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普六茹堅相貌非常
宇文邕嚴厲的盯著長子。
「我給你安排了學業,你卻都不能勝任。」
「小小的年紀,就開始跟其他人學吃酒。」
「身為長子,在皇宮內還如此失禮!!」
「你以為長子便一定能當太子嗎?!」
宇文邕憤怒的質問道。
宇文贇哆嗦著,不敢言語,都不敢去看自己的父親。
宇文邕令人拿來了鞭子,「往後在皇宮內,不許失禮!!」
「啪~~」
「啊!!」
「不許耽誤學業!」
「啪!!」
「父親饒命!!」
「不許吃酒!!」
「啪!!」
宇文邕不知打了多少次,宇文贇被打的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直哆嗦,兩旁的甲士都被嚇到了,卻又不敢勸阻。
看著瑟瑟發抖的兒子,宇文邕這才丟下了手裡的鞭子,肅穆的說道:「正是天下危亡的時候,你身為長子,若是不讀書,不知道道理,不能帶頭遵守禮節,往後要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從今日開始,我會派人來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每個月都要給我稟告你的行為。」
「若是我發現你還是不知悔改,沒有作為長子的德行,我就不會冊封你來當太子!」
「滾!」
宇文邕罵道,幾個侍衛急忙扶起宇文贇,帶著他離開了正殿。
宇文邕失望的看著離開的兒子,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點都不像自己,都已經到這個歲數了,連基礎的啟蒙都沒完成,騎射之類的更是不在行,便是對人的態度,禮節等方面,也都是問題。
故而到現在,他都不肯立這個長子為太子,可其他幾個兒子,也不見得就比長子出色,他想等一等,看看那幾個年紀還小的,若是他們將來也這樣,那就只能是讓長子來當太子了,不過,就他這樣的,是繼承不了大業的,必須要嚴厲的對待他,要不斷的鞭打他,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過錯!!
他又找來官吏,讓他們去盯著長子的一舉一動,按時稟告。
在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天色已經有些泛黑。
宇文邕卻還是被困在殿內無法走動。
周圍的文書依舊是堆積如山,要辦理的事情太多太多。
道士張賓苦著臉,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著裡頭的皇帝,不敢靠近。
張賓通過自己優秀的讖言被皇帝所看重。
他做的較大的貢獻,就是占卜考察出了劉桃子乃是匈奴契胡之後,認為往後周國的文書和口頭稱呼上都應當採用『獨孤契害真』,而不是用劉桃子。
同時又通過望氣發現獨孤契害真必定死於非命。
宇文邕還是採用了張賓的建議,當下的周人主要文書和口頭稱呼上都是用『胡賊』,『獨孤契害真』的字樣。
並且積極在國內造勢,宣傳獨孤契害真的暴行。
宇文邕緩緩放下手裡的文書,抬頭看向了門口。
「待在門口做甚?!」
張賓低著頭,躡手躡腳的走到皇帝的面前,急忙跪拜。
「陛下,老臣無能」
宇文邕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看,畢竟在前不久,這個老道士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只要自己一上場,就能讓那些和尚啞口無言,從此開始整頓釋教,讓他們再也無法起身之類。
可真正的結果,張賓也讓皇帝看到了。
若是沒有皇帝相助,這些大和尚們能說死這幫老道士。
一個胡漢之別的帽子一扣,張賓只怕都不能活著出來了。
看著這不成器的老道,宇文邕的心裡卻隱隱有了些不屑。
釋,道?
