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和藍饒萍從東民巷出來,漫無目的在路上走著。
「東客來有包廂,我請藍科長吃頓飯吧?」
藍饒萍抿著唇,還沒從糟糕的情緒中走出來。
「好。」
姜榆是東客來的常客,她要包廂,酒樓這邊便給她留了。
兩個人吃不下太多,主要是為了說話。
「姜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姜榆倒茶的動作一頓,放下茶壺。
「有一段時間了。周雪剛把東民巷的院子買下來的時候,就有人看見過邵廠長和她在一起。」
藍饒萍咬著牙,各種情緒衝擊著她。
要不是她自制力足夠,肯定會選擇和他們魚死網破。
她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難怪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勸我去幫邵嘉康。」
姜榆沉默片刻,「就算沒有這件事,邵廠長也不值得你幫。」
他一心只有自己的前途,根本不在乎藍饒萍。
藍饒萍身處其中,當局者迷,加上多年來外人的洗腦,她還真以為邵嘉康是一位好丈夫。
「我現在該怎麼辦。」藍饒萍雙眼麻木看著她。
姜榆道:「藍科長,你應該問自己,你是打算和他稀里糊塗過下去,還是和他離婚,一刀兩斷。」
藍饒萍慘然一笑,「我想到他就覺得噁心,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當做沒這回事。」
「所以,你選擇離婚?」
藍饒萍冷笑,攥著拳頭在桌面用力捶了一下,咬牙切齒。
「我不僅要離婚,我還要讓他們付出代價!邵嘉康最在意這名聲,那我就讓他身敗名裂。」
姜榆點點頭,「在此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邵嘉康欠了很多錢,你知道嗎?」
藍饒萍一臉迷茫,對此一無所知。
姜榆打量她片刻,確定她不是說謊。
「邵嘉康當上廠長之前的舊事,想來藍科長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贅述。一廠的老廠長家裡之所以接連遭遇不幸,賀庭岳懷疑皆是出自邵嘉康的手。他自導自演一齣戲,再為老廠長送上及時雨,拿錢接濟,讓老廠長對他心懷感恩,同時力薦他接任廠長一職。」
姜榆話音剛落,便被藍饒萍否認。
「不可能!那時候我兩個孩子才出事,家裡的積蓄都花光了。」
藍饒萍不是沒聽過這種說法,但她始終不信,因為沒人比她更清楚,邵嘉康根本沒錢。
她父母給的陪嫁,她一直藏得很緊,邵嘉康拿不到手。
姜榆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懷疑他找人借了錢,並且這麼多年一直在還債,這也是他需要貪污的原因。」
藍饒萍大為震驚,如果這是真的,那他該借了一筆多大的數目,才會到現在都沒還清。
「借錢給邵嘉康的這人很關鍵,保衛科需要你的配合,把他引出來。」
藍饒萍沉默下來,眼神有些複雜。
「所以你們一開始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姜榆攤了攤手,「賀庭岳還不知道我的計劃,今天聽見邵嘉康找你要錢,我才想起來。」
藍饒萍苦笑,「姜榆,你真的很聰明,如果不是你的出身埋沒了你,你會走得更遠。」
姜榆不以為意,「我現在已經很滿足。」
「好,我配合你們。」
……
從東客來出來,藍饒萍突然覺得乏味,不想回家。
她已經開始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會不會他們早就知道邵嘉康是什麼樣的人,卻從沒想過告訴她真相。
包括她盡心盡力照顧的,婆婆。
藍饒萍在廠辦將就了一晚,隔天一早周雪便找了上來。
好在她之前對周雪態度就不怎麼樣,現在板著一張冷臉,也不會讓人懷疑。
「乾媽,你都不知道乾爹在裡面有多辛苦,他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他身體不好,你再不幫他,他半條命都要沒了。」
聽到「乾爹」這兩個字,藍饒萍像是吞了蒼蠅一般,幾欲作嘔。
「我正在想辦法。」
周雪用力跺著腳,她對邵嘉康的焦急是真心實意,藍饒萍毫不懷疑這一點。
「乾媽!乾爹已經說了,你只需要準備好錢,他有辦法出來的。」
藍饒萍背過身,硬邦邦說道:「就是錢的問題,我得把東西出手,才能換錢,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你有沒有地方能幫忙借錢,息錢高沒關係,等我把東西出手就能還上。」
周雪之前就想去借錢,但那邊是高利貸,要是還不上,人家可不會輕易放過,掉胳膊都是輕的。
可有藍饒萍這話,她就不需要再擔心還不上錢,借多少都行。
「乾媽,我有辦法借錢!」
藍饒萍立馬轉過身,聲音冰冷:「那你還耽擱什麼,快去!你多拖延一天,你乾爹就在裡面受苦一天。」
周雪不假思索,連忙點頭:「我現在就去!不過乾媽,你這邊也得抓緊,那人做的不是正經生意,利息很高。」
「我知道了,快去!」
看著她急急忙忙往外跑,藍饒萍終於掩飾不住眼底的諷刺。
邵嘉康還真有本事,讓周雪對他死心塌地。
不出兩天,邵嘉康果真被保衛科放了出來。
他出來第一時間,周雪先藍饒萍一步衝上去,環抱住他。
「乾爹,你終於出來了!」
邵嘉康渾身一僵,他可沒忘記這是什麼地方,急忙推開周雪。
「你這孩子,你已經是大姑娘了,可不能隨隨便便抱自己父親。」
周雪眼淚簌簌落著,哀怨看著他。
邵嘉康用眼神安撫著她,拍拍她的肩膀。
「聽話。」
推開周雪,他張開雙臂想抱藍饒萍,卻被她避開。
藍饒萍冷著臉,「你都幾天沒換衣服了,先回家洗澡。」
邵嘉康訕訕一笑,「生我氣呢?」
藍饒萍睨著他,「你做出的這些事,不值得我生氣嗎?你這麼多年都在鑽營,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甘心了?」
邵嘉康被戳了痛處,臉色有些不大好。
「可我這麼多年的付出,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藍饒萍質問:「既然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那你貪的那些錢去哪兒了?怎麼沒見你往家裡拿?花錢享受的時候沒我的份兒,填無底洞的時候,你就想起我來了?」
邵嘉康抹了一把臉,擦拭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拜託朋友幫忙找我們的女兒,那些錢都花在找女兒這件事上。不過我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沒有下次。我也知道自己過去的努力付諸東流,但我不後悔,我可以從頭再來。」
藍饒萍死死盯著他,多麼冠冕堂皇,多麼感人肺腑。
要不是她早就看清邵嘉康的真面目,怕是還要抱著他痛哭一場。
「不說了,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