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治不好

  「看你說的,我們也是為他著想嘛,畢竟戰場風險大,多一份本事相當於多一條命。」

  「對對對,二愣,你跟著大壯好好干,我們等著你當大將軍……」

  …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

  明明是一群青年人,聚在一起卻比村口的大娘們都聒噪。

  隔壁桌子能清楚的聽見他們的聲音。

  沈念摳摳耳朵,嘖了一聲,「不愧是上過戰場的,嗓門兒就是大。」

  「很有活力。」沈美瑩說道。

  這樣熱鬧充滿蓬勃氣息的村子,她好喜歡。

  「倒也是。」沈念笑著點頭。

  一場流水席,無形中加深了村里人之間的感情。

  肉眼可見的,村中人情味又濃了幾分。

  -

  酉時。

  怪醫見到了沈晏深。

  彼時他剛吃飽喝足,一手覆在身後,一手揉著肚子,相當愜意。

  「沈先生?」他打量著沈晏深,說道。

  沈晏深神態落拓地拱手,「正是在下,勞煩了。」

  「談不上麻煩,畢竟小丫頭已經付出代價了。」怪醫隨口說道。

  代價?

  青鋒心裡一緊,猛地看向沈念。

  他眼裡閃過凜冽的暗光,目光鎖著怪醫,質問的語氣,「什麼代價?」

  毫不將他帶著壓迫的目光放在眼裡,怪醫神色波瀾不驚,「你做不到的代價。」

  青鋒不知想到什麼,拳頭驀地握緊,衝動道:「你有什麼要求朝我使!別為難小姑娘!」

  他是最看重先生,可要是為了先生的腿而失了本心,他不願意。

  「我的要求你可辦不到,提了也是白提。」怪醫面上流露出不耐煩,心裡還算滿意。

  他用代價這麼誇張的詞,只要想試探這倆人配不配得上小丫頭的真心。

  現在看來,尚可。

  沈晏深是個城府極深的老狐狸,一個照面就知道怪醫在試探。

  他笑了笑,緩聲道:「青鋒,你先退下!老先生在說笑而已,不必當真。」

  青鋒怔了怔,應聲退下。

  怪醫:「世說沈先生慣會算人心,初次見面,果然名不虛傳。」

  他老人家也是年少成名,老了也很傲,一旦端起來跟人說話,那股盛氣凌人的傲慢便流溢出來。

  很容易讓人感覺他是個很不好相處的怪老頭。

  青鋒是個護主的,難免感覺有些氣悶。

  只主子沒說話,他不會多言。

  沈晏深臉上的笑意未減,似乎唇角的弧度都沒變一下。

  「您讚譽了。」

  怪醫動了動嘴,還沒說話…

  沈念拎著他的醫藥箱出來。

  「怪老頭,醫藥箱拿來了。」

  怪醫伸手接過,隨後朝她擺手,「行了你走吧,這裡用不著你了。」

  「……」沈念無語,「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啊!」

  怪醫打開藥箱,聞言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家沈先生傷的是腿,你一個小姑娘,你覺得方便嗎?」

  沈念一噎,「那你好好說嘛,說什麼用不著的話,就跟用了人就扔一樣。」

  「你是一點虧也不吃。」怪醫佯怒,「趕緊走!別打擾我看診!」

  「走就走,我去後院看草藥。」

  走到月亮門的門口,怪醫的聲音傳到沈念耳朵。

  「……最少過一刻鐘再來。」

  沈家後來又擴建了一次。

  怪醫和沈乾住一個院子,裡面有四間屋子,師徒倆各住一間屋,一個處理草藥的屋子,再一個雜物間。

  院子不算小,種著不那麼挑環境的藥材,散發出一股草藥香。

  沈念走後,怪醫吩咐青鋒,「你去在門口守著,別讓人進院子。」

  青鋒下意識看向先生。

  沈晏深朝他點點頭。

  「是。」

  說罷,守在門口。

  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眼睛卻時不時瞥著自家先生。

  怪醫打開藥箱,看著沈晏深,說道:「把褲腿挽起來。」

  沈晏深腿傷了一年多,雖然找無數大夫竭力救治,但雙腿的情況仍舊不斷惡化,如今已經到了堪稱可怖的地步。

  「有些嚇人,希望不會失禮。」沈晏深儒雅又隨和地說,手卻搭在膝上遲遲沒動手。

  任誰要把自己猙獰的傷疤露出來都會遲疑。

  「老頭子什麼沒見過,你只管露出來。」怪醫一臉你少見多怪的樣子。

  他都這麼說了,沈晏深還能如何。

  手指微微用力,褲腿拉上,兩條扭曲的、瘦弱到似乎只剩下一層皮的腿露了出來。

  一眼看去,怪醫目光頓住。

  他霍的蹲下身,仔細檢查。

  敲了下膝蓋,「有感覺嗎?」

  「沒有。」

  之後又在別的地方敲了好幾下,答案都是沒有。

  「我用銀針試試,有反應你就吱聲。」怪醫謹慎地說。

  「好。」沈晏深溫聲道。

  怪醫用祖傳銀針刺向他腿上的幾個穴位,邊扎針邊看他的反應。

  沈晏深全程神色淡淡。

  全部沒感覺。

  便是連怪醫,也沒辦法嗎?

  沒報多大希望是真的,心底蔓延開無法抑制的、洶湧的失落也是真的。

  「傷的太久了……」沈晏深想開口說治不好就算了,反正他也習慣了。

  怪醫腦子飛速轉動,想著救治的法子。

  聽見他的聲音,斥道:「閉嘴!」

  沈晏深好脾氣地笑了笑,保持沉默。

  又檢查了幾遍,怪醫隱約定下了醫治對策,只是表情並不怎麼好。

  「你這傷確實太久了,傷你的人奔著要你的命,腿骨碎裂,肌肉退化厲害,想重新站起來,可能微乎其微。」

  沈晏深眼底划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暗色,笑著說:「果然如此,麻煩了……」

  話還沒說完,卻聽怪醫繼續道:「不過可以一試。走是別想了,有最多兩成的機會,讓你能勉強能動動下半身,你可要試一試?」

  聞言,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木頭,沈晏深眸光一凝,「要。」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波瀾。

  朝怪醫拱手,「勞煩了。」

  能動一動,對眼下的他來說已是上蒼恩賜。

  怪醫收拾著醫藥箱,隨口說道:「要謝就謝小丫頭,她可是答應了給我做一輩子藥農的。」

  這話沈晏深只是聽聽,並不信。

  依他所看見的,這位高人比誰都護著念姐兒,哪會讓小姑娘當一輩子藥農。

  青鋒三兩步走過來,替先生整理腿上的薄毯。

  然後看向怪醫。

  「照您剛才說的,我家先生晚上就不會夜夜疼醒了?」

  先生是他見過最能容忍的人,可自從腿受了傷,他夜裡常能聽到先生嘴裡溢出的、吃疼的悶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