抱也總得找個合理的理由吧?」
我又不是只想和你做朋友,才不想找什麼理由……
古箏本來還是有些心虛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韓晝臉上那略顯無奈的笑容,以及聽到那糊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之後,她的膽子莫名就大了起來,心中那股衝動也越來越強。
你這傢伙……真當我不敢抱你嗎?
我本來也不想抱的,是你逼我我才這麼做的!
猶豫了一會兒,她忽然握緊拳頭,把腦袋別到一邊,用堪比鍾鈴的聲音說道:「理、理由有的……」
「什麼理由?」
「今……今天我生日算不算?」
「什麼?」
「我說——」
古箏深吸一口氣,突然加大音量,「今天是我生日,這個理由算不算!」
韓晝一怔。
然而還不等他回答,懷裡便猛地感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擊,力道大的像是高速行駛的火車頭,他完全沒有防備,以至於接連退後了好幾步,最終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一棵樹上。
初冬時節,樹上的樹葉早已所剩無幾,僅剩的枯葉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道,紛紛向下飄落,猶如金色的雨點,將相擁的兩人籠罩其中。
韓晝的大腦短暫宕機,直到一陣陣香風鑽入鼻中,以及感受到環繞在身上的巨大力道上,他這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被古箏緊緊抱在懷裡。
「古……」
他失神地望著把頭埋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張了張嘴,然而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只是溫柔地將對方頭頂的落葉掃掉,然後輕輕環住對方由於緊張而輕微顫抖的軀體。
世界安靜下來。
連一向肆意的冬風都變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驚擾到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兩人就這麼相擁在一起,久久沒有說話。
半晌,古箏率先打破了寂靜。
「韓晝,我昨晚做了個夢。」
她把腦袋埋在韓晝懷裡,絲毫沒有要鬆開對方的意思,以至於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語氣少見地帶著些許不安。
「嗯。」韓晝輕聲回應。
「我夢見你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別擔心,那只是夢。」
「可是真的好真實,真實到不像一個夢,萬一……」
「沒有萬一,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
「真、真的嗎……」古箏像是愣了兩秒,嘟囔道,「你不許騙我!」
唯獨這一點,我永遠都不會騙你……韓晝心中呢喃,輕聲道:「我不騙你。」
古箏沒有說話,只是再次加大了擁抱的力道。
「古箏。」
「怎麼了?」
「你抱得太用力了。」韓晝苦笑。
「弄疼你了嗎?」古箏似乎被驚了一下,力道稍稍小了些。
「那倒不是,只是……」
「不是就忍一忍。」
話音落下,古箏再次恢復了剛剛的力道,賭氣似地說道,「我就是要用力,我不管你有幾個好朋友,不論是過去還是將來,沒有人能比我更用力地抱緊你。」
陽光忽然變得刺眼起來,溪流變得湍急,一隻不知名的鳥兒收攏翅膀,輕輕落在兩人倚靠的大樹所在的樹梢,歪著腦袋盯著樹下的兩人。
韓晝微微失神,隨即無奈道:「可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胡說!你的呼吸明明那麼急促!」
你的呼吸好像更急促吧……韓晝心中吐槽,嘆息道:「古箏。」
古箏猶豫了兩秒:「你再忍一下,一分鐘……不,半分鐘就好。」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一次,她不想就這麼鬆開。
「……」
「已經一分鐘了。」
「再給我一分鐘。」
「兩分鐘了。」
「最後一分鐘!」
韓晝哭笑不得,眼見古箏沒完沒了,他不得不使用殺手鐧,故作納悶道:「我怎麼感覺胸口黏糊糊的,你該不會是把鼻涕弄到我衣服上了吧?」
「你才流鼻涕!」
古箏終於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下一秒便對上了韓晝含笑的眸子,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然而也只好戀戀不捨地鬆開手,故作不在意地退後幾步。
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間徘徊。
韓晝注意到,此時的少女臉色緋紅,嬌艷欲滴,難怪遲遲不肯抬頭,顯然是害怕這副害羞的樣子被看到。
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古箏有些不自在,連忙故技重施,再次拉開外套拉鏈,用力對小臉扇著風:「今天怎麼搞的,怎麼越來越熱了。」
韓晝忍俊不禁。
他移開視線,拍落身上的落葉,笑道:「好了,該走了,小小還在醫院等著呢。」
「哦。」
古箏偷瞄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滿,心想韓晝未免表現得也太無所謂了吧,她剛剛可是一直在用「勇敢主動,不讓別人叫老公」的口號鼓舞自己才敢抱上去的,怎麼這傢伙一點反應都沒有……
事實上,韓晝不是沒有反應,而是不敢有反應,他發現自己現在的定力是越來越差了,剛剛看到古箏紅撲撲的臉蛋的那一刻,他差點沒忍住想親上去。
不過還好忍住了,否則以古箏的性格絕對會乘勝追擊,一旦直接確認了情侶關係,今天還真不好收場……
他正這樣想著,忽然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扭頭一看,只見古箏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的臉。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沒什麼……」
古箏慌忙移開視線,然而沒多久又重新把頭扭了回來,偷瞄著他的嘴唇。
韓晝心中一緊,莫名有些擔心——這傢伙該不會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好在隨著前方的道路變得寬闊,遠處出現了不少人,以古箏的性子是絕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的。
古箏顯然也看到了遠處的人群,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醞釀許久的氣勢如潮水般退去,不管再怎麼默念口號,她始終生不出「乾脆趁現在親韓晝一口」的勇氣。
如果再勇敢一點就好了……
她心生懊惱,自己真是個膽小鬼,明明電視裡那些女生親喜歡的人都不帶猶豫的。
不過下次還有機會!
