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龍總部，會議室里。

  氣氛頗為怪異。

  投影的大屏幕上呈現出江遠直播間的畫面。

  老舊的工具機，被氣的面紅耳赤的宿衡，密集划過的彈幕。

  「上當了。」

  一名董事語氣頹然的自語。

  其他人神色各異，但表情都不怎麼好看。

  千里迢迢的趕過去，擺在面前的是一台舊機器。

  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來。

  上大當了。

  「我就說不該驗收！」

  沉默的氣氛中，陳釗龍憤憤開口。

  他看向前方的陳鈺，冷聲道：

  「侄女，現在你還覺得我們是貪圖分紅嗎？」

  如果是之前，陳鈺可以強勢的站出來斥責。

  但現在，她說不出話。

  屏幕中呈現的畫面，正把她的臉打的啪啪響。

  華龍的聲譽，她的信任，在江遠拿出的這台機器面前，好像都成了笑話。

  根本就沒有什麼合作。

  也沒有所謂的驚喜。

  江遠從一開始，就打定了坑她的主意。

  枉她還天真的認為，江遠是造出過三相彈的天才，會為華龍的未來帶來轉機。

  「大張旗鼓的讓宿衡過去，現在除了讓華龍成為業界的笑話，還能得到什麼！」

  眼見陳鈺不答，陳釗龍的聲調又高了幾分。

  站在公司角度，陳鈺之前說什麼他都無從辯駁。

  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

  他也可以從公司發展的角度上，狠狠批判陳鈺做出的決定。

  因為這場合作現在看來，就是一場可恥的失敗！

  ……

  宏興器械總部。

  同樣的直播展現在大屏幕上。

  下方一片歡聲笑語。

  「笑死我了！」

  「原來這就是華龍傾注心血的項目啊。」

  「五千萬買這破玩意兒，真是有錢沒地方花了。」

  「哈哈，小朱的判斷沒有錯，完全是我們多慮了。」

  「今天這事兒，我倒要看看華龍怎麼收場！」

  董事們在看到江遠拿出來的工具機以後，心中的擔憂一掃而空。

  此刻全都興致勃勃的等著看笑話。

  最前方，朱兆旭臉上的笑容也格外濃烈。

  起初他雖然表現的從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這個江遠不是一般人。

  但現在看到他拿出來的成品，所有擔憂都消失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展開。

  這就是一次徹頭徹尾的騙局。

  宏興的市場龍頭地位，還是無可動搖！

  ……

  「首長，這能行嗎？」

  海空聯合基地，作戰指揮室里。

  秦廣勝一會兒看屏幕中的直播，一會兒又看向金俊傑，語氣很是憂慮。

  間諜事關重大，促成了他們此次的軍警聯合行動。

  部隊已經制定了引蛇出洞的計劃。

  現在正是行動時間，江遠的這一場直播，也是行動中的一環。

  但就他所知的計劃中，該是江遠的產品成功交付，才能有後續的行動。

  現在他們軍警雙方在外連抓捕計劃都布局好了。

  可是看江遠拿出來的東西，怎麼就那麼不靠譜呢？

  「先別急。」

  金俊傑倒是很鎮定。

  「江同學一向都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秦長勝：……

  所以到最後，也是覺得江遠拿出的東西不靠譜，把希望放在了虛無縹緲的信任上？

  這問題可大了啊。

  要是對方覺得被耍了，怒而走人。

  他們準備已久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了？

  事實證明，秦長勝的擔憂是正確的。

  因為現場，宿衡真的準備要離開了。

  他自認縱橫商場半輩子。

  見慣了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

  有時為了一點利益，罔顧事實坑蒙拐騙的也大有人在。

  但像今天這樣，直接拿一台舊機器出來。

  說是要交付的產品的，他還真沒有見過。

