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我願意
隨著音樂聲結束,古箏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跳舞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的事,哪怕是她連續練習那麼久也吃不消,小臉因為劇烈的體力消耗而有些泛紅,沒多少曲線的胸脯微微起伏,從背包中拿出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即便是在休息的過程中,她也依舊沒有完全放鬆下來,而是在腦海中思考著該如何優化自己的動作,直到聽到舞蹈室里其他人的竊竊私語,這才心有所感似地抬頭,注意到了玻璃門外的人影。
看見韓晝,古箏先是一愣,隨即目露驚喜,一邊擦汗一邊小跑著來到門外,語氣雀躍。
「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你。」韓晝笑了笑,打趣道,「你氣喘吁吁的樣子倒是挺少見的。」
兩人挨得比較近,他能感受到古箏身上冒出的熱氣,紅撲撲的臉蛋為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平添了幾分可愛。
「哪有氣喘吁吁,就是呼吸重了一點而已。」古箏習慣性辯解,隨即奇怪道,「伱不是說約好了和歐陽老師一起吃飯嗎,那麼快就吃完了?」
她是知道韓晝要和歐陽憐玉吃飯這件事的,而且約好的時間差不多就是現在,所以很好奇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韓晝無奈一嘆:「沒吃,歐陽老師老毛病又犯了,一不小心傷到了手,去醫院見老朋友去了。」
他心中感慨,正常來說,一個人再怎麼粗心大意也不至於隔三差五就受傷才對,他懷疑歐陽憐玉可能是運氣不太好,但要說她運氣不好吧,每次受傷又從來都是介於嚴重和不嚴重之間,出車禍頂多也就是傷條腿,不會有生命危險。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特異功能了……
「什麼?」古箏微微一驚,手上擦汗的動作跟著停頓了一下,「嚴重嗎?要不我們抽個時間去看看她吧。」
她一向不太關注校內的傳聞,但也對六大名人有所了解,雖然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外號,但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那麼誇張,歐陽老師腿都還沒好利索呢,現在居然又傷到手了。
「不用了,聽說傷的不重,而且歐陽老師才不樂意讓我們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呢,在電話里反覆強調讓我們千萬別去看她。」
「是不想讓你去看她吧?」古箏白了他一眼。
「都差不多。」
韓晝很自然地略過這個話題,然後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好奇道,「出了那麼多汗,你這到底是練了多久?」
「也沒多久。」古箏不以為意道,「我每周才來三次,總得多練一會兒吧?」
韓晝才不會信這句「也沒多久」,能把這個體力八點的傢伙累成這個樣子,不用想都知道練了多長時間。
不過古箏也不是在嘴硬,估計她是真的覺得沒練多久。
韓晝沒有多言,把來的時候買的水遞給對方,問道:「那你還要練多久?」
「一般都是練到七點左右,然後去食堂吃飯。」古箏接過水,說了聲「謝謝」,然後問道,「怎麼了?」
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韓晝猶豫了一會兒:「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很重要嗎?」
「算不上重要。」
「那你等我一下,我再練兩遍就出來。」
「好。」
韓晝也不著急,看古箏跳舞還挺有意思的,他以後未必有很多時間過來看對方練習,現在有機會自然要多看一會兒。
剛回到舞蹈室,古箏就聽見一個女生悄聲問道:「古箏,外面那個男生是你朋友嗎?」
「是啊。」
她一邊活動身體一邊把毛巾掛了起來。
「男朋友?」
古箏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偷瞄了門外的韓晝一眼,咳嗽一聲道:「還不是。」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是」,但現在不能再那麼口是心非了,儘管只是在前面加了個「還」字,但意思已經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雖然現在還不是,但早晚都會是。
「好吧……」
這種回答已經相當於宣示主權了,剛剛詢問的女生有些失望,只好打消了從古箏這裡詢問男生聯繫方式的念頭。
古箏神色如常,實際上心臟怦怦直跳,有些慌亂地背過身去,借著室內的鏡子觀察門外的韓晝,想從對方的表情中判斷他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
由於太緊張,她甚至連「光路可逆」都忘了——既然她能通過鏡子觀察韓晝,韓晝自然也能藉此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這傢伙的臉是不是更紅了……
門外的韓晝心裡嘀咕。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身後,正是身材壯碩面容清秀的張濤。
帶著涼意的秋天,大多數人都穿上了外套,而這位極限運動愛好者卻只穿著一件無袖短袖,露出結實粗壯的胳膊,笑容和善道:「好久不見了。」
韓晝同樣面露笑容:「好像也沒多久吧。」
自從從雪山分開之後,兩人在學校里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儘管中間隔了幾天,但還談不上「好久不見」。
張濤愣了愣,苦笑道:「你說得對,不過除非是喊名字,否則我和人打招呼就只會這套……對了,你在這幹什麼?」
「等朋友。」
「朋友?」
