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慶年帶著他們去找趙學文,人家根本不屑搭理。
先是裝模作樣呵斥李慶年一通,後來才佯裝歉意看向賀庭岳。
「賀科長,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邊還忙著,你們需要什麼,先和李慶年說。」
賀庭岳直言道:「我們需要找能做主的人。」
趙學文終於不再掩飾,不耐煩看著他。
「賀科長,我已經夠給你們面子了,你們別得寸進尺!什麼炸壩排水,你知道那得多少炸藥嗎?把邊潭水閘炸開了,下游的百姓活不活了?」
陳鈺力爭:「所以要提前撤離群眾!必須炸壩,這些水才能排出去,這是為了大局著想,把損失降到最小!再不把這些水排出去,那些人就要撐不下去了!」
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陳鈺的語氣自然急切,聽著有些不大好,反而激起了趙學文的怒氣。
「你算什麼東西?你說炸壩就炸壩,領導人你來當得了!我再說一次,災區的事由我們指揮,不需要你們插手!要是再干涉,別怪我不留情面。」
趙學文不想再和他們多說,直接讓李慶年帶著他們離開。
「再叫他們出現在我面前,你就別幹了!」
李慶年心裡苦不堪言,問道:「是不是得和趙書記說一聲?」
趙學文眯著眼,目露精光。
「你聽我的話,就足夠了!我爸那裡,我自然會交代。」
陳鈺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失望地搖搖頭,臉色頹然。
他彎下腰,長嘆一口氣。
「我已經盡力了。」
等他直起腰,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這裡用不上我,我該回去了。」
姜榆忙道:「陳工,災區這邊的事還沒解決……」
「我沒辦法解決!」陳鈺怒聲打斷,「你沒看到嗎,這裡不需要我。」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留下來有何用?
陳鈺轉身就走,背影透著深深的無奈和憤怒。
一如幾年前,他被打上罪名,下放到同安村改造那會兒,那種壯志難酬的無奈。
姜榆沉默看著陳鈺的背影,心裡沉重。
「我們回招待所休息吧,你肯定也累了。」既然事情辦不成,那就不強求了,還不如讓賀庭岳好好休息。
林長安忙道:「是啊岳哥,你和嫂子先回去休息,運輸隊這邊有我盯著。」
賀庭岳拍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讓兄弟們打起精神,怎麼來的就得怎麼回家。」
「放心吧。」
李慶年搖頭嘆氣,他懂陳鈺的憋悶,只可惜他能力不足,幫不了陳鈺什麼。
沉思片刻,他再次去找了趙學文。
企圖勸他,至少給陳鈺一個機會,讓他在領導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卻引起了趙學文的怒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整個文江公社都被淹沒了,你還想把洪水的引到下游?邊潭水閘炸了,下游的幾個縣都會被大水吞沒!這和拆東牆補西牆有什麼區別?」
李慶年據理力爭:「可陳工說了,這是降低損失最好的法子!提前撤離群眾,炸壩排水,看似是犧牲下游拯救災區,但只要做好防護工作,下游的縣市未必會有太大的損失。」
趙學文滿眼不屑,剛想回話,卻見不遠處一人飛快走來。
「陳工說的?哪個陳工說的?」
才看清來人,趙學文臉色微變,下意識落在趙書記身上。
趙書記眼神沉下,暗示他閉嘴。
趙學文心裡樂得看戲,他倒要看看,譚書記聽到「炸壩」這個主意,要怎麼訓斥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趙書記走上前來,看著李慶年道:「這位是譚書記,你有話就說。」
李慶年微微低下頭,「是陳鈺同志,我聽說他以前是水利總工程師。我們去了洪災中心區走了一遭,陳供建議炸壩排水,得把邊潭水閘炸了,把水排出去,以此拯救上游百姓!」
趙學文心裡仍舊不屑,冷冷一哼,臉上不加掩飾的輕蔑。
「真要炸開了邊潭水閘,下游幾個縣的百姓還活不活了?我看他就是想出風頭,為了一己私利不顧百姓死活,想踩著災區人民往上爬。」
「學文!」趙書記臉色嚴厲,輕斥一聲。
在他的暗示下,趙學文才察覺到了譚書記的臉色。
不是憤怒,反而很激動說道:「陳鈺,他竟然來了?快!帶我去見他!」
而後又回頭看向趙書記:「老趙,把專家組和秦團長都喊過來,商量炸壩排水事宜。」
趙書記大驚:「書記,炸壩排水,此事太大,得和上頭申請。」
「等會兒我就打電話請示,陳工說炸,那就得炸,沒人比他更了解這一塊!不是我自貶,你那些專家組加起來,都比不上陳工一人!」
趙學文臉色難看至極,「書記,他能有什麼本事,比我們組織的專家組強?炸壩排水,您不覺得荒唐嗎?下游的人民怎麼辦!」
然而譚書記卻沒理他,直接轉身離開。
這種無聲勝有聲,像一個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
直到譚書記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還沒回過神。
趙書記冷哼一聲,要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已經一巴掌呼過去了。
「先把手裡的事宜移交給慶年,你回家好好反省一下!」
趙學文不服,「我不覺得我需要反省!」
趙書記面帶慍怒,點了點他。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把你那看不起人的毛病改一改!你不知道該怎麼做,為什麼不來找我!」
趙學文咬牙道:「我這不是想著您在接待譚書記?」
這話可把趙書記氣壞了。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看看你身後的災區,多少人還困在水裡出不來,你敢搞這一套!譚書記為什麼過來?那是因為我們在想盡辦法,要拯救災區人民!」
趙書記對他失望至極,但眼下不是教訓他的時候。
他轉身就走,快步跟上譚書記的步伐。
李慶年帶著譚書記到招待所的時候,陳鈺正鬧著要走。
揚言這邊已經沒有需要他幫忙的事,他要回同安村去。
「陳工,留步!」
譚書記三兩步跑了過去,拉住了陳鈺。
「您還記得我不?」
陳鈺眯著眼打量著他,嘟囔:「人模狗樣的,譚永新?」
聽見他這話,趙書記神色汗顏。
然而後者卻哈哈大笑:「對,我是譚永新啊!陳工,好多年不見了,十幾年前您救了我一命,現在您又來救我命了!」
陳鈺冷冷一哼,瞥著他。
「誰救你了,我是為了災區人民來的。」
「救他們,就是救我!再不控制災情,我死都不夠贖罪的!」
譚永新和他聊了幾句,才知道是姜榆和賀庭岳把他帶來的。
他好奇地看向賀庭岳,「賀科長,你怎麼會想到帶陳工過來?」
「不是我,是我媳婦兒。」賀庭岳牽著姜榆走上前。
姜榆解釋道:「是我的老師推薦了陳工。」
「你的老師?」
「馬馥華女士。」
譚永新恍然,「陳工那位師姐?」
陳鈺哼了兩聲,「要不是馥華姐,我才不來。」
敘舊到此為止,譚永新看向趙書記。
「都把人叫來,商議炸壩!」
陳鈺揚眉,「你就這麼信我?不怕我連累你摘帽子?」
譚永新大手一揚,聲音堅定:「你是陳鈺,從不出錯!退一萬步講,真出了事,我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