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點已經過了,聞婧卻還沒回來。Google搜索
她的導航儀定位點關閉,王夏侯幾人遍尋不著,全部急了。
「阿婧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都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藍香玉來來回回的在營帳內走動,焦躁不安,明亮的燈光投射下來,將她婀娜的身影拉出一道很長的影子。
王夏侯拿著一瓶聞婧喝過的礦泉水,在金卡鼻子下面晃,嘴裡還念叨:「嗅嗅啊!嗅出味兒了你就能知道阿婧在哪兒了。」
金卡掃他一眼,狗眼裡完全是看智障的眼神,巋然不動。
王夏侯蹙著眉毛,抬手去彈金卡腦門兒,說:「你是狗啊!怎麼嗅覺一點都不靈敏?你……」
「你這不是為難金卡嗎?」藍香玉將王夏侯拎開,猜測說:「若阿婧是瞬移離開,你讓它怎麼嗅?不連寒哥也找不著人麼。」
說到此處,王夏侯藍香玉包括金卡,目光全部聚在一劍寒身上。
一劍寒背對著他們。
他手中握著驚鴻劍,古樸的劍刃沾染了薄薄的月色,泛著幽冷的銀光。他身形頎長,迎風而立,雲紋廣袖層層疊疊的被風拂起,說不出的寂寥落寞。
誰都明白,聞婧不見了,最難受的非一劍寒莫屬。
他們本該和往常一樣,愉快又堅定的共同面對任何困難。但在他的一時衝動下,捅破了那層若有似無的窗戶紙,才讓聞婧亂了心神,這幾日,都惶惶不安憂慮過重。
王夏侯想說什麼化解尷尬,他正準備出聲,一劍寒卻倏然闖出了營帳。
驀然和一雙死寂黝黑的眸子對上,他都忍不住愣了愣。
半晌,一劍寒反應過來,強忍著心頭欣喜,沉聲道:「……你回來了。」
聞婧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眼神透過他似乎看到了很遠的地方,好一會兒才恍惚的點了下頭,說:「剛才出去轉了轉,忘了跟你們打招呼。」
她冷淡的態度,無異於讓一劍寒覺得更冷。
可他什麼也沒說,克制著心裡的失落,朝她笑了笑:「既如此,快些回營帳吃些東西吧。我很……」他想到了其他人,把稱謂給換了換,「我們很擔心你。」
「抱歉。」
說完這句,聞婧便與他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一劍寒說不難受是假的,可他也只能將心事全部掩在心底。聞婧很好,他一直都知道,他不能打動她,是他還不夠優秀,又或者是因為兩人之間阻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營帳內傳來藍香玉王夏侯焦急的問候關切,聞婧聲音太小了,一劍寒極其耳聰,也只聽了個大概。
他聽見聞婧問:「元元……出來了嗎?研究有沒有結果?」
陳元元才離開多久?
即便他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也不可能這麼快攻克瘟疫病毒。得到王夏侯等人否定的答案,聞婧敷衍了他們兩句,稱沒胃口不想吃飯,便回去休息了。
她步履虛浮,但走得很急,好像身後一劍寒那群人是洪水猛獸,稍不注意,就讓她屍骨無存。
「阿婧她是怎麼了啊!」
藍香玉追出來,不解的交握著雙手。
藍香玉都想不明白,王夏侯梗不明白了。
他看了眼臉色緊繃的一劍寒,又看了眼滿是擔憂藍香玉,嘆氣搖頭:「誰知道呢?估計愛情就是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吧。哎,愛情啊!」
「……神經病。」
聞婧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勇氣回基地。
她始終為自己找到了藉口。
她想看看陳元元有沒有研究出藥品,也想看看,能不能欺瞞自己的內心,裝作無事發生。
也許……
那顆疹子只是湊巧呢?
湊巧因為水土不服長疹子,湊巧因為身體不適發了高燒,湊巧因為各種各樣的由頭,她其實沒那麼倒霉?
