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飛燕從外面回來,顯然也是聽說了邵嘉康的事情,迫不及待回來問。
姜榆和她簡單說了幾句,而後皺起眉頭,突然想到她的事。
「分配的事怎麼樣了?你有問過袁老師嗎?」
這些天忙著邵嘉康的事,差點忘了。
賀飛燕點點頭,「我去問過袁老師,她說會幫我查查,讓我回家等消息。」
姜榆:「……你就聽了?」
賀飛燕眨眨眼,「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分配工作是學校的事,我沒辦法干涉。」
姜榆往她腦袋上敲了一記爆栗,「我看你對自己的工作,是一點都不上心!算了,明兒我親自陪你去學校問問,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賀飛燕信任那個袁老師,姜榆卻不。
哪裡有負責任的老師一直讓學生等消息,卻永遠沒下文的。
賀飛燕努努嘴,「嫂子你忙自己的事就好,我明天再過去問問。」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自己上心一些,沒道理這時候還沒分配下來。」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姜榆一點都不信她。
賀飛燕因為有家裡做支撐,她不像其他同學那樣著急,因而等到現在還沒分配消息,她絲毫不急。
如果學校不分配工作,哪怕賀飛燕一直不工作,姜榆也不會說什麼。
但這份工作,無論好壞,那都是屬於賀飛燕的。
好在隔天,賀飛燕拿到了分配通知。
她被分配到了鄉下,也是巧了,正好是福南公社的小學。
姜榆凝眸看著分配通知書,總覺得有些不對。
「不是說八里小學嗎?」
賀飛燕滿不在乎,「可能是我同學看錯了吧,福南公社也不錯。」
至少是她去過的地方,不算太遠。
姜榆見她心態這麼好,便把通知書合上,讓她放好。
「那你決定好了嗎,去福南公社?」
賀飛燕點點頭,「不去的話就沒工作,去了至少還有工資呀。」
姜榆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工作你先做著,我讓你大哥留意,看有沒有機會把你調回來。」
賀飛燕從不懷疑兄嫂對她的疼愛,正因如此,她才有恃無恐。
「不著急,我是去當老師,吃不了什麼苦。」
姑嫂倆正聊著,忽而聽見徐麗華的聲音。
「家華!誰這麼狠心,又把你打成這樣啊!」
姜榆和賀飛燕對視一眼,紛紛起身往外走。
「他之前不是才被人打了,怎麼今兒又被人打,人品這麼差,也是少有。」賀飛燕嘟囔一聲。
走出去一看,果然瞧見張家華那跟調色盤似的臉龐。
賀庭岳在一旁提了句:「他被一廠開除了。」
姜榆回過頭,「怎麼就開除了?」
「打架鬥毆,不開除他開除誰。」
賀庭岳收回目光,洗手下廚去。
看熱鬧還沒填飽媳婦兒肚子重要。
張家華被開除,大院兒就沒幾個人同情。
才當了個隊長,就把刀對著自己人,要是給他機會繼續往上升,還不知道多猖狂。
因而張家華被開除,大家心裡還默默叫好。
但徐麗華跟哭喪似的,誰敢在這時候落井下石。
「小賀!」
徐麗華哭著,突然朝著姜榆這邊撲過來。
姜榆和賀飛燕一左一右堵在南房門口,沒給她進門的機會。
「徐大媽,有話跟我說也一樣。」
徐麗華心急道:「那怎麼一樣,你又不是保衛科科長!你幫我給小賀說說情,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把我兒子開除了?」
姜榆淡聲道:「一廠的事可不歸我男人管。」
「現在一廠都被鄭廠長管著,小賀只要想幫,他肯定有法子!」
徐麗華焦急萬分,為了保衛科這份工作,張家華可是把他爸的退休金都搭進去了。
「可我們憑什麼幫他?憑他朝著我們耀武揚威?憑他要抄我家?我們可沒這麼高尚,能做到以德報怨。」賀飛燕啐了一口。
她沒拍手叫好就不錯了。
姜榆心裡轉了兩圈,好心提醒:「徐大媽,你們求隔壁鄧科長,應該比求我們有用。」
徐麗華醍醐灌頂,可不就是!
