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附和道:「就是,寧星棠心腸狠毒極了。」
「我每次來寧府,都能看到寧星棠搶瑤瑤姐的東西。」
「顧爺爺可得提醒郡主,小心被騙。」
寧月瑤適時抬眼。
她泛紅的眼眶,和氤氳的雙眸,透著委屈柔弱,「嫣兒,姐姐沒有搶我的東西……」
她的話,配上她這副神情,毫無說服力。
在場貴女,多數都是平日和她交好之人。
頓時義憤填膺,嘰嘰喳喳指責起寧星棠來。
都是罵她忘恩負義。
站在顧明修身後的秦泠舒聽著,眼底寒意閃現。
他微微壓著聲音,似是疑惑地問顧明修,「老師,學生曾看到寧四小姐渾身是傷,寒冬臘月去挖蓮藕。」
「學生好奇她一介弱女子,為何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下河,便上前問了問。」
「她告訴學生,她的妹妹想吃冬日新鮮蓮藕。」
「她凍得臉色青紫,說話時卻眼眸晶亮,眉眼對妹妹的關愛不似作假。」
「學生看她穿得單薄,且身上都是傷,本以為她是貧苦人家之女,姐妹情深,才會親自下河挖蓮藕。」
說著,他語氣中不解更濃,「可一旁同樣挖藕掙錢養家的百姓說,她是丞相府五小姐。」
「學生苦思無解,按照寧五小姐所說,寧四小姐總是欺辱搶她東西,是一個狠毒的惡姐。」
「既如此,寧四小姐為何還要在冬日,一身是傷地下河給寧五小姐挖蓮藕?」
他頓了頓,抬眼定定看著寧月瑤,眸光恍若浸了萬年玄冰,一字一句:
「或者說,被欺辱的,究竟是誰?」
月色透過斑駁的枝葉灑落。
落在他面上,讓人看不清面容神色。
寧月瑤卻覺好似被惡鬼盯上,心底發寒,根本不敢與秦泠舒對視。
她保養得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留下道道紅痕。
眼底,滿是怨毒。
這陌生男子,為何幫寧星棠說話?
明明以前所有人都向著自己。
就算是陌生人,也會無條件相信自己。
為何現在會有人幫寧星棠說話?
她到底給這些人下了什麼蠱?
寧夫人畢竟吃的鹽比寧月瑤吃的米還多,迅速反應過來道:
「這位公子只知小四冬日採蓮藕,卻不知是她自己想吃新鮮挖出來的蓮藕,還說是瑤瑤想吃,壞了瑤瑤名聲。」
「寒冬臘月下河采藕會凍死人,我們寧府做不出這種虐待下人之事。」
「我吩咐廚房給她燉了之前採買的蓮藕,她不領情全都打翻,換上單薄的破衣服跑出了府。」
「她從小在鄉野長大,風雪交加,下人們才追出來就沒了她的蹤影。」
「我們頂著風雪找了她許久,根本不知道這孩子跑去挖蓮藕。」
她嘆了口氣:「我和相爺憐惜這孩子幼時吃苦,她回府後把她寵壞了,導致她滿嘴胡言。」
秦泠舒眼底冷意更濃:「是寵壞了?」
「還是因為一直把她當丫鬟,使喚習慣了?」
秦泠舒的聲音不疾不徐,極為平靜。
卻莫名讓得寧夫人心底發寒。
她皺了皺眉,面上有些不悅,「這位公子,我是寧星棠的娘親。」
「虎毒都知道不食子,小四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捨得虐待她!」
能喚顧明修老師,且被他帶著來參加宴會。
這少年必然是他的得意門生。
但自從淮陽侯府世子姜珩考取功名後,並未聽說顧明修再收弟子。
不論這少年是何身份,都不宜得罪。
想到這,寧夫人看了眼寧滄涯。
寧滄涯和她一個被窩睡了十數載。
只一個眼神,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長長嘆了口氣:「顧老,我們夫妻自問從未虐待過小四。」
「我們也不知道,她為何總是抹黑相府,污衊嫡妹。」
寧夫人抹著眼淚:「這孩子定是怨我當年沒有看好她,把她弄丟,害得她在外吃了六年苦。」
寧月瑤扶著寧夫人,帶著哭聲安慰她,「娘,姐姐心地善良,不會這般記仇。」
「肯定是瑤瑤哪裡做得不好,惹姐姐生氣。」
「一會宴會結束,瑤瑤親自向姐姐賠罪,求姐姐原諒。」
寧濤臉色陰沉,眼中帶著血絲,語氣滿是煩躁,「賠什麼罪!錯的是小四!」
「該賠罪求原諒的是她!」
以前他看書籍看累了,小四都會為他調製安神的薰香。
會替他按摩,伺候他舒舒服服睡覺。
此次回來,主要是因為小四三年前給他調製的薰香用完了。
他連續一個多月難以入眠。
明明頭疼得幾乎要炸了,也很困,卻就是睡不著。
結果他回府,小四竟沒第一時間對他噓寒問暖。
更沒有如他想像中一般,捧著香爐來給他按摩驅乏,伺候他入睡。
她如今竟變得這麼不懂事!
他決定,除非她跪著向自己道歉賠罪,否則絕不原諒她。
就在寧濤話音落下之時,一道空靈的女聲響起,慵懶而戲謔:
「剛剛在外面聽到一陣狗吠,我還尋思著,今晚怎麼都帶狗來參加宴會了。」
眾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美人緩緩而來,媚骨天成。
寧星棠一襲緋紅繡花長裙,頸戴同色系玻璃種翡翠瓔珞。
瀑布般的墨發只插著兩隻步搖。
行走間搖曳生姿。
本就穠艷精緻的小臉略施薄妝,顧盼生輝間,勾魂奪魄。
那從骨子裡蔓延出的貴氣,就連皇室公主都無法匹及。
踏著細碎的月光而來時,睥睨間落在寧濤等人身上的目光,似在看瘋狗。
除了鎮國公以及寧府之人,其餘人見到寧星棠時,都禁不住一愣。
傳言這位寧家四小姐在鄉野長大,接回寧府後,整天與下人廝混在一起。
特別小家子氣。
但如今親眼見了。
這叫小家子氣?
那她們是什麼?
沒家子氣?
柳詩雨曾經見過寧星棠,灰不溜秋一個。
知道她與墨王舉辦婚禮,她也沒有太大壓力。
醜小鴨根本沒能力和白天鵝爭。
但此時,她心中升起濃濃的危機感。
寧星棠勾著唇角,左顧右盼了番:
「奇了怪了,怎麼我一走近,狗就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