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你快死了。」
「快死了嗎?」
青禾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隨後手臂微曲,用力一撐,從棺材裡輕躍了出來。
她環顧四周,只見周圍儘是白茫茫的霧氣,無邊無際,令人難以看清,唯有中間擺放著幾口空蕩蕩的棺材。
「是你將我從亂葬崗帶回來的?」
浣湘漫不經心地摸著袖口的結繩,隨便倚靠在一口棺材的邊上,笑看著青禾。
「那時你昏倒在地上,身上粘滿了泥土,簡直快要和那裡的土地融為一體了。要不是你身上的怨氣太過濃烈,我還根本發現不了你呢。」
「一個鬼族,會救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族?」青禾走至浣湘身前,輕笑道,「我不信。」
浣湘也向前一步,垂首拿起青禾腰間刻著「容氏」二字的玉牌,又貼近青禾耳畔輕聲道,「因為我知道你並非尋常之人。」
浣湘放下玉牌,後退了幾步,繼續說道,
「青陽城內的容氏主族在幾日前便被滅族了。而你身上的這個白玉腰牌足以說明你並非尋常弟子。對於你的身份,我覺得十分有趣,便將你救了回來。」
青禾將腰間的玉牌摘下,輕輕皺眉,「你對世家之間的事倒是知道得清楚。」
「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罷了,不過和那些已經失去理智的怨鬼有些許不一樣。我既然在這人間遊蕩了百年,自然也有些本事。」
浣湘斂起笑容,雙手抱於胸前,「或許,我可以幫你。」
青禾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她緊盯著浣湘,「幫我?我可殺過不少怨鬼,結仇無數。」
「我可與那些橫死的怨鬼不同,我不過是心有執念,這才淪為一個孤魂野鬼。」 浣湘嘴角微微上翹,又恢復了原先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不過也正是如此我怨氣少,自然是打不過那些橫死的怨鬼,瀕死之際,是一位容氏的子弟幫了我,我還欠他一個人情。」
青禾並未答話,只是凝視著浣湘,仿佛在思考這些話的真實性,過了許久,青禾方才開口,「你方才說要幫我,如何幫?」
「出事那日,我曾在城中無所事事地數著路邊走過的行人,卻突然發現了一位怪人,他腰間竟還佩戴著和你一樣的玉牌,可身上卻沒有活人的氣息,你說怪不怪?」浣湘輕輕敲擊著一旁的棺材蓋,看著青禾反問道。
世家弟子的腰牌皆是按照靈力高低發放,能得到玉牌的弟子只有少數。
青禾眉心微皺,隨即又抬眼凝視著浣湘,「那你可還記得他的模樣,當時去了何處?」
浣湘點點頭,甚至都沒有思考,「那人面部輪廓深邃,皮膚蒼白如紙,看上去極為詭異。我實在好奇便跟了過去,只看見他去了容氏的府邸,還是容家主親自來接。」
青禾思索著浣湘的話,那日她正從成河郡趕往青陽,剛到容府,便看見家主被紀氏家主所殺。
至於浣湘口中的怪人,容氏子弟中擁有玉牌的弟子差不多只有二十幾位,青禾從未見過這樣的怪人。
「一個玉牌弟子,身上沒有活人氣息,家主怎麼會發現不了呢?」青禾喃喃道。
浣湘歪著頭看向青禾,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那日容家主都沒能倖免,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那日外出了,並不在城內。」青禾緊握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然而她卻渾然不覺,「不管怎樣,滅族仇人橫豎不過那幾個世家,我自會一一報復!」
此時,青禾心中思緒萬千。她必須找到容氏滅門的真兇,為死去的族人報仇雪恨。
至於眼前的浣湘,青禾打算將她留在身邊,畢竟現在自己體內吸收了太多的怨氣,她需要一個鬼族來替她掩護。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處理。
昨夜,她體內怨氣過重難以消解,噬魂鈴出於護主,竟將一半的怨氣引到了那個溫氏子弟體內。
她吸食怨氣本就是為了在短時間內提升靈力,況且她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鬼域。
若是被設計之人察覺到那少年體內有來自鬼域的怨氣,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要趕快將怨氣取回。
浣湘見青禾打算離去,連忙跟在其身後:「那我們現在是……」
「自然是,重返人間。」
青陽 日棲村
溫隱只覺頭痛欲裂,剛睜開眼睛,便聽見了一陣嚷嚷。
「文一,那個人醒了,你快來看看!」
溫隱坐了起來,轉頭就看見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大夫說你衝撞了怨靈,需要好好調養。我與雲一一同在亂葬崗看見了你,便將你帶了回來。」
