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你後悔結婚了嗎?

  在藍嬸的幫助下,賀庭岳親自下廚,鼓搗出一大張桌的飯菜。

  菜還沒吃,小七先挨個敬酒,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在和賀庭岳聯繫上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聽得姜榆又好笑又心酸,「這個日子就算好了?連媳婦兒都沒娶上呢,這樣就滿足了?就這點出息!快坐下,別一口肉沒吃上,先把自己喝醉了。」

  小七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我以後不娶媳婦兒,我就自己過,挺好的!」

  鐵頭拍拍他的肩膀,「你那是不知道媳婦兒孩子熱炕頭的好,等你年紀大了,你就知道了。」

  小七哼了聲,「反正我不娶媳婦兒。」

  姚香玲嗔道:「好好好,你不娶,吃菜吧,都吃!」

  她年紀最長,她一動筷子,大家就都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丁禾坐在角落裡,只夾著眼前的菜。

  她從沒有吃過這樣豐富的年夜飯,也從沒有和這麼多人一起過年。

  原來過年是這樣的,一家人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藍饒萍給何杏夾著菜,何杏都來不及吃,碗裡已經滿了起來。

  何杏瞥見丁禾,給藍饒萍使了個眼神。

  「也給她夾點吧。」

  藍饒萍手指緊了緊,看著何杏赤誠的雙眸,心中微動。

  她摸摸何杏的頭髮,笑道:「好。」

  她伸長筷,給丁禾夾了一大塊的紅燒肉。

  「小禾,多吃點。」

  丁禾低頭看著碗裡的肉,眼眶微熱。

  「謝謝……」

  媽媽。

  藍饒萍扯開唇角,「吃吧。」

  她給何杏的愛必須是唯一的,無法分給其他人。

  她對丁禾有憐惜,有同情,但實在做不到把她接到身邊撫養。

  那樣,又置何杏於何地。

  這一點,丁禾也很清楚。

  她註定像一片浮萍,居無定所,沒有依靠。

  藍饒萍和何杏沒有待到太晚,吃完年夜飯,便踏著夜色而歸。

  她們前腳離開,丁禾後腳起身告辭。

  她是小七帶來的,姜榆自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回去。

  「小七,你送丁禾回家,這麼晚了不安全。」

  小七點點頭,「我送你。」

  丁禾沒拒絕,就當她貪心吧,貪戀這片刻的溫暖。

  等回去之後,她又是孤零零一個人。

  小七和丁禾並肩走出胡同,轉眼看到一個身影匆匆而來。

  丁禾瞳孔收縮,一眼辨認出來人是誰。

  「余蘭。」

  余蘭悶頭往前,聽見有人喊她,停下腳步。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冷冽乾燥的寒風中,努力辨認著。

  「這麼晚了,你不在家裡過年,來這裡做什麼?」丁禾走上前,讓她看清自己的臉。

  余蘭終於認出她,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丁禾,你怎麼會在這裡?」

  丁禾眉眼冷淡,「我先問你的。」

  黑暗中,雙方勉強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卻不怎麼看得清面容。

  余蘭含胸低頭,不敢和她對視。

  「我來找姜榆。」

  丁禾又問:「找她做什麼?」

  余蘭轉身就走,「與你無關。」

  丁禾卻不放過她,幾步跟上她。

  「你不是結婚了嗎?大過年,你不在那個男人家,來這裡做什麼?他對你不好嗎?你後悔結婚了嗎?後悔為他丟掉工作嗎?」

  余蘭倏然停下腳步,丁禾每一句話都在戳著她的心。

  她歇斯底里喊道:「跟你有什麼關係!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管我的事?」

  丁禾嘴角扯開譏誚的弧度,「我才懶得關你的事,只是看著你從一個地獄出來,又跳進了另一個深淵,我覺得很可笑。枉費姜榆把你從那個地方帶回來,你不配她救。」

  余蘭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渾身無力的耷拉下來。

  她確實很可笑。

  她這一輩子,都是個笑話。

  余蘭連去找姜榆的勇氣都沒有,轉身跑出了胡同,身影融進了黑夜中。

  小七不知道為什麼,丁禾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他卻覺得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丁禾,你沒事吧?」

  丁禾嗤笑,「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

  年初一,姜榆起得早。

  沒辦法,誰叫今天還要工作呢。

  今天是個大晴天,連天空都是湛藍湛藍的,叫人看見心情莫名的好。

  時間轉眼到中午,一個消息在廠里傳得沸沸揚揚。

  姜榆還是從蔡曉樂嘴裡聽見的。

  「說是軋鋼廠家屬院那邊吊死了一個人,女的。聽說那門還沒我高,腳都沒懸空,就用一根繩子上吊了。」

  姜榆心頭突突跳了兩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開來。

  「軋鋼廠?知道是誰嗎?」

  蔡曉樂搖搖頭,「我沒敢細聽。」

  姜榆急急忙忙起身,想去軋鋼廠打聽。

  誰叫才走出辦公室,便撞見了藍饒萍。

  藍饒萍語氣急促:「我剛想來找你!」

  姜榆心頭咯噔一下,不敢把心裡的話問出口。

  兩人對視,心裡已經瞭然。

  姜榆微微瞠目,顫抖著嗓音:「是……是她嗎?」

  藍饒萍眼眶濕熱,聲音艱澀:「余蘭昨晚和家裡人鬧了矛盾,跑了出來,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出去找。等早上起來,她就……就沒了。」

  姜榆膝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蔡曉樂連忙扶著,臉色微白。

  「姜榆……」

  姜榆拂開她的手,死死咬著唇,忍住眼淚。

  但心口揪緊的疼痛,讓她渾身的骨頭都疼了起來,難受得她直吸冷氣。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她喃喃低語。

  明明寧寧滿月,余蘭還過來了。

  明明過年前,她還去找余蘭送過年貨。

  她還問過余蘭:「在這個家裡過得怎麼樣? 如果有人欺負你,可不要瞞著我,我給你撐腰。」

  那時余蘭還說:「我沒事,他對我挺好的。」

  藍饒萍閉了閉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是丁禾的母親,無論如何,她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姜榆,我想帶丁禾去軋鋼廠看看。」

  姜榆咬著牙,用力擦了眼淚。

  「當然要去!今天是年初一,她是有多絕望,才會選擇在今天了結自己的生命!我不信這其中沒有范達喜的原因,我不信!」

  那是余蘭啊。

  她在豫南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那麼苦她都過來了。

  卻在回家之後,選擇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