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灰燼殘骸，獸人長存

  石板上，戰馬的鐵蹄與之發出清脆的聲音，精壯的馬腿準確的踩踏在每一處乾淨的空地，馱著萊恩背對著風吹向的方向前進，他的背後，滿布天空的灰燼飄揚久久不願意墜落。

  這不是秸稈燒出的灰燼，而是戰場上屍體燒毀之後的飛灰，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環保意識，任由這些灰燼飛在天空，似乎都屬於傳統了。

  戰爭結束了，但是似乎又沒有完全結束，大量的狼人死亡，大量的狼人逃竄，北風行省的軍隊還來不及豎壁清野，也沒有那個能力。

  將戰場上這些亂七八糟的屍骸堆積起來用火焰點燃，已經消耗掉了士兵們最後的力氣。

  灰燼瀰漫，萊恩行走在大地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影已經恢復了他們原本的身份，農戶，奴隸，工匠，唯獨沒有士兵的模樣，他們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成為的戰士。

  所有人都敬畏的看向他，不過如今的萊恩老爺已經不會因此而洋洋得意，他成熟了許多，面無表情的越過這些收拾戰場殘骸的人類，來到了伯爵的城堡。

  「可惜，這場戰爭沒有傳奇的誕生。」

  這場戰爭，是有可能誕生傳奇的，只不過天時地利人和，少了最後一項，戰爭中沒有一個正在通向傳奇的聖域巔峰的超凡。

  傳奇恩賜自然不會因為誰而出現，這讓戰爭少了一點絢爛的色彩，但是毋庸置疑的，這場戰爭依舊是北風行省傳奇的一段歷史。

  「萊恩男爵來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周圍安靜了下來，萊恩安靜的下馬，平靜的走過貴族的人群，來到了城堡的深處。

  這裡沒有外面的歡聲笑語，沒有對戰爭勝利的喜悅，幾位貴族們都顯得沉默和沉重。

  直到戰爭結束，貴族們才有時間和精力去統計戰爭中的損失。

  而這個答案，註定了讓他們難以接受。

  「恭喜各位，站在了新的歷史篇章，這片土地的未來，將由我們來書寫。」

  萊恩率先打破了沉默，讓溫特伯爵有些嘲諷地回應。

  「是萊恩男爵你的歷史新篇嗎？」

  「這片土地屬於每一個人，而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走向更高的山峰，唯有通力合作。」