  該說騙術樸實無華，還是敷衍到連裝都懶得裝了？

  如此沒有誠意。

  後續也就沒有再談的必要了。

  「江先生，沒記錯的話我們向您下達的訂單是有精度要求的，您這個……」

  劉南如看著眼前老舊的工具機，一時不知該作何評價。

  他是帶著挑毛病的任務來的。

  時刻準備著配合宿董，從技術層面否決掉這一次合作。

  但現在江遠直接大剌剌的拉出了他們華龍的工具機。

  這別說技術，連東西都沒有了，要怎麼否定？

  看人家這意思，根本就沒有交付工具機的準備。

  要否掉訂單是很容易了。

  但怎麼就感覺那麼侮辱人呢。

  「二位為什麼不先看看工具機？」

  似是看出他們的錯愕，站在江遠身後的阿里提了一句。

  他是從工具機研發開始一直跟在江遠身後打下手的。

  親眼看到了這段時間以來江先生的辛勞。

  現在買家來了，卻連看都不看就說工具機是舊的。

  就算真是舊的，也不全是一無是處吧。

  就像當初江先生發給他們的鋼管。

  舊是舊了點，但在戰場上，可是發揮出過關鍵作用的。

  何況現在這幅工具機，內里完全嶄新。

  看都沒看就質疑，實在太沒有誠意了。

  阿里有了情緒，說話的語氣就不怎麼和善，加上他本來就有些兇狠的目光。

  一眼看來，就讓人有了一種強買強賣的錯覺。

  頓時，宿衡就被氣笑了。

  「好好好，我看！」

  他憤而出聲，怒道：

  「劉工，你看看工具機，有問題全說出來，不用顧慮！」

  欺人太甚！

  直接拿現成的老舊工具機出來，還煞有其事的讓驗收。

  就算是大主播，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

  這跟指鹿為馬有什麼區別！

  今天我就從頭到腳的說出問題。

  讓觀眾好好看看你坑人的嘴臉！

  他心懷憤怒，完全不準備顧及各方的面子了。

  劉南如理解了宿衡的意思。

  「小剛，拿工具來。」

  他吩咐徒弟拿工具，同時上前，來到工具機一側蹲下，看向上面的信息銘牌。

  「華龍KW7232號車床。」

  這是銘牌上記錄的信息，意思很簡單。

  「這是我司生產的全自動數控萬能工具車床。」

  「建立在最初的半自動車床基礎上，引入了算法模組，加入了數控系統，是國內銷量最好的一款。」

  「不過因為性能上的代差，這款產品已經於三年前停產了。」

  看著銘牌上的信息，劉南如娓娓道來。

  先前還只是猜測的信息，隨著他的解釋成為了事實。

  直播間裡，彈幕瞬間爆炸。

  【真是華龍的機器啊？】

  【媽的，之前我還覺得華龍坑人呢，現在看來人家才是被坑的那一個。】

  【江遠沒研發新的就算了，直接拿人家的東西出來交作業也太過分了吧！】

  【再敷衍也沒有這樣的。】

  【枉我粉了他這麼久，太下頭了！】

  大家都聽出了劉南如的意思，江遠就是在應付事。

  甚至連應付都沒用心。

  拿的還是人家的工具機。

  這不是騎在人頭上撒尿嗎。

  現場，趙小剛很快拿來了工具箱。

  「我拆開看看吧。」

  劉南如拿起拆卸的工具，準備直接從裡到外，證明這台工具機上的技術，和江遠沒有一點關係。

  他來到工具機前方，準備從刀頭開始拆卸。

  但剛彎下腰，他的動作忽然一滯。

  「嗯？」

  作為技術員，劉南如對工具機上的所有器件都是十分敏感的。

  離近了一看，他發現這台工具機上面安裝的刀頭，和華龍的形制不太一樣。

  嶄新的刀頭上面，鋒利的切削刀表面，有著金屬經過加工才會產生的特殊紋路。

  再看它的尾部，控制刀頭穩定度的舵頭小了一圈。

  真不是他們的刀。

  可刀頭和工具機是一個整體。

  各家工具機為防止被仿製，刀頭和刀架的連接方式都是不同的。

  刀頭不一樣的話，是沒法連接上去的。

  除非他連刀架都替換掉。

  心想著，劉南如目光上移，看向刀架。

  這一看，他的瞳孔驟縮。

  「真的替換掉了！」

  這一瞬，劉南如心臟狂跳。

  工具機是一台精密設備，它的每一個部件都是嚴絲合縫的。

  如果刀頭和刀架都不是原來的了，那裡面的東西，豈不是也被完全替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