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不太相信姜婷,隔天便自己出去打聽了一下。
南河村大隊長的兒子在城裡肉聯廠工作,隔兩天就會回鄉下一趟。
她去問了,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葉老太確實摔了腿。
姜榆回家和姚香玲說了聲,詢問意見。
姚香玲道:「如果確實摔了腿,你便買點東西回去看看,別叫人抓住話柄,說你進了城連家人都不顧了。」
主要是姜榆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那些家人,能處還是處著,也不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姜榆在家裡猶豫了兩天,才決定回鄉下走一趟。
意外的是,等班車的時候,她竟然遇到了賀庭岳。
她主動走過去,一臉驚喜:「賀同志,你也去福南公社嗎?」
賀庭岳神色淡淡,嗯了聲。
但姜榆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努力找著話題和他聊天。
好在賀庭岳雖然話少,但是沒有不搭理人。
「我前幾天去報社參加了招工考試,沒考上。聽說考上的女同志,是你們大院的,好厲害呀。」
賀庭岳沒什麼情緒回了句:「還行。」
這件事他已經聽賀飛燕提過了。
他其實不想理姜榆,但心裡的想法很矛盾。
一邊想著她就是個女騙子,別搭理她。
又不由自主想到先前姜婷說過的那些話,她家裡要把姜榆嫁給鰥夫換親。
很神奇的是,他開始為姜榆所做過的事找補。
她家裡人要把她換親,她為自己打算有什麼錯?
一面又想著,她自身的遭遇固然悲哀,但那也不是她去騙人錢財的理由。
這種糾結矛盾的心思,惹得他煩躁極了。
想不通,後來他就不想了,反正只需要認定一點,他和姜榆沒可能。
到了福南公社,姜榆跟著賀庭岳下車。
看著他在這裡有認識的朋友,還從朋友那裡借了一輛自行車。
她眼睛一亮,立馬走了過去。
「賀同志,方便帶我一程嗎?」
賀庭岳沉默,問:「你家在哪裡?」
姜榆高興得不行,連忙道:「南河村!」
賀庭岳差一點就應下了,話到嘴邊才掐斷了衝動,差點咬到舌頭。
「不順路。」這三個字像是給姜榆潑了一盆冷水。
既然沒可能,當斷則斷,不要拖泥帶水,這是賀庭的行事原則。
姜榆原本神采飛揚的臉龐瞬間黯淡下來,嘴角下垮。
「那就算了吧,不麻煩你了。」
姜榆有些不大高興,轉身飛快離開。
可轉念一想,如果他真的不順路,確實沒道理拐個彎帶她。
卻不知她轉身後,賀庭岳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才在心裡唾罵自己兩句,上了自行車。
從公社回南河村都是泥路,有一段路很窄,兩邊都是玉米地。
這一片地方,以前有女孩子出過事。
姜榆每次走這段路都覺得害怕,跑著過去,不帶停留。
但今天,她剛走過來便覺得毛骨悚然,心頭突突跳,總覺得有種不好的感覺。
不等她跑過去,玉米地里突然竄出兩個壯漢,一前一後包圍住了她。
剎那間,姜榆腦袋嗡的一聲,驚恐占據著她全身,後脊蔓延出的涼意,讓她寒毛豎起。
「你們是誰!」因為害怕,她的聲音又響又亮,企圖掩飾住自己的害怕。
堵去姜榆去路的寸頭滿臉驚艷,不可置信道:「草!四叔,這麼漂亮嫁給二伯浪費了,不然我們先爽一發?不枉我躲在這兒,餵了這麼多天的蚊子!」
這個「二伯」,讓姜榆瞬間明白過來,這是杜家人。
她強裝鎮定,咬著牙道:「你們是杜家的人!真是可笑,你們以為把我搶過去,這婚事就能成了嗎!現在是新社會,買賣婦女是犯法的!只要我不願意嫁,我爸媽同意也沒用!」
寸頭猥瑣一笑,目光始終在姜榆胸口流連。
他剛才的話,可不是開玩笑,又不是沒做過。
「只要我們想做,不用你爸媽同意,更不需要你同意。把你帶回家關起來,生米煮成熟飯,我不信等揣上了崽,你還能跑!」
姜榆才不跟他們廢話,打不過只能跑,轉頭便想跳進玉米地里。
至少鑽進去還有一線生機。
結果她身後的壯漢早防著她,她才動了一步,胳膊便被他死死攥住。
杜家人身板都很高大,渾身都是腱子肉,姜榆這小身板根本不夠看的。
寸頭哈哈大笑,「看來你很想跟我們鑽玉米地,那就去唄!四叔,走!」
「放開我!你們這是犯罪,是綁架,要被槍斃的!」
姜榆拼了命掙扎,眼淚伴隨著驚恐滑落,渾身都在顫抖。
但比起害怕,充斥在她胸口的,更多是恨意!
如果不是裡應外合,杜家人怎麼會知道她這幾天會回鄉下。
寸頭一腳跳進了玉米地,只等著桎梏著姜榆的壯漢把人帶下去。
就在姜榆絕望尖叫之際——
一輛自行車騰空而起,徑直砸在了寸頭的腦袋上。
姜榆一驚,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而後聽見咔嚓一聲,身後的壯漢發出一聲悽慘的痛呼。
他手一松,姜榆反應飛快,第一時間逃離。
等確保安全,才回頭看了一眼,竟然是賀庭岳!
而那壯漢剛才像鐵臂一般禁錮住她的兩條胳膊,正以一種扭曲的姿態翻折在後,被賀庭岳拿出繩子捆綁住。
玉米地里的寸頭,被自行車砸中了腦袋,頭都破了,賀庭岳順著血跡往前追,沒一會兒便把人抓了回來。
他下手狠厲但有分寸,沒折他們的腿,方便他們走著去派出所。
姜榆雙腿發軟,就這樣坐在地上,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珠,呆愣地看著這一幕。
驚魂未定的她,腦袋一片混亂,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賀庭岳走到她面前,垂眸看著她。
「能起來嗎?」
姜榆一張口,打了個哭嗝。
她一抽一抽,扁著嘴搖頭。
倒是沒受傷,就是腿軟,站不起來。
賀庭岳溢出無聲嘆息,背過身蹲下。
「上來。」
就這一次,他想著。
姜榆眼淚啪嗒啪嗒落著,趴伏在他背上。
壓抑了太久,剛被他背起來,便忍不住放聲大哭。
「我…我……我我要嚇死了,你怎麼才來啊,我還以為我死定了嗚嗚嗚嗚……都讓你帶我一程,你偏不……都怪你嗚嗚嗚嗚……」
姜榆眼淚不要命地流,賀庭岳都能感受到那滾燙的眼淚,透過薄衫,灼燙著她的肌膚。
知道她被嚇到了,賀庭岳沒打斷她,任由她宣洩著害怕,聽著她哭。
現在不發泄出來,會留下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