他本來還想用道來壓釋,拉一派打一派。
可如今看來,這兩家都沒什麼用,若是有能力,最好將兩個都一併給打了
宇文邕想著想著,便又有些頭疼,輕輕揉著額頭,他已經好久都不曾休息過了。
張賓偷偷看著皇帝,此刻眼前一亮。
「陛下,最近可是渾身乏力?」
「哦?你能治?」
「陛下這是操勞過度,傷了元氣,正好,臣擅長煉製培元丹,這種丹藥,只要吃一口,就能讓人渾身清爽,補充元氣,不會輕易疲乏,陛下日理萬機.」
宇文邕眯起了雙眼,有些狐疑的問道:「有用嗎?」
張賓仰起頭來,「絕對有用!此物乃是我派煉製多年的獨門秘術,甚至能醫死人,我家祖師原先在山上遇到一個獵戶,被猛獸咬傷,幾乎要死,祖師就以丹藥餵給他,獵戶頓時醒來,渾身都不覺得有疼痛,拜謝祖師之後,就下山去了!這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
「哦?當真如此神奇?」
宇文邕忽有些好奇。
張賓自信的說道:「陛下一試便知真假!」
「若陛下覺得無用,臣願領死罪!!」
聽到張賓說的如此誠懇,宇文邕也不由得動搖,他接手的周,是一個傷痕累累,滿身瘡痍的國家,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整日操勞,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迅速惡化。
「好吧,你去煉製吧,若是真的有用,朕另有賞賜。」
「多謝陛下!!」
張賓鬆了一口氣,再三拜謝。
宇文邕又說道:「這次的辯論,你們實在是令朕失望,往後,朕還要繼續操辦辯論,你們去給我找,將最厲害的道士給我找過來,一定要贏下那些和尚!!」
「唯!!!」
張賓離開了此處,殿內又只剩下宇文邕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拿起了面前的文書,看了幾眼,心裡忽有些嫉妒劉桃子。
劉桃子要對付那些大和尚,就可以直接出兵摧毀其廟宇,逼迫他們還俗,聽聞在河北,劉桃子讓足足四十餘萬僧尼還俗了。
四十萬人口啊
宇文邕想想都覺得眼饞,而在自家境內,這個數量肯定還要翻好幾倍的。
只可惜,自己並不是馬上皇帝,不能像劉桃子那樣肆意妄為。
不過,遲早會有機會的。
只要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夠多
「來人啊!」
「令隨國公楊堅覲見!!」
隨國公府。
府內並沒有多少人,燈火昏暗,唯獨內屋,依舊是明亮的。
楊堅坐在上位,手裡拿著茶,跟身邊幾個人一同商談。
在楊忠逝世之後,楊堅主動上書,希望不繼承爵位,能為父親守孝幾年。
可宇文護卻直接下令,讓他前來長安守孝。
楊堅剛剛到達長安,宇文護就死在了宇文邕的手裡,這讓楊堅又驚又懼。
他隨後開始安心在長安度日,也不聯絡什麼父親的老友,也不干涉廟堂的事情,甚至都不主動跟皇帝要官,幾乎開始躺平。
麾下的人勸說他可以多找長安的年輕才俊,收入門下之類,可楊堅也不聽從。
他在府內乾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讀書,什麼書都讀,從兵法到占卜,再到內政,曆法,農桑,律法,他甚至主動去學一些冷門的異族語言
自從楊忠死後,那個過去略有些跋扈的傲氣少年就變得不同了。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變得更加沉穩,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遇到事情先思考,面對身邊的眾人,也是越來越有長者風範,不再毛躁,甚至都讓人忽視他真正的年紀。
此刻,聚他身邊的這些人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博士。
這些人只是埋頭治經典,一生都在鑽研,不會當官,不懂得政治,看起來什麼都懂,卻又什麼都不懂。
楊堅就跟他們請教自己在學業上的許多困惑。
老博士忍不住感慨道:「當今天下,人人都想著功名利祿,經典只是他們用以當官或者作秀的工具,能像國公這般認真對待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楊堅輕輕搖頭。
他說道:「經典是不能輕視的,這些藏書,是禮儀和文化的根基,若是沒有書籍,大家做事便都沒有了規矩,不知好壞,不分是非。」
「若是有一天我能治理好天下,定會派人往民間徵求書籍,每獻上一本書,就賞賜重金來答謝,將這些書籍都運到皇宮,再令人抄寫起來,分發下去,讓天下人都能讀,而後大家就知道自己誰,知道先祖是誰,知道往後該如何生活,一切明明白白.」
幾個博士對視了一眼,似是發現了楊堅的言外之意。
他們站起身來,哆哆嗦嗦的朝著楊堅行禮,「國公大志!」
「不敢,不敢,請坐。」
楊堅再次請他們幾個人入座,笑呵呵的請教其他的問題。
就在此刻,忽有侍衛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論,是皇帝派了人,讓楊堅前往皇宮。
楊堅頗為驚愕,他看了看天色,沉默了會,而後才讓人拿出禮物答謝這些老博士,派人將他們送回家。
自己則是上了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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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到達皇宮門口後,經過了幾次的搜查,最後才得以放行。
他就這麼被甲士們一路護送到了正殿前。
楊堅推開了大門,走進了殿內。
宇文邕坐在上位,手裡拿著書籍,一旁還坐著齊國公宇文憲。
倆兄弟此刻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麼經典。
楊堅趕忙行禮,宇文邕卻招了招手,「普六茹何必如此多禮,快來坐,快來坐!」