  戰爭的確因為銀月王庭君王的死亡而結束，但是屬於人類貴族的政治，卻因為戰爭的結束才開始。

  初步估算，這場獸人的戰爭面前，北風行省損失了接近兩成的人口。

  這兩成人口，不單單指的是死去的那些人，還有活著的，但是因為重傷，殘疾，貴族的隕落，而失去了對某些土地，對某些利益的擁有權。

  這些土地，空了出來，土地無人可以占領，那是屬於某個家族的，即便是那個貴族家族死乾淨了，也需要皇帝的加冕讓新的貴族繼承，或者有偏遠的親戚因為血脈而獲得繼承權。

  但是在新的貴族到來之前，甚至到來之後，那些土地上的資源，卻是現在這些貴族可以覬覦的東西。

  很簡單，那片土地已經失去了主人，而且也失去了大部分生活在那裡的人口，包括萊恩在內，接下來的時間都會瘋狂的掠奪人口，補充自己領地內失去的數量。

  而且現在北風行省每一個貴族都是損失慘重，人口是發展的第一要素，不管是守成的還是激進的貴族，都不得不需要依賴人口去恢復自己領地的繁榮。

  失去了貴族的貴族領就是一口肥肉，貴族們的貪婪不會放著眼前的利益不去咬上一口。

  戰爭令人悲傷，所以更加要迅速的化作餓狼。

  但，這種事也讓貴族顧忌，他們需要臉面，需要面子和尊嚴。

  所以，肆無忌憚的掠奪就會變成一場友好的協商，協商什麼呢？

  協商如何恢復北風行省領地生態，論人類生存的必需都有什麼，而貴族們，又能夠為那些失去了一切的人口提供怎樣的『幫助』。

  貴族們首先想到的，就是一片遮風擋雨的住所，他們能夠為那些可憐的人們提供房屋，提供食物，甚至提供耕種的土地。

  其次，貴族們還想到了，如果土地不進行打理，那麼就會長出野草，變成荒地。

  秉行著貴族們互幫互助的原則，他們怎麼可以看到別的貴族因為失去了人口的打理而荒蕪，連城堡都長出雜草？理所應當的，他們會在新的貴族到來之前，派人前往進行管理。

  北風行省的貴族都有鐵礦場，或許這是最關鍵的地方。

  只不過，協商的目的是為了一個章程，一個只有活下來的貴族能夠參與的章程。

  這就顯得難辦了，貴族們不會放棄手上的任何一點利益，吃虧是不能吃虧的，小貴族們斤斤計較，眼前的大貴族們，也同樣不會放棄哪怕一棵樹的好處。

  戰爭可以迅速果斷的做出決定，但是這種政治上的利益瓜分，就無比的焦灼和緩慢，現在外面的屍體燒出的灰燼瀰漫了整個天空已經好幾天了，但是這裡的貴族們卻連一個字都還沒有定下來。

  「按照羅莎琳德閣下所說，皇帝接下來可能不會加冕新的貴族到北風行省。」

  萊恩的話讓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溫特伯爵的眼睛亮的可怕。

  「真的？」

  他反應很快，知道這裡面究竟意味著什麼。

  「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我們的陛下和梅耶斯家族達成了某種交易，北風行省未來三十年的管理，將會落在梅耶斯大公身上。」

  「那些失去貴族的土地，不出意外的話，會有和梅耶斯家族有關係的人繼承。」

  溫特伯爵看著萊恩，眼神微眯，然後說道：

  「但是我們都知道，北風行省的貴族，根本就沒有多少和南方貴族聯姻，尤其是靠近北境的那些土地貴族，三十年前他們才投靠帝國。」

  「梅耶斯家族身邊，沒有幾個人有資格繼承那些有著貴族榮譽和輝煌的土地，大公也不能強行讓梅耶斯家族的血脈繼承那些名頭。」

  「是這樣的，北風行省的貴族們，目前而言大多都還是在這片土地上有著不少血親關係。」

  萊恩點頭說道，其實這件事上面他很劣勢，誰都知道萊恩男爵來到北境還沒幾年時間，貴族之間的聯姻錯雜關係，和他無關。

  但他可不會因此就丟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我們可以決定那些土地一大半的歸屬，剩下的一些要留給梅耶斯。」

