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踏入南山的那一刻,謝凌就覺得不對,這南山地勢低洼,僅有一條流動的河,為何會有充足的靈氣?
以防萬一,他在自己掌心弄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若是真有幻境,疼痛至少會讓人保持一絲清醒。
謝凌入陣時,本就謹慎,加上掌心疼痛時刻提醒著他,他很快就從陣里脫身,但是脫身只是暫時之法,只要你妄動了念想,很容易再次陷入陣中,若想一次解決,唯有破了此陣。
就在謝凌想著如何破陣時,突然發現,大人也入了陣。
謝凌暗道了一聲不好,明明之前,他有叮囑過大人不要胡思亂想,靜心凝神的。
容歡雙眼閉著,手還抓著他的衣袖,抓的死緊,面色漲紅,似不能呼吸,難受異常。
謝凌不得不抱住她,動用傳音之法,在她耳邊不停的喚著她,希望她能靜心,凝氣,不念不看,自己打破幻境。
可惜,他喚了很多聲,大人依然是那副痛苦的神色,手也在胡亂的抓著,似是溺水的人,想抓著一塊浮木,想得到一絲空氣,想得到一絲救贖。
謝凌大致猜到了大人陷入了什麼夢魘,猶豫了瞬,他低頭覆了過去。
溺水之人最渴望的,就是呼吸,只有給她渡氣,讓她感受到了希望,才會慢慢平復心情,繼而放鬆下來。
謝凌猜對了,也猜錯了。
那就是溺水之人一旦遇到了空氣,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本能的會拼命的汲取,再汲取……
謝凌瞬間瞪大了眼睛,內心一直默念的靜心訣戛然而止。
容歡毫無章法且貪婪的汲取讓這個渡氣慢慢變了味道,變成了一個吻,糾纏的吻,渴求的吻……
謝凌有些失控,待察覺自己動了旖念後,便暗道不好,急忙推開了大人,可是沒等他調理好心態,重新念清心訣,整個人瞬間又被拉入了幻陣中。
他低估了幻陣的能力,竟然能勾出他曾經最恐懼的一件事,即使他拼命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歷史不會重演,可還是在幻境裡掙扎了一會兒才出來。
百幻陣布局複雜,要想找到陣眼十分不易,好在謝凌在夜闌家的高級陣法圖上看到過這幻陣的介紹。
幻陣雖多變,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入陣的,它是個有針對性的布陣,且需要特定的引子,才會將人引入陣中,而破陣的關鍵,往往就是這個引子。
說起引子,謝凌突然想起了邱路的衣服,一路上,他們是拿著邱路的衣服,藉助引靈符才走到的這兒。
他忙拿出了邱路的衣服,用血在上面畫了一個顯形咒,果然,那衣服背後部位慢慢顯現出一個圓形的似蛇又似鳥的圖騰。
謝凌將手覆上去,就感知到了幻境裡面的事兒,也聽到背後之人說看到了自己夢境的事。
他立馬召出清曜,將那圖騰斬成碎片,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幻境也慢慢崩塌了。
謝凌斂去了中間為大人渡氣一事,只講破陣的關鍵說了出來。
容歡恍然大悟,原來,邱路的衣服竟是關鍵。
謝凌望了望四下安靜的山谷,突然道:「都到現在了,還不現身嗎?」
谷中清風環繞,略過謝凌的衣袍,他剛剛那句話很快被風吹散,沒有任何回音……
謝凌無奈,「你以為我在詐你嗎?不明妖獸。」
「或者,我該叫你另外一個名字,邱浩?」
風還在溫柔的吹著,吹著……
「啊,被發現了呢。」片刻後終於有回應了,是很稚嫩的且又熟悉的童聲,伴隨著苦惱,「本座明明扮演的很好呀,大哥哥,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謝凌望著漸漸隱沒的夕陽,「你有太多地方可發現了。」
真的是太多了。
「哦是嗎,都哪裡露出了破綻呀,大哥哥能不能告訴我呀。」邱浩終於現了身,立在謝凌對面的低谷,托著腮,一副天真好學的姿態詢問。
謝凌此刻也不吝嗇,一一指出。
比如剛發現他時,大人和他竟然沒發現他的氣息,一個孩子在怎麼隱藏,有陌生人靠近,都不會淡定的不泄露一絲氣息,除非這人經常掩藏氣息,養成了習慣。
再比如,他說自己餓了兩天,可是大人把他從洞裡拉出來時,他竟然能一腳踢到大人,那樣子,可一點都不像餓了兩天的人。
再比如,他還說自己不怎麼會數數,可是抓糖的時候,卻一把能抓五個。
再比如,他遞邱路的衣服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
邱浩反思,哦,似乎破綻是有點多,沒辦法,第一次做孩子,沒經驗。
容歡聽到是邱浩,倒不見多訝異,畢竟,謝凌跟她說過一些,她看著邱浩:「說吧,妖獸,你假扮邱浩,苦心引我們來此,你究竟想做什麼?」
邱浩雙手背後,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哎呀哎呀,姐姐,不要妖獸妖獸的叫,本座是有名字的哦。」
容歡一哂,「哦,你還有名字呢。」
邱浩得意的揚了揚下巴,「自然,本座名叫吞聲,屬於稀有的藍電蛟龍族,是為靈,不是妖獸哦,你們凡人不懂就亂叫,真是膚淺又粗鄙。」
謝凌嗤了一聲,「既為靈獸,何以吞人精氣,蠶人魂魄,這般修煉,還是靈獸嗎?」
早已淪為了妖。
吞聲不以為意,「區區幾條人命而已,能被本座用來修煉,是他們的榮幸。」
「區區?幾十條人命,你用區區?」
容歡聽此蹙眉,唰的一聲召出了紅蓮藤,二話不說,就往吞聲身上招呼。
吞聲不躲不避,笑的張揚,「姐姐,我可不是假扮的邱浩哦,這真的是邱浩的身體,悄悄告訴你,他的魂魄我並未蠶食呢,本座只是暫時借住了下而已,你若攻擊,邱浩就會真的死去哦。」
邱浩被母親放出去時,一時慌亂迷了路,跌跌撞撞的跑到這個村子裡,苟活了兩天,恰前兩天出去覓食時,被吞聲游散的神識尋到,他沒有殺邱浩,而是入住了他的神識,操控了他。
容歡不信,「呵,你蠶食了那麼多人的精魄,現在說邱浩的還在,你覺得我會信嗎?」
吞聲聳肩,「不信,你問下謝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