張濤面露詫異,身為往返於體育館和操場之間的常客,他自然知道這個教室是舞蹈教室,通常會作為舞蹈社團的活動教室使用,待在裡面的也基本都是些喜歡舞蹈的女孩,在聯想到雪山上見過的那個叫做莫依夏的「朋友」之後,他的表情不由古怪了幾分。
目光透過玻璃門往舞蹈室內環視一圈,他很快認出了那個曾經和韓晝一起參加社團招新的漂亮女孩,頓時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想,語氣變得有些不自然。
「這樣啊……我剛從操場回來,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他本來想趁著這次偶遇再找韓晝商量一下搞極限運動的事,但眼下這個情況顯然不太方便,於是轉身就要離開,毫不拖泥帶水。
不過韓晝很快出聲叫住了他:「張濤學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韓晝至今都還記得自己和莫依夏掉下懸崖時張濤等人全力尋找他們的恩情,況且早在他請求眾人幫忙尋找莫依夏時就承諾過事後會好好報答他們,只是大家都表示沒必要放在心上。
不過雖然大家不在意,但他還是要銘記於心的,所以在察覺到張濤似乎有事想跟自己說時,他打算好好聽一聽。
儘管他已經大致猜到對方想說什麼了。
張濤停下腳步,遲疑著回過頭:「我的確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
等到古箏從更衣室換完衣服離開舞蹈室,韓晝正站在門外眺望籃球場所在的方向。
「你在看什麼?」
她好奇地走到韓晝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遠處的籃球場上聚集著很多人,看上去相當熱鬧。
韓晝已經觀察了有一會兒了,饒有興趣地說道:「好像是那個『球場霸主』出現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
如今臨大六大名人他已經見過了四個,只有兩個還沒見過,他想趁著有空的時候去看看,搞個全收集的成就。
然而古箏卻完全提不起興趣:「沒興趣,籃球有什麼好看的。」
「我聽說這位『球場霸主』成名並不是因為打籃球厲害……」
「那就更沒意思了。」
古箏有些不高興,她放棄剩下的訓練時間出來是為了和韓晝多待一會兒,而不是為了看什麼球場霸主。
「行,那就不去看了。」
見古箏實在不感興趣,韓晝不再多言,和對方一起走入陽光下的校園之中,問道,「你練舞蹈練了有好幾周了吧,現在練得怎麼樣了?」
「有點難,我的身體柔韌性不太好,很多動作做得不是很標準。」
難得從古箏口中聽到「難」這個字,韓晝有些驚訝,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太陽落下的方向:「今天的太陽應該不是從西邊出來的吧,你居然會承認跳舞難?」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又不是自大狂。」古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不過這主要還是因為我沒有舞蹈基礎,等再練一段時間就不難了。」
說到這裡,她露出自信滿滿的表情,「我現在在寢室一邊拉韌帶一邊看書,很快就能追上其他人了。」
韓晝失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一點,你力氣那麼大,可別一不小心把韌帶拉斷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
韓晝挨了一拳也不在意,納悶道:「話說你舞蹈練得那麼賣力,該不會是打算上台表演吧?」
「當然要了,上台表演就跟考試一樣,是檢驗成果的時候,我既然參加了訓練就肯定是要上台表演的,到時候的名額絕對有我一個。」
「上台表演啊……」看著女孩昂首挺胸的樣子,韓晝忽然覺得有些期待,笑道,「那你上台的時候肯定很威風。」
「我跳的是古典舞,哪來的威風?」
古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話都不會說,要是能把古典舞跳出威風的感覺,那就說明她跳得不好。
「口誤口誤。」韓晝笑著改口,「我的意思是那時候的你肯定萬眾矚目,閃閃發光。」
「這還差不多。」古箏彎了彎眼睛,步伐仿佛輕快了幾分。
「對了,剛剛門外那個是張濤學長吧,你們在聊什麼?」
自從知道韓晝在門外看自己之後,古箏雖然依然保持著足夠的專注,但還是分出了一些心思在韓晝身上,因此看到了對方和張濤在門外聊天的景象。
「他想邀請我一起去參加某個極限運動的挑戰項目。」
「極限運動?叫你去?為什麼?」古箏微微皺眉。
韓晝笑道:「可能是因為他覺得我比較厲害吧。」
見這傢伙還嘻皮笑臉的,古箏氣不打一處來,板起小臉道:「不行,極限運動太危險了,你不許去。」
她至今都忘不了剛開學那天韓晝衝過去接住從樓上掉落的孩子時的情景,那時的她都快被嚇死了,儘管最終韓晝只是傷到了手臂,但她每次想到還是會感到後怕。
「可是他之前幫過我,我不太好拒絕。」
韓晝看得出張濤說這件事時有些猶豫,大概是因為擔心他會以為對方挾恩圖報,這次主要是商量和請求的態度,估計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不然用不著碰面才提這件事,直接在飛信上說就是了。
古箏一愣,面露困惑道:「幫過你?你們之前有什麼交集嗎,我怎麼不知道?」
韓晝心中一突,不過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我之前受傷的時候他幫過我。」
這個回答相當討巧,他說的受傷指的是在雪山上受的輕傷,而古箏則會理解為他剛開學雙手受傷時候的事,算不上欺騙,哪怕繼續追問下去他也可以從容回答。
之所以不直接告訴古箏他和張濤在雪山上見過,是因為以古箏的敏銳,一旦專注於這件事,認真思考之下說不定會察覺到不對勁,他沒有辦法保證自己能夠編造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來掩蓋莫依夏在雪山之行中的存在。
古箏倒是沒有多想,撇撇嘴說道:「我那時候還幫過你呢,極限運動太危險了,你又從來沒有接觸過,他叫你去不是害你嗎?反正我不許你去,非要去的話就我來替你,我可比你厲害多了。」