先前叫喊的那位姑娘站在文一身側,「發現你的時候,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莫不是你得罪了什麼人?」
溫隱沒有接話,只是接過文一手中的湯藥,「我叫沈離,多謝文兄和雲一姑娘的救命之恩。」
「雲一,你嬸嬸還在廚房做飯,你去看看好沒好。」文一見雲一想要一問到底的架勢,忙找個由頭將她支了出去。
雲一自是聽出了文一的意思,只好作罷。
溫隱喝完湯藥,莫名覺得身周起了陣陣涼意:「文兄,你覺不覺得這屋子涼颼颼,陰森森的?」
文一聞言臉色微變,但隨即又壓下心中的慌亂,平靜地說道,「你剛醒有所不適也正常。」
溫隱點點頭,想起昨日夢裡的情景,不禁眉頭微皺。
夢中,他又來到了那個亂葬崗,看到了一具棺材。棺材蓋子緩緩打開,裡面坐起一個陌生女子……
溫隱低頭沉思,總覺得那個夢真實得可怕。
他決定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開口問道,「文兄,這村子裡最近可有什麼邪祟作亂。」
文一的眼神有些躲閃,「怎麼會?」
溫隱見他不肯說實話,心中更加疑惑,隨即又隱約想起昨晚亂葬崗的情形,「你們發現我時,我身旁可有其他人?」
「沒有。」文一思考了一下,「確實沒有。」
這時,雲一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先吃飯吧。」
溫隱見狀,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吃完飯,溫隱稱自己似乎有東西掉在了亂葬崗,想要回去找一找。
文一和雲一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還是告訴了他方向。
溫隱告別了兩人,朝著亂葬崗走去。一路上,他總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但回頭卻什麼都看不到。
溫隱來到亂葬崗,四處尋找著線索。突然,他聽到了一聲尖叫,聲音來自於遠處的一口棺材。
這樣的情形與夢中無異。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發現棺材蓋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正當他準備靠近查看時,一隻手從棺材裡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溫隱嚇了一跳,試圖掙脫卻無法動彈。那隻手的力量很大,硬生生將他拖進了棺材裡。
溫隱緊閉雙眼,心中充滿了恐懼。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是一片黑暗。他摸索著前行,忽然看到了前方有一絲光亮。
他往前跑去,卻聽到身後有人在喚他。
「阿隱,阿隱!」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已經來到了他身後。
「好像是阿姐的聲音,不對,阿姐不會這麼喚我,阿姐恨我。」溫隱在心中想著,卻忽然發覺身後有一陣陣氣息吹在他的脖子上。
溫隱的心跳愈發加快,他緊閉雙眼,大聲喊道,「滾開!」
片刻後,那股奇怪的氣息消失了。溫隱喘著氣,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處在那片黑暗之中。
「阿隱......阿隱......」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溫隱聽得真切,的確是他阿姐的聲音。黑暗中,一個身影漸漸浮現。溫隱定睛一看,卻不是他的阿姐,而是他的養母。
「阿娘......」溫隱喃喃道。
「兒啊,我死得好慘啊......」她的聲音充滿了哀怨,她伸出雙手,向著溫隱撲了過來,「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聯合你的親娘來害我!」
「不是這樣的,阿娘,不是這樣的!」溫隱想要躲避,但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眼看她的雙手就要碰到自己,溫隱心中一橫,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啊!」那女鬼發出一聲慘叫,身影瞬間消散,幻境也消散了。
溫隱再次看向那棺材,棺材蓋仍好好地合在上面。正當溫隱疑惑時,竟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嘲諷。
「區區幻境都能將你困住,溫氏的弟子難道是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