她搖頭拋開亂七八糟的思緒,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轉移話題道,「韓晝,你還沒告訴我你給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呢。」
「你拆開不就知道了。」韓晝看了她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
古箏狠狠瞪向對方,「你的禮物盒我拆了十七次,每次裡面都是一個更小的盒子,哪有人像你那麼無聊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她其實並沒有感到不高興,因為韓晝已經告訴過她,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所以這個禮物盒也需要拆十八次。
聽林安宇說,直到昨晚韓晝都還在熬夜為自己準備禮物,古箏心裡很感動,特意把韓晝的禮物放到了最後來拆,不過還沒來得及拆最後一次就跟著對方一起出了門。
「就剩一次了,拆開看看吧。」韓晝笑道。
「哼,要是裡面還是一個小盒子,那你就死定了……」
古箏故作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然後滿心期待地拆開了禮物盒——
只見盒中靜靜躺著一個銀色的「小太陽」,比硬幣要大上一圈,周遭覆蓋著鎏金色的花紋,一條銀色絲線連接著太陽的一端,連接處刻有兩個淺淺的月牙,精緻而優雅。
好漂亮……
古箏呆住了,遲疑道:「這是紀念幣嗎?」
韓晝笑道:「可以打開的,你打開看看。」
古箏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小太陽」查看,發現果然是翻蓋的設計,輕輕將其打開,生怕用力過猛把它弄壞。
「小太陽」最多能打開一百八十度,一面微微向下凹陷,似乎可以嵌入什麼東西,另一面正上方刻有「NO.1,致古箏」的字樣,下方則是畫著一個抱著獎盃的短髮女孩。
畫風很簡約,比火柴人稍微複雜一些。
古箏愣了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畫的也太醜了……這個人該不會是我吧?」
韓晝略顯尷尬:「不好意思,我對自己的畫工太自信了……」
「我又沒說不好,畫的很可愛。」
「可你剛剛還說丑……」
古箏彎了彎眼睛,正要開口,忽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等等,這東西是你做的?」
「不全是。」
韓晝搖頭笑了笑,「有些部件需要專業的設備才能打造出來,不過大部分都是我完成的,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
古箏盯著手裡的小太陽看了好一會兒,完全無法想像這麼精緻的東西居然是韓晝花費許多日夜親手做出來的,不由有些心疼。
「其實你不用費那麼大心思的,我都說了就算你送狗尾巴草我都喜歡。」
「我怎麼可能送你狗尾巴草。」韓晝沒好氣地說道。
古箏彎了彎眼睛,看著「NO.1」的字樣說道:「所以這其實是給我的獎牌嗎?」
「算是吧,開始的確是這個想的,打算做一個類似於獎牌的飾品給你,後來覺得太單調了,於是就改成了翻蓋設計,,你看,這個地方可以放照片進去。」
「照片?」
「對,大頭貼什麼的,不過我沒有預留好尺寸,所以可能需要稍微剪一下。」
聽到韓晝的這些話,古箏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直到昨晚都還在準備禮物了,這件禮物意義非凡。
她一臉珍重地收起禮物,認真道:「謝謝你韓晝,這是我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我會一直帶在身上的。」
韓晝失笑:「這話你上次生日好像就說過吧,要是照這樣下去,等到你九十歲生日的時候,全身上下豈不是要掛七十多件禮物?」
「掛就掛,我又不是走不動。」
古箏白了他一眼,隨即很快就聯想到那樣的場面,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她正要繼續說話,忽然注意到前方說笑拍照的人群,心跳不由變得急促起來,故作隨意地整理了一下頭髮。
「韓晝,那個……我們好像還從來沒拍過合照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