  「另外，很顯然，我的身邊找不出來那些死去的貴族的『親戚』，我只需要一些莊園大小的地方就足夠了，大約十幾處，用來種糧食。」

  萊恩擺擺手這樣說道。

  「然後就是北境商會的份額，你們多多少少要補償我一些份額。」

  萊恩的領地在凍土領，對他來說，將觸手延伸到這些土地上太麻煩了，不如從其他地方上進行集權。

  ……

  短暫的交流不會有任何答案，萊恩離開了伯爵的城堡，再一次回到了滿是灰燼的世界中。

  又是兩天時間過去，天空的灰燼清晰了許多，萊恩也該是時候帶著軍隊回到零渡郡了。

  戰爭結束了，但是人類和獸人之間的混亂並沒有結束，狼人讓上百萬的獸人過了香山平原，加上逃竄的那些狼人，留在北風行省的獸人數量依舊很多。

  而且在那些貴族領中，獸人和人類的戰鬥時不時爆發，這些獸人來的有些晚了，不搶一些東西他們是不可能離開的。

  萊恩率領的軍隊，有著零渡郡大部分的青壯，他們消失一天對於一個家庭來說都會人心惶惶，更何況這麼長時間。

  和獸人的戰鬥需要他們，家庭的收入也依靠他們，再不回去零渡郡就會亂起來。

  大軍過境，獸人自然是不敢造次，萊恩在順手幫助一些貴族短暫的解決了獸人之患後總算是回到了零渡郡。

  「我們能肅清這裡的獸人嗎？」

  恩佐男爵問道，他皺著眉頭看著毫無人煙的土地，想著這支軍隊的力量或許能夠讓零渡郡的獸人消失。

  「肅清不了。」

  「你驅趕了零渡郡的獸人，你猜猜他們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到時候，其他幾個郡的壓力承受不住，戰爭就會再次爆發，到時候就不是肅清能夠結局的問題了。」

  「現在其實還不錯，獸人沒有被組織起來的時候，也是一盤散沙。」

  「只要能達成平衡，這些獸人能夠讓我們舒服的渡過接下來的幾年時間。」

  「幾年？」

  恩佐男爵驚訝不解，萊恩無奈的點點頭。

  「我們的鄰居，安達拉王國接連發了三封求援的信件送到帝國來，其中一封是送給我的，另外兩封送去了帝都城，我們的陛下應該很頭疼，要派遣怎樣的兵力去支援安達拉王國。」

  「我猜他是想要派遣北風行省的軍隊的，但是獸人沒有離開，北風行省的軍隊就走不開，而且我們的損失很慘烈。」

  「這些獸人，是我們面對皇帝的理由。」

  「飛翼峽谷呢？」

  「北風行省被狼人占領，飛翼峽谷的超凡軍團都不可能出動，怎麼可能派去救援安達拉。」

  「那……」

  「放心吧，安達拉王國總歸是九大王國之一，沒有那麼脆弱，而且真要是逼急了，塞拉王國也會支援的。」

  「畢竟，安達拉王國就是塞拉王國面對獸人的防線。」

  獸人和塞拉王國之間，直接連接的就是獅鷲山脈，但是那樣的地理地形，顯然不適合戰爭的爆發，獸人也不會懂人類王國之間的區別，對他們來說，是人類就行了。

  「獸人全面入侵，大家都只能各掃門前雪，這種事就讓帝都城區頭疼吧，畢竟安達拉王國剛剛投靠了帝國，帝國想要在南方的土地上做出表率，現在正是考驗的時候。」

  恩佐男爵感覺有些怪異，萊恩的話語中北風行省和帝國感覺隔了一層一樣，不過他並沒有覺得過於不對。

  德拉貢家族三十年前才加入帝國，和帝國之間的牽連不是那麼深，也沒有那麼絕對的認同感。

  恩佐·德拉貢男爵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對帝國的忠誠不算是太高，原本他的子嗣應該會有很高的忠誠，但是現在北風行省被皇帝交給了梅耶斯家族，如果梅耶斯家族上點心的話，貴族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或許會對梅耶斯家族更加認可。

  要是不上心，那這份忠誠可就四面開花，隨便亂長了。

  比起對帝國皇帝的忠誠，這裡的貴族更加在意土地的利益。

  「你覺得，那些土地上的礦場和森林還有農田、河流，最終會怎麼劃分？」

  恩佐男爵比較在意這件事，他的損失對比下來說，還算可以，但是損失就是損失，他需要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而之前和貴族們的爭論中，他始終邁不過只能收穫一座礦場部分收益的極限。

