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多小時的動車,就抵達了蘭州,中轉還需要等五個多小時。
現在正是傍晚時分,我和溪月就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家麵館,一人點了一碗正宗的蘭州拉麵。
吃完後又回到火車站售票大廳,繼續等待著下一趟火車。
這一路上,我和溪月該聊的都聊了,也沒什麼話說了,都各自沉默著。
突然想抽根煙了,我起身對溪月說道:「我出去抽根煙,你要不要也出去透口氣。」
「走嘛。」
和溪月一起來到火車站外面,我找了個可以坐的花台邊,坐下後便點燃一支煙。
溪月也就在我旁邊坐下來,雙手托腮地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
「在想啥呢?」我向她問道。
「想眼下這看不穿的生活,究竟該從哪兒出發。」
我很少見溪月這麼惆悵的時候,其實她也有煩惱,儘管她家庭條件優越,可我知道她一直沒用家裡的錢。
她事實上也挺可憐的,家人對她不關心,甚至將她作為商品區換公司的未來。
可她還能每天保持對生活這麼高的熱情,她真的算是一個很開朗的姑娘了。
這兩天因為何歡去世的事情,她特地從上海飛過來,只是為了陪我度過這段難挨的時間。
可是她自己也是很需要關心和陪伴的,我也不想話題太沉重,便調侃道:「咱們現在不正在路上嗎?」
「是啊,我一直在路上,可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逃避。」
說完,她揚了揚頭示意我看。
「你看,縱然滿眼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我點亮的。在我心裡從來就沒有家這個概念,我一直在外面奔波,與其說是在外工作,實際上就是逃避。」
「能別這麼喪嗎?這可不是我認識你的呀!」
「那只能說你不了解我唄。」
我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遞給她說道:「來一支,讓我好好了解一下你。」
溪月瞥了一眼我遞過去的煙,說道:「趕緊拿開,我不抽菸。」
「那你討厭抽菸的人嗎?」
「談不上討厭,但也不喜歡。」
我低著頭,苦笑一聲,說道:「你剛剛說我不了解你,肯定的,這個世界又有誰真正了解誰呢?」
停了停,我又說道:「但是我知道你並沒有表面上看著那麼瀟灑,你很需要安全感。」
溪月忽然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
「幹嘛這麼看我?我說對了還是錯了嘛。」
溪月只是簡單笑了笑,轉而又說道:「你覺得咱們選擇火車進藏有意思嗎?」
「你啥意思?該不會又想自駕進藏吧?你不是說這個季節不適合自駕進藏嗎?」
「是不適合,但我們可以包車進藏啊!讓有經驗的藏民來,還是沒問題的。」
我不知道溪月為什麼忽然有這種想法,但她這麼一說後,我竟然還有一點心動。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是認真的嗎?」
「看你唄,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走。」
我又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我覺得確實這樣才不會辜負這條路上的風景。
其實真正的風景不是在拉薩,而是在去拉薩的路上。
於是我爽快地點了點頭:「行唄,那現在就走。」
溪月當即拿出手機,聯繫了一個人,並告訴對方,我們現在的位置。
等她結束通話後,我向她問道:「怎麼說?有人來這裡接我們嗎?」
「嗯,我認識一個戶外俱樂部的隊長,剛剛聯繫他幫我們聯繫一下在蘭州的車隊,讓他給我們安排一輛車進藏。」
「多少錢啊?應該挺貴的吧?」
「沒問價錢,不過這個季節應該也不便宜。」
溪月說完,停頓一下又補充道:「放心,我出大頭。」
……
我們繼續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溪月聯繫的車終於到了,我們的司機正是藏族人,平時生活在蘭州,專門為那些包車進藏的遊客提供服務。
這人一看就是老司機,而且說話非常有禮貌。
溪月和他聊了一會兒,最後以五千塊錢搞定這趟包車進藏的旅程。
五千,說實話真不算多了,而且這個季節確實很有危險。
我們從蘭州出發,先經過一段高速,然後輾轉上京拉線。
飛馳的車窗外,風景如畫,而且這個季節的風景很不一樣,雖然所見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但那種群眾之間的震撼無以言表。
還有每隔數百米,便能看到用身體丈量大地、正在轉山轉水的藏民。
我不知道他們從哪個地區過來,也不知道他們經歷了多少的艱辛,但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就是拉薩。
司機師傅跟我們說,對這些朝拜的藏民來說,能在朝拜的途中去世,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而且他們會舉全家之力、花掉幾乎一兩年的積蓄,就只為登上朝聖的路途,看一眼聖城拉薩,轉一圈岡仁波齊,這就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修煉。
於我而言,糟糕的生活就是修煉。
回想這幾年的生活,麻煩好似從來都伴隨著我。
是的,麻煩又來了。
而且很荒誕,這次乘坐的車,按理說不會存在任何問題。
可哪知道有我這麼個麻煩纏身的人在,車子在半道上竟然爆缸了,你說這、這多離譜?
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自然不會去相信自己一年會進藏兩次,儘管和上次不同路,可依舊狀況百出。
司機說,一年多來,車從來沒出現過故障,更別說爆缸了,不知為何偏偏今天遇到這種情況。
沒其他辦法,只能原地等待救援。
又冷,我們只好都擠在車裡打著暖氣,眼看著油都快見底了,我也開始有些煩躁不安起來。
在這種心境下自然是會對自己產生懷疑的,為什麼總是發生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
溪月雖然一直看著很平靜,但從她干瞪著眼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就能看出來,她其實也挺著急。
我只好向司機師傅問了一聲:「師傅,這救援的還有多久到啊?」
師傅說他現在打電話去詢問一下,於是拿出手機撥了個號出去,用藏語和對方交流著,我也聽不懂說了些什麼。
等他掛了電話後,我才向他問道:「怎麼說?師傅。」
師傅卻嘆了口氣,說道:「救援的車在半道上被交通警察攔住了,說後面那座山大雪臨時封山了,上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