楊堅低著頭,坐在了宇文邕的身邊。
宇文邕將手裡的書籍拿給楊堅看,「朕聽聞你在府內整日讀書研究經典,朕也很喜歡啊,方才還跟齊國公辯論這些呢!」
「你來分辨一下我們誰對誰錯啊,方才.」
「陛下對,齊公錯。」
宇文邕一臉的驚愕,他緩緩放下了手裡的書,「可我還沒給你說啊.」
「陛下就是沒說,也是陛下對,齊公錯,無論任何事,都是陛下對,齊公錯。」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陛下乃是天子至尊,若是論經典時不對,那也只能是經典不對。」
宇文邕驚呆了,他放下書來,苦笑著說道:「頭次聽聞還有這樣的道理!」
「做皇帝的就不會出錯嗎?」
「按著你的說法,這勸諫皇帝的大臣,各個都是有罪的?」
「勸諫只是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給皇帝,讓皇帝考慮是否採納,並非是指責皇帝的不對,讓皇帝按著自己的想法去改正。」
「陛下乃是決定天下之事的人,天下之事,複雜至極,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看法,讓所有人都看法是對的,但是下命令的最好還是只有一個人,若是大家都想著要下命令,那最後國家定然會滅亡。」
「這些時日裡,陛下所做的諸多政策,不都是為了讓天下只有一個人下令嗎?」
宇文邕沉思了許久,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憲。
「阿憲.你說呢?」
宇文憲幽幽的看著楊堅,「或是如此吧。」
宇文邕搖了搖頭,「你這麼一說,我都忘了找你過來是想要說什麼了」
「堅,既然你都知道這些道理,為什麼還要待在家裡讀經典,卻不願意出來為我做事呢?」
「陛下,臣才疏學淺,過去只是磨練身體,鍛鍊武藝,學習領兵的辦法,卻不知政務.如今才想起要將這些補上,就開始認真的讀書想要往後能輔佐陛下開闢盛世。」
宇文邕大笑「好啊,那你說說看,你讀書,都學到了哪些治理天下的辦法啊?」
楊堅低著頭,「臣最近一直都在讀老莊之學,對黃老頗為看重,覺得黃老之術當真厲害,無為而治,什麼都不用做,天下就能好起來.」
宇文邕盯著楊堅猛看,「就這樣?」
「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讓天下好起來?」
「書上是這麼說的。」
宇文邕盯了楊堅許久,忽放聲大笑。
「好學說!好辦法!」
「或許真的如你所說的呢!」
宇文邕笑了許久,方才收起了面前的這些書籍,「我聽聞,你有個女兒,喚作.」
「麗華。」
「對,對,我聽太后誇起過,說你這女兒雖然年幼,卻是十分知禮,非常的賢良。」
「我的長子,跟你這女兒差不多大,不過,我這長子卻不是很有才能,我想為自己的長子迎娶你的女兒,你意下如何啊?」
楊堅大驚,急忙起身,「我家女粗鄙,豈能配陛下長子」
「這麼說,你不同意?」
「不敢,不敢,臣只是,臣」
楊堅支支吾吾的,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迷迷糊糊的,一臉的不可置信,也不回答,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宇文邕,甚是無禮。
宇文邕再次大笑,「既然你同意,那就這麼辦吧。」
「多謝陛下!!」
楊堅這才緩過神來,極為誠懇的拜謝了皇帝,又說道:「我定不辜負陛下,願為陛下擊破齊人!!」
宇文邕跟他說了許多事,而後才放他離開。
在楊堅離開之後,宇文邕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他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憲。
「你覺得呢?」
「這個人怎麼樣啊?」
宇文憲一臉的平靜,「他知道陛下在想辦法集權,就投其所好,故意說了些君君臣臣的話,作為奉承。」
「隨後又即刻藏拙,將自己表現為一個知道作戰卻不知政治的莽夫.」
「得知陛下賜婚,第一個反應不是驚喜,卻是惶恐,發現不妥後故意失態,讓陛下對他更加喜愛。」
「我看此人,相貌非常,人頗狡詐。」
「野心勃勃,不可重用。」
宇文邕呆愣了好久,他看著弟弟,無奈的搖頭。
「你想的太多了,楊堅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更加熟悉,他這一輩子,也就只能當個將軍,做不得其他事情。」
「當初宇文護還在的時候,我藏了多少年,是不是藏拙,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勿要多慮。」
宇文憲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宇文邕卻長嘆了一聲,「我需要你們的相助釋教的事情且先不急,但是豪強世家的事情,卻不能再耽誤了。」
「過去這件事多次被提上朝綱,卻沒有能解決。」
「主要都是因為廟堂做的不夠堅決,總是說反對兼併耕地,說要均田,但是對豪強卻沒有任何的打擊,這如何能做到均田?」
「我準備直接下詔:凡正長隱五戶及十丁以上,隱地三頃以上者,至死!」
「全國推行!!」
宇文憲有些錯愕,「兄長,這樣的詔令,會不會有些太過?只怕會引發動亂」
「當下是最好的時機了,外敵無法干涉,那我們就得趁機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你想想,這些人藏了多少人口,藏了多少耕地!!若不是他們,我們至於眼睜睜看著劉桃子大展身手卻不能做事嗎??」
「便是引發動亂,便是落得百世惡名!我也要拉著這些禍國殃民之賊一同赴死!!」
「阿憲,你可願助我?!」
宇文憲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願為陛下赴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