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得了姚媒婆的話,小跑過去。
姚媒婆溫和道:「這位便是文軒的媽媽,你叫鍾阿姨就行。」
「鍾阿姨,我是姜榆。」
鍾艷梅沒有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對姜榆的外貌是滿意的。
亭亭玉立,氣質落落大方,也沒有畏縮的勁兒。
「你哪裡人,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姜榆仍舊大大方方回答:「我是南河村人,我爸媽都在鄉下務農。」
這話一出,鍾艷梅立馬變了臉,那種對鄉下人的嫌棄與鄙夷無從掩飾。
「我說嬸子,你怎麼把鄉下人介紹給我兒子?這不是埋汰我嗎!我家文軒可是學校老師,就他這條件,怎麼也沒落到找鄉下閨女這地步吧?」
她還埋怨上了姚媒婆,如此直白無禮的一番話,叫姚媒婆臉色大變。
「艷梅,你怎麼說話的,鄉下人怎麼了?我做媒這麼多年,城裡娶鄉下的,鄉下娶城裡的也不老少,也沒見他們過得不好呀。」
鍾艷梅哼了聲,「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家文軒已經有對象了,人家是學校校長的獨生女!我原先想著,能叫你特意上門介紹的,條件必定不差,早知道是鄉下人,我還懶得見呢。」
她面上的嫌棄,差點寫在了臉上。
鍾艷梅擺擺手,轉身進了屋,砰的一聲,合上了門。
姚媒婆臉都黑了,朝著大門啐了一口。
「沒教養的玩意兒!」
姜榆自然也難受憤怒,但來之前,她便做好了心理準備。
要是嫁城裡人這麼簡單,人人都可效仿,誰還在鄉下結婚?
「姚奶奶,真是對不住,要不是我……」
姚媒婆嘖嘖兩聲,「哎喲閨女,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早知鍾艷梅是個勢利眼,卻沒想到她連基本的教養都沒有,這回是我的不是。」
相親看不上眼的比比皆是,但像鍾艷梅說話如此難聽的,還真是少見。
「人家學校校長的獨生女,能看上你一個掏糞工的兒子?怕不是給人入贅吧。」
她嗤了聲,「咱們走!」
回去途中,姚媒婆表示還不再給她留意,讓她放心。
姜榆笑著道謝:「姚奶奶不著急的,我先去見見我姨婆。」
「好,去吧。」
兩人在路口道別,姜榆轉頭去街道辦找姚香玲。
得知姜榆沒相成,姚香玲自然失望。
「要不你來我家住一段時日,等相看到了合適的再回去。」
姜榆覺得這是個好提議,但沒有立馬答應。
「姨婆,等我回家跟我媽說一聲。」
「行,回吧。」
姜榆在約定的地方等姜婷,想著都過去這麼久,她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沒等多久,便瞧見了姜婷的身影,面上難掩喜色,看來是有好消息。
「成功了嗎?」
姜婷抬起下巴,面目高傲:「自然成功了。付向陽同志對我很滿意,你死了心吧。」
姜榆張了張口,不再出聲,話不投機半句多。
姜婷就是純純有病。
得到了姜婷帶回來的好消息,姜永華和王美麗欣喜若狂。
王美麗頭一回覺得姜婷這個閨女這麼中用,一眨眼,竟然就要做城裡人了。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上門提親?彩禮呢,彩禮說了沒?」
姜婷得意滿滿:「說了,過兩日就上門提親,彩禮五十,婚期越近越好。」
「什麼?才五十?這也太少了!」王美麗又開始挑剔起來。
不得不說,這城裡人也沒見有多大方。
姜婷不悅:「五十哪裡少了,我表姐出嫁的時候,彩禮不才二十嗎?」
王美麗撇撇嘴,「那你表姐嫁的也不是城裡人呀!」
姜婷冷淡道:「那他們城裡人娶媳婦,還不用彩禮呢。」
王美麗作勢就要打她,「還沒嫁人,你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最後還是姜永華攔了下,「五十就五十,也不少了!我們南河村,就沒出一個彩禮比你閨女更高的!」
往後這閨女就是城裡人了,得客氣點。
他這樣一說,王美麗就滿意了些許。
她高高興興去翻日曆,嘴裡碎碎念叨:「明天是初四,初四宜訂婚,明天過來提親正好。初五是大暑,日子不好,不然就初六擺酒吧。」
她說的初六擺酒,是指在南河村擺。
至於進門的時間,再另外商議。
誰知道姜婷不願意,說:「村里不擺了,反正吃不吃酒,禮金他們都得包。初六直接在他家大院裡擺上兩桌,走個過場就行。」
王美麗差點一巴掌拍過去,「就算是嫁城裡人,也沒有你這麼上趕著的!初六村里擺,付家什麼時候擺,再另外商量,就這麼說定了!」
好不容易把閨女嫁到城裡,她自然要好好顯擺。
怎麼會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
姜榆又溜出去找王雲珊說話了。
「姜婷相親成了?」
「成了。」
王雲珊感嘆:「沒想到我們這幾個人,姜婷是最先嫁出去的。什麼樣的男人呀,叫她這麼迫不及待。」
姜榆不怎麼在乎:「明天過來提親,到時候就能看到了。」
王雲珊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你的婚事,你爸媽有打算嗎?」
姜榆躺在乾草堆上,天還沒有完全黑,隱隱有一線紅霞。
「不知道,應該沒有吧。姜婷剛結婚,也沒道理一年嫁兩個女兒。」
王雲珊冷冷嗤了聲,「怎麼沒道理,我爸媽就在給我找男人相看了。」
她不是家裡的老大,上頭還有一個姐姐,叫來娣。
王來娣年初的時候結婚,嫁的是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光棍。
那光棍除了年紀大,就只有兩個毛病,特別矮小,不到一米六,還長得醜。
矮丑到什麼程度呢?就是王雲珊看了一眼,就覺得終身難忘的丑。
可她爸媽無所謂,反正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和誰結婚不是結,有彩禮便行了。
「姜榆,我老是在想,我們女人的家,到底在哪裡。」王雲珊一臉迷茫。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難道生下來就是無根浮萍嗎?
王雲珊從生下來就開始懷疑,從她的名字,到她這個人,究竟有沒有存活的意義?
然後這個答案,姜榆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