  他想要更多。

  「神恩節之後，我就打算進入飛翼峽谷服役了，以男爵軍官的身份，成為暴象軍團的副軍團長。」

  恩佐男爵說著自己的目標，那就是傳奇。

  而在這個目標面前，他需要自己去準備大量的資源來供給傳奇的晉升。

  因此這個時候爭的利益，對他來說就很重要。

  「無非就是將那些土地瓜分的四分五裂，剩一點點殘羹剩飯給繼承那片土地的貴族，最終每個人都只能收穫歪瓜裂棗三兩枚。」

  萊恩呵呵笑了起來，讓身邊的恩佐男爵有些尷尬。

  萊恩男爵看不上那點東西，是因為分給他的，永遠都不可能是和別人共享的。

  話雖如此，萊恩其實不太願意接受這樣的瓜分。

  「北風行省在南方的印象中，窮苦冰寒是刻板印象了，但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大家都有著礦場，怎麼會和窮沾邊。」

  「唯一的問題，就是方向。」

  「或許，我們應該開源，而不是在現有的基礎上去爭搶。」

  恩佐男爵若有所思，雖然接受貴族的教育和領先平民不知道多少版本的知識，但是他依舊很艱難的去理解萊恩口中的話。

  「在帝國的諸多行省中，北風行省的疆域規模大小可以說是前五的，這片土地上有著太多的地方可以開墾。」

  「只不過，這些地方分散各地，而且掌握在貴族們的手上。」

  「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這些土地連接起來嗎？」

  「道路？」

  「路是給人走的。」

  萊恩笑著說道，給予恩佐男爵一點提示，畢竟零渡郡的貴族，和他萊恩的關係更好。

  「是商會。」

  「只有商會，才能夠把資源連接成金錢。」

  戰爭結束了，北風行省將走向何方？

  在皇帝看來，不重要，只要不影響自己在位的威望和名聲就好。

  在梅耶斯看來，三十年後北風行省這片土地將成為他們某個計劃的重要一環，根本不存在第三十一年。

  在北風行省的貴族們看來……他們看不出來，即便是溫特伯爵這樣的大貴族，因為深陷其中，都很難主動去主導未來。

  他們活在過去，並且用盡全力去維持世襲的權柄。

  萊恩也不活在未來，他看不到一個超凡世界的未來是怎麼樣子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不同的認知和見識去立足當下，去追求自己現在所需要的。

  未來的模樣出現在不屬於它的一段時空，不是什麼好事。

  萊恩也做不到，他連傳奇都不是。

  只不過，萊恩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資格去主導這片土地上接下來要發生的很多事。

  溫特伯爵所說的話，其實也不算是嘲諷，而是在戰爭結束之後，北風行省的大貴族，在很多方面都出現了極致的衰弱。

  維斯伯爵沒了，取而代之的北風侯爵也不算什麼，溫特伯爵和索隆伯爵的超凡軍團損失慘重，領地更是遭遇了史詩級破壞。

  北風行省還足夠強大的，就是越來越神秘的凍土領，大家都在變弱，但是萊恩男爵變弱的幅度不大，這就是一種增強。

  他變弱了，也是他變強了。

  溫特伯爵的話代表著對萊恩的敵意，這種敵意不來自於主觀的意願，而是因為權威受到了威脅之後，本能的警惕。

  不過，權力的更迭還沒有開始，神權的傳播確實愈演愈烈。

  隨著大軍進入零渡郡，萊恩身邊的士兵數量也越來越少，隨著他們的離開，戰爭的喜悅並沒有出現，畢竟戰爭的勝利他們沒有任何好處，而且他們回去之後，依舊面臨著獸人的威脅，戰爭對於貴族來說結束了，但是對於貴族領地來說依舊持續。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這些人依舊處於戰爭的陰霾之下。

  而這樣的陰霾中，需要的是希望。

  之前光明之神的神跡，成為了他們為數不多可以去希冀的東西。

  貴族太近了，普通人不敢奢求，神靈高遠，卻可以讓他們發自內心的相信某一天……

  如果神靈信仰也有進度條的話，恐怕北風行省的光明信仰已經成為了帝國榜首。

  越是靠近零渡城，萊恩身邊僅存的那些軍隊士兵，就顯得越緊張。

  因為到了這裡就算是路途的終點了，而這裡，沒有屬於他們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