韓晝愣了愣:「你替我?」
「不行嗎?」
「不太清楚,不過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都那麼厲害了還會因為感冒而進醫院嗎?」
「說了不許再提這件事!」古箏給了他一拳。
韓晝失笑道:「好了,用不著那麼擔心,他只是找我商量,我還沒同意呢。」
「那你不是也沒拒絕嗎?」古箏警惕道。
不好,這傢伙不僅敏銳了很多,而且已經學會咬文嚼字了,總感覺是開啟了某些不妙的被動技能……
韓晝心中擔憂,笑道:「我當時回答的是『我再考慮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和『下次一定』差不多,都是委婉的拒絕。」
「是嗎?隨你好了。」
古箏不太相信,但也沒逼著韓晝做決定,有些悶悶不樂地問道,「所以你想跟我說什麼?」
韓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很難說出口嗎?」
半天沒聽到韓晝說話,古箏面露困惑,還以為對方是擔心自己會生氣,於是說道,「我保證不生氣,你說吧。」
「保證不生氣?」
「不生氣。」
有那麼一刻,韓晝真想趁著這個機會把莫依夏的事說出來,但也知道古箏口中的不生氣是「薛丁格的不生氣」,解釋權都在她手上,於是沒敢送死。
遲疑片刻,他試探道:「除了古典舞之外,你還練習過別的舞嗎?」
「沒有,練一種舞就已經很花時間了,我哪有功夫練習別的舞?」古箏搖搖頭。
「那如果我希望你再抽空練習一種舞,但又要求你不能花太多時間在這件事上,隨便練練就行,你會同意嗎?」
古箏翻了個白眼:「要我練又不許好好練,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要求?」
韓晝如實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因為這不是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當成娛樂就好,但我怕你又想和人爭第一。」
他說的簡略,不過古箏明白他的意思,對方是擔心自己會下意識想做到最好,一練習新舞蹈就停不下來,從而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
她想了想,還是不清楚韓晝想做什麼,故作不在意地問道:「你想看我跳舞?」
「比較接近了。」韓晝沒有否認。
見對方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古箏小臉微紅,面露警惕道:「該不會是那些亂七八糟的……」
她最近從社團成員那裡聽說了不少奇怪的舞蹈,有些還很下流,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見韓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準確的說,是我想和你一起跳舞。」
古箏呆住了,像是化石一樣僵在原地,半晌才不確定地問道:「想和我一起跳舞的意思是……」
「字面上的意思。」
韓晝深吸一口氣,「聯誼那天有場舞會,我想和你一起跳舞。」
空氣安靜了兩秒。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對古箏說出這句話,畢竟只是一個簡單的舞蹈邀請而已,然而當女孩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才發現高估了自己,說出這句話居然需要莫大的勇氣。
連臉皮奇厚無比的他都是如此,就更別說臉皮比紙還薄的古箏了。
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聽之後,古箏的臉色瞬間泛紅,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心跳也跟著加速,她既期待又害怕,想努力裝作不在意,但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調。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分明就只是跳個舞而已,心裡卻沒由地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你沒有逗我玩吧?」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複雜,摻雜著太多喜悅以外的情緒,連兇巴巴的樣子都做不出來。
韓晝怔了怔。
這個除了鬼怪之外一向無所畏懼的女孩,此刻的聲音中居然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意味。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心酸和愧疚從中湧出,他忽然意識到,這個邀請對古箏來說或許有著非凡的意義。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出一個足夠堅定的回答。
於是他露出笑容:「當然沒有,我可是下定決心才提前好幾天來邀請你的,生怕你被別人邀請走了。」
一陣秋風吹過,葉片發出沙沙的聲響,陽光灑落的校園,不知哪座建築中響起了悠揚的音樂聲。
是從沒聽過的歌,不過卻莫名的應景。
韓晝微微彎腰,把左手放在腰部位置,像是紳士那樣伸出一隻手。
「所以古箏小姐,你願意和我共舞一曲嗎?」
羞恥是羞恥了一點,但他此刻卻並沒有多少尷尬的感覺。
古箏的臉色更紅了,不敢對上他的視線,侷促地偏過頭去,然後下意識解釋了一句。
「才……才不會被別人邀請走,我又不喜歡跳舞……」
明明非常激動,也非常高興,恨不得立刻就答應下來,但她又覺得應該矜持一點,打算把剛剛學來的「我考慮一下」活學活用。
然而也不知道是嘴不聽話還是腦子不聽話,話到嘴邊,五個字居然偷懶變成了三個字。
枯黃的葉片隨風飄落,連手也跟著變得不聽話,不受控制地搭在了伸過來的那隻手上。
「我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