聞婧這樣一想,她覺得是自己嚇自己。疲憊了一整天,不累不可能,基地的地鋪都很柔軟,聞婧接觸到軟軟的枕頭和溫暖的薄被,緊緊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
睡著了就好,夢裡什麼都沒有。
連後頸的那顆疹子,也沒有。
自打聞婧進了營帳,藍香玉王夏侯都默契的沒有去打擾。金卡想鑽進去看看,也被王夏侯強迫性的扛走了。
只有一劍寒,默默的在帳外站了很久。
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把聞婧放在了心尖上。或許是從一開始,救聞婧脫離無數女屍的包圍,那雙清澈淡然的眼,便撼動了他的內心深處;或許是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她奮不顧身的撲在他身上保護他;或許是相處多日的點點滴滴關懷,成為他一個流落異世人最後的溫暖。
聞婧考慮的問題,一劍寒不是沒有想過。
他也知道,兩人結果不會好好的,但心底有種衝動,仍想披荊斬棘的和她並肩在一起。
他不想辜負自己此生唯一、也是第一次的愛慕悸動。
一劍寒在營帳外站著。
他似乎在等聞婧。
等聞婧出來好好再說清楚?或者等一種不可能出現的虛無?他也說不清。明明這段感情還未開始便已經幻滅,他卻仍忍不住期盼,甘願在這寒風冷露里,為她立中宵。
天將明的時候,一劍寒終於按捺不住,立在營帳外,遲疑著用劍尖挑開一點兒門帘。
隔著細細的一條縫,他終於看到了側躺在地鋪上的女子。
她的長髮凌亂的鋪了一地,身形纖濃有度,身上半蓋著薄薄的絨毯,露出穿著黑色短靴修長纖細的腿。
一劍寒覺得自己失禮了。
好像遇到聞婧後,他總是容易失禮。
他不願打擾聞婧的清夢,他掩上門帘,轉身離去。
***
聞婧早就醒了。
無時不刻感受著空間周圍的波動,讓她無法高枕無憂的入睡。
即便是睡著了,也始終繃著一根弦,不能鬆懈。
她知道一劍寒在營帳外站了一夜。
可她無法做出回應。
之前不能,現在……不敢。
聞婧撐著身子,從地鋪上坐起。她忍著高燒帶來的眩暈感,抬手摸了摸後頸。
那顆疹子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黏稠。
聞婧顫抖著攤開手,瑩白如玉的指尖上,沾染了一絲淺黃色帶著血色的液體。
聞婧知道那是什麼,那是皰疹破潰後的膿液。
與此同時,她低頭,看到軍綠色的枕頭上粘了許多髮絲。她心下一抖,可還是忍不住抬手,一把一把的去順自己的長髮,每順一下,五指間帶落更多的髮絲。髮絲脆弱的像是已經沒有了髮根,不痛不癢的被她薅掉一大把。
頭髮,全是頭髮。
聞婧發了瘋一樣拽緊了發梢。
「不……不!」
難道真的要折損在這一個遺落之境嗎?
她努力了這麼久,不想這樣潦草噁心的死去!不想!
清理乾淨所有落髮,聞婧瞬移離開基地。她這次來到了一處河邊,確定四周無人,又把鏡子拿出來,脫光衣服,仔細觀察。
細滑白嫩的肌膚上,在一夜時間裡,又長出了好多好多的疹子。大腿、小腹、脊背、臂膀、腳背……有的已經破潰了,不停滲出濃汁,有的還沒破,鼓鼓的發亮。
聞婧唯一的希望也被打破了。
她渾身冰冷,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中。仰頭是絕望的冰水將她淹沒,黑沉沉的往下墜落,看不到頭頂的一片天光。
「咚。」
聞婧無法把控住自己的身體,她就那樣直挺挺的跪在了滿是碎石雜草的地上。
一定是在部落的時候,微克粒子掉落,她不小心受到病毒的侵襲。
一定是這樣。
可為什麼偏偏是她這麼倒霉呢!
連雅娜韋措叔這樣的普通人都沒有被傳染,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即便早就做到了最壞打算,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聞婧才猛然發現,她所謂的淡然鎮定,也不過是因為置身事外罷了。聞婧想哭,卻覺得淚腺乾澀哭不出來,除了做出幾個乾巴巴癟嘴的表情,什麼也做不到。
著實滑稽。
聞婧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
今天應該是發病的第二天吧?還有四天能活。
聞婧掰著手指算,估摸著這次自己應該活不成了。
死不可怕,但她不要那樣痛苦的死。
想到躺在草蓆上的依克族人,想到已經快死去的卓哥,聞婧痛苦的閉了閉眼。
所以,在這之前,讓她再好好陪伴她的朋友們,給他們做一次道別。至少這樣留在他們記憶中的樣子,永遠是漂亮的,不是遍體潰爛死氣沉沉。
聞婧走過去,艱難的撿起衣裳,發現衣裳褲子上都沾染了破潰的膿液。怕被一劍寒王夏侯他們看出來,她從儲物空間裡又找出一條全新的裙子。
沒辦法,在所剩不多的衣裳里,只有這條裙子是黑色。
雪紡質地非常柔軟,袖口繁複的蕾絲裝飾可以遮掩手背上生出的膿包,裙邊長及腳踝,可以完美掩蓋身上的痕跡。
聞婧想了想不放心,又找出一條淺灰色的緞面絲巾,在脖子間圍攏,系成一朵優雅的蝴蝶結。
她套上短靴,披散下來頭髮,確定除了面部,所有地方都遮掩起來了。
這打扮優雅又華美,乍一看好像是要去參加衣香鬢影紙醉金迷的宴會。雖然走在基地里不倫不類,可聞婧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只是想,在最後的時光里,好好陪伴她的朋友們。
她出生入死的朋友們。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