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軟硬不吃

  薛廠長拼了命想收權,尤其是在藍饒萍成了副廠長之後,他對權力的渴望,從五分放大到了十分。

  他先前和邵嘉康站在同一陣營,便註定了他和鄭廠長的對立關係。

  針對姜榆和賀庭岳,說白了就是針對鄭廠長。

  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叫他如何甘心。

  他把目光投向焦宗耀,乞求他為自己說兩句話。

  然而此刻的焦宗耀只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哪裡敢幫他說話。

  「你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寫篇一萬字的檢討書交上來。」

  薛廠長臉色一白,一萬字,叫他憋出五千百字都困難。

  錢主任向來知道打蛇打七寸,先奪權,再叫他這個文盲檢討書,比殺了他還難受。

  「錢主任……」

  錢主任回過頭,語氣隱隱壓低了幾分,暗含威脅。

  「別讓我說第三次。」

  薛廠長臉色一白,只好暫且離開。

  至少他沒開口要把他撤掉。

  薛廠長走後,焦宗耀暗暗鬆口氣。

  只是還沒完全放下心來,便聽見錢主任繼續說。

  「你也一樣,手裡的事務暫時放一放,至於檢討……」

  焦宗耀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你交個一萬五的檢討上來,不准找人代寫,一周內上交。」

  焦宗耀生無可戀,你還不如撤我職。

  「焦副主任,你有意見?」

  焦宗耀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低下頭。

  「沒有,我明白了。」

  他轉身就走,拖著沉重的步伐。

  趕走了他們兩個,錢主任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姜榆。

  「姜同志,現在我們能好好說話了嗎?」

  姜榆扯開唇角,佯裝不解:「錢主任,我什麼時候沒跟你好好說話?」

  錢主任:「……」

  合著這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主兒。

  別說薛廠長和焦宗耀,他都快頭大了。

  他白了鄭廠長一眼,深吸一口氣。

  「薛廠長和焦副主任的所作所為,我已知悉,會對他們做出處分。至於你和賀科長,廠里也會做出相應的補償。」

  他語氣頓了頓,溫和了幾分。

  「小姜,我知道你年輕,難免氣盛,做出衝動的決定也是有的。但你好好想想,一旦離職,你過往那些努力就都付諸東流,多划不來。」

  姜榆臉色淡淡,「錢主任所謂的處分,是寫檢討書嗎?」

  錢主任耐著性子回答:「記過。」

  這已經是他能爭取的最大處分。

  國棉廠不可能輕易開除一個廠長。

  同理,他也無權做主把焦宗耀撤職。

  他會出現在這裡,拿出最大的耐心和誠意挽回姜榆,一是因為她和賀庭岳對廠里影響不小,他惜才。

  二則是為了息事寧人。

  然而,一個簡單的記過,姜榆並不滿意。

  鄭廠長從旁勸了幾句:「姜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日方長。」

  以她和賀庭岳的能耐,只要時間足夠,把這倆人拉下馬,還不是遲早的事。

  姜榆輕笑,「廠長,我這人記性不好,做不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一套。」

  她忍不了這麼久。

  「謝謝錢主任的挽留,我還是堅持自己的選擇。」

  錢主任臉成了豬肝色,耐心告罄。

  「姜榆,從來沒有哪個工廠,會離不開某一個人!人貴有自知之明,機會只有這一次。」

  他覺得姜榆駁了他的面子,已經有些惱怒。

  姜榆依舊笑吟吟感謝他的慷慨,給了這次機會。

  錢主任知道了她的意思,沒再廢話,轉身離開。

  鄭廠長比他更無奈,畢竟姜榆是他看著進二廠的。

  就這麼放她離開,是姜榆的損失,更是廠里的損失。

  等錢主任出去,他才頗為惱怒地開口:「你究竟想幹什麼,提前給我透露一下?」

  姜榆聳聳肩,「我沒想做什麼。對了,明天我和賀庭岳要出去散心,為免您撲空,還是別上我家來了。」

  鄭廠長:「……散心,你們?」

  這究竟誰的心理陰影更大啊!

  他看薛廠長和焦宗耀才需要出去散心!

  姜榆認真地點點頭,「去豫南,歸期不定,挺好的。」

  又可以放長假了。

  鄭廠長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姜榆,你們家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活,沒錢不行吧?」

  看在錢的份上,是不是也應該好好珍惜工作機會。

  姜榆眨眨眼,「廠長,我們家可是萬元戶。」

  鄭廠長:「……」失策。

  「行吧,我不勸了。」

  越說越氣,油鹽不進。

  姜榆笑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抬手揮了揮。

  「明兒你就知道我想做什麼了。」

  她心情頗好,哼著小曲兒把院子裡的地翻了,撒上菜種,澆水。

  做完這些,徐麗華摸了過來。

  「姜榆,人廠長都過來請你了,你答應回廠里了嗎?」

  姜榆:「我已經辭職了,回去做什麼。」

  徐麗華:「……真打算辭職呀?」

  「我從不拿這種事開玩笑。」姜榆正色道。

  徐麗華訕訕,還是她低估了姜榆的決心。

  次日,姜榆和賀庭岳一早出發,跟隨劇組前往豫南。

  他們踏上旅途的時候,各大報社新一期報紙已經擺上了台面,送入大家的手中。

  印在版面上的,便是姜榆那篇採訪。

  李念筆下的姜榆,有著李東桂的堅韌,卻比李東桂聰明。

  從幹事一路爬到正科的位置,看似簡單輕鬆,她付出的卻不比別人少。

  姜榆進入二廠之後的事跡,事無巨細,都在李念筆下呈現出來。

  一個立體且具有辨識度的形象,躍然紙上。

  篇幅不長,寫到中間的時候,文風突變,急轉直下。

  由剛才崇拜欣賞,變成了批判。

  原因很簡單,因為薛廠長和焦宗耀出場了。

  李念很公平,這倆人一個都沒落下,通篇對他們進行批判的筆墨不多不少,一碗水端得很平。

  一個盡心為人民和國家辦事的幹部,被人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差點遭受滅頂之災,簡直是道德淪喪!世風日下!

  李念把畢生積攢的貶義詞,都用到了這兩人的身上,恨不得把他們釘死在恥辱柱上。

  文末,李念發出了一聲質問。

  這種人,怎麼能夠領導國棉廠,帶著工人們邁向更好的未來?

  北城幾家報社像是約好了一般,爭相發表這篇採訪新聞。

  內容並不相同,各有側重點,然而並不影響他們批判薛廠長和焦宗耀。

  新聞一出,幾乎傳遍了各個角落。

  薛廠長和焦宗耀一起床,原本最頭疼的事就是檢討書。

  然而,變天了。

  左右鄰居紛紛拿著報紙上門,詢問他們事件始末,被他們惱羞成怒轟了出去。

  薛瑩連門都不敢出,唯恐被人用譴責的眼神注視。

  她以前仗著薛廠長欺壓過不少人,今天卻是頭一回覺得這個父親令她感到丟臉。

  引以為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