鄧科長才是張家華直屬上級。
緊接著好幾天,姜榆都能瞧見徐麗華往鄧弘毅家跑。
又是送雞蛋,又是送老母雞,東西流水似的往他家裡送。
王茉莉還算個明白人,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先前那些雞蛋,錢老太私自留下,她管不了。
現在送的這隻老母雞,正好被她瞧見,她當下就給送了回來。
「不是年節,家裡也沒有人生病坐月子啥的,哪裡好意思收大媽的雞,您還是自己留著吃吧。」
徐麗華和她來回推了幾遍,愣是不願意她還回來。
東西都不收,事情肯定辦不成。
「茉莉啊,你是個明事理的好閨女,我的丈夫和大兒子都是為了國棉廠犧牲的,就留下我和家華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保衛科這份工作,是我們花了錢的,現在把他開除,錢拿不回來,不是要了我們的命嗎?」
王茉莉面露難色,「大媽,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做不了我男人的主,回頭發現我們收下這東西,是要生氣的。」
她打定主意不收,錢大媽追了過來,嘴裡罵罵咧咧。
「這是麗華送我的東西,跟你有什麼干係?你個喪門星,就不盼著我好,我想吃口肉你都攔著!」
王茉莉這段時間在家裡做小伏低,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錢老太趁機立威,擺足了婆婆的譜。
現在她說要收,王茉莉苦口婆心勸了兩句,實在勸不動,最終還是讓錢老太給收下了。
之後徐麗華送的東西,她也不再管。
直到徐麗華和鄧弘毅提起張家華的事,他才知道自家老娘竟然背著他收了這麼多東西。
他怒不可遏,當即把那些東西清點出來。
有剩的退回去,吃了的便折算成錢還給徐麗華,並且義正言辭拒絕了張家華的事。
「你怎麼不勸著我娘,她這叫私收賄賂,被人舉報,我要勞改的!」
王茉莉咬著唇,眼淚啪嗒啪嗒掉。
「我在家裡什麼地位,我哪裡敢說你娘半句不是,徐大媽送雞過來的時候,我立馬就還回去了,結果你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我罵了一通,非要收下。我在這個家裡里外不是人,你還不如把離婚證扯了,我回娘家去。」
鄧弘毅沒想到還有這隱情,心裡生了幾分愧疚。
「怎麼動不動就提離婚,這是能隨便掛在嘴上的嗎?是我著急了些,我會好好說她的。」
王茉莉抹著淚,「你多說說她,她已經不是第一回收東西,也不是只收了徐大媽的,我能勸的都勸了,可回回說話都被她罵,以後我肯定是不敢再說了。我就是害怕,這要真被人舉報,你的前途可就完了。」
她這一番話,提醒了鄧弘毅,確實是這個理兒。
他謹言慎行這麼多年,哪怕跟著邵嘉康多年,手腳也是乾淨的,根本不怕查。
要是因為錢老太出了事,那就不值得了。
當晚,鄧弘毅委婉勸了錢老太幾句。
錢老太卻以為是王茉莉和他告狀,當下怒罵起來,母子倆爆發了一場爭吵。
鄧弘毅見她執迷不悟,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一怒之下提出要把她送回鄉下去。
錢老太眼前陣陣發黑,差點沒氣暈。
「老三啊,你沒良心!你現在翅膀硬了,嫌棄我這個老娘累贅,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真真是沒說錯!」
王茉莉捂著臉嚶嚶哭泣,掩住了翹起的唇角。
「娘,你可不能這樣冤枉我,我真沒和老鄧說什麼!」
鄧弘毅神色冷峻,更加鐵了心要把她送走。
「你要是不走,往後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更不會給大哥二哥!」
錢老太瞪大了眼,顫抖著手指著他。
「你!你!」
王茉莉連忙上手扶著她,背對著鄧弘毅的她,勾起得意的笑容。
嘴上卻苦口婆心勸著:「娘,老鄧是最孝順您的,您別生氣,兒子給老娘養老是天經地義,他怎麼捨得您吃苦。您呀,就少操心了,往後在鄉下含飴弄孫,大家都得羨慕您呢。」
可終於把這老虔婆送走了,她心裡痛快。
錢老太卻一巴掌扇了過去,狠狠推開王茉莉。
「說得好聽!肯定是你個掃把星和我兒子告狀,都是你挑撥離間!」
她還朝著王茉莉踢了兩腳,嘴裡咒罵不停。
這個舉動,無異於在鄧弘毅的怒火上澆油。
「媽,你給我住手!你明兒就走,要是再鬧,往後我不會再給錢,更不會寄錢回去。回去和二哥說,讓他不用買票了,往後也不必來北城,我這邊住不下。」
鄧弘毅不但決定把錢老太送走,還決定減少生活費。
往後給她一個人寄二十塊錢,哪個兄弟給她養老,這錢就是誰的。
他做事從來說一不二,涉及到自己前途更是零容忍,隔天就買票,把自己老娘送上了返鄉的火車。
錢老太走後,王茉莉把屋子裡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臉色肉眼可見好起來,就差敲鑼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