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齊國第一將

  第346章 齊國第一將

  晉陽。

  城門敞開,許多馬車在城門口排成了長龍。

  在騎士們的叫喊聲之中,馬車緩緩往外行駛而去。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些馬車上蓋著氈布,厚厚的裹成了一團,整個車都被壓的有些下沉,發出了陸陸續續的呻吟。

  老馬吃力的拉著車,在車夫的鞭撻下不斷的往前邁開長腿。

  這些車隊朝著各個不同的方向前進,數量極多。

  士卒們大多都很興奮,晉陽兵喜歡作戰,他們喜歡軍功。

  在正式宣布出征之後,段韶就開始派人往要進攻的各個地方輸送『糧草』。

  總之,要大舉進攻的模樣是活靈活現,格外的逼真。

  趙彥深站在城牆之上,眺望著行駛而去的那些馬車,此刻,他心裡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些過於離奇。

  段韶不信任自己,卻又將大事全盤托出。

  就好像.是有意讓自己泄露消息。

  而他說要假裝攻打敵人,可如今卻整日都在跟將軍們商談著出兵的事情,這些糧車一一離開,趙彥深知道晉陽沒有糧草,可萬一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呢?

  趙彥深跟祖珽合作已經有很長時日了。

  早在當初祖珽剛剛到達朔州的時候,就已經派人跟老趙取得了聯繫,趙彥深經歷過許多事,是群臣之中最擅長保命的。

  他在暗中跟祖珽合作,提供了不少消息,做了不少的事情。

  段韶的反應讓他有些懷疑。

  他懷疑段韶是不是在設局,假裝出兵,實際上要帶天子去南邊,還是說假裝帶天子去南邊,實際上卻要分散桃子的兵力,而後真出兵?

  趙彥深哪怕知道國庫的情況,也不敢對段韶輕視。

  這個男人,常常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劉桃子親自前來,趙彥深都不敢說劉桃子能穩贏段韶。

  這是真正身經百戰,且百戰百勝的第一名將。

  趙彥深很厭惡這樣的感覺。

  他從神武帝時期活到了現在,他的上司,他的朋友,他的晚輩,死的死,傷的傷,廢的廢,只有他,一直頑強的活到了現在。

  他一直都深知該如何活下去的道理,面對不同的皇帝,都能全身而退,能陸續被高歡,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緯等各類皇帝們所看重,沒有被責罰過一次,沒有被毆打過一次,堪稱恐怖。

  而他最擅長的便是去揣摩對方的行為,就連高洋,他都能略微揣摩一二。

  但是如今面對段韶,他卻有些想不通對方的目的,或許也是因為這一次他是被直接推到了最前頭,沒有能拉扯的空間。

  就在老趙皺眉沉思的時候,有甲士匆匆來到了他的身邊。

  「司徒公,陛下召見。」

  「啊。」

  趙彥深瞬間恢復了原先的面目,有些呆滯,不算太機靈的遲鈍臉,他點點頭,就跟著甲士走下了城牆。

  城內格外的混亂,四處都是奔走的士卒和官吏,他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趙彥深鑽進了馬車內,隨後開始閉目養神。

  外頭的嘈雜聲,他也只當是聽不見。

  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趙彥深方才走下馬車,目不斜視,直接走向了皇宮。

  此刻,大殿之中。

  小皇帝高儼茫然的坐在上位,面前只有段韶一個人,再無他人。

  高儼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驚愕的看著面前的大司馬。

  段韶平靜的說道:「陛下,臣向來不說謊,事情就是這樣。」

  「若是陛下覺得懼怕,覺得不舍,臣也絕對不逼迫。」

  他抬起頭來,再次看向小皇帝,「臣所說的這些,陛下能明白嗎?」

  高儼閉上了嘴,輕輕搖頭。

  「大司馬,我才剛剛開始讀書,只讀完了《禮》和《史記》,《尚書》實在讀不下去,《三國志》剛剛讀了一半.對您所說的局勢,天下大事,利弊之說,我實在是聽不懂。」

  段韶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

  高儼卻又急忙說道:「不過,我知道您懂的這些大事就夠了。」

  「我會聽大司馬的,大司馬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絕不會拖累大司馬。」

  段韶驚愕的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小皇帝。

  高儼認真的說道:「古來治理天下的君王,自己可以不懂得大事,但是要能挑選能懂大事的人來輔佐自己,當初父親還在的時候,就常常驕傲的對我們說,晉陽有大司馬坐鎮,不必懼怕任何宵小。」

  「皇宮內的侍衛們提起大司馬,都說您是天下無敵的將軍,卻能愛惜麾下的士卒,不會欺辱他們。」

  「我願意相信大司馬!」

  這次,卻是段韶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小皇帝。

  面前這個小皇帝,只有九歲。

  段韶的孫子都比他要大。

  段韶的臉色忽變得有些複雜,他打量著面前的皇帝,嘴唇顫抖了許久,到最後,也只是長嘆了一聲。

  「唉」

  神武帝的後人之中,誕生出了各種各樣的人,有畜牲,有瘋子,也有驚才艷艷的俊傑,有些時候,這三者是共存的。

  「陛下,這件事,尚且不能告知任何人.」

  兩人說了許久,方才有士卒進來稟告,趙彥深前來。

  段韶就讓甲士將他帶進來。

  趙彥深入內,畢恭畢敬的拜見小皇帝,一點都沒有因為對方的年紀而輕視對方。

  段韶板著臉,站在一旁,嚴肅的說道:「陛下已經答應了,當下我們部署在陽曲的軍隊準備與敵人交戰,我會帶著陛下前往那邊,親自坐鎮前線,有陛下在那裡,定然能鼓舞士氣,擊破敵人!」

  趙彥深看向了小皇帝。

  高儼適當的表露出了些懼怕,「大司馬,不會出事吧?」

  「陛下不必擔心,只要臣還在,就不會有人能傷害到陛下。」

  段韶最後看向了趙彥深。

  「趙公,那就按著我們所說的來辦吧。」

  趙彥深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後,段韶就將小皇帝丟給了趙彥深,讓趙彥深來安撫好太后。

  趙彥深本來以為太后是絕對不會同意小皇帝離開晉陽,前往前線的,只是事情的發展跟他所預判的有些出入。

  太后並不反對這件事,,或許是知道自己的反對在段韶面前沒有任何的用處。

  她就這麼答應了,還反過來勸說高儼,讓高儼聽段韶的話千萬不要跟他頂嘴。

  太后不反對,國內就更沒有什麼人反對。

  群臣們之中,已經找不出人,大多都是經過嚴選的畜牲,而將軍們,哪裡又在意這個匆匆被放上來的小皇帝。

  次日,天剛剛亮,段韶就讓小皇帝鑽進來了馬車,而後悄悄離開晉陽。

  趙彥深再次站上了城牆,看著段韶領著那些晉陽兵,往前線的方向前進。

  他們同樣帶走了不少的糧食,而這次,馬車卻沒有原先那麼的沉,這應當是真正的糧草?

  直到這一伙人馬浩浩蕩蕩的消失在了北面,趙彥深都不曾從城牆之上走下來。

  天空之中又有飛鴿撲閃著翅膀,一躍而過。

  趙彥深眯起了雙眼,盯著那飛鴿。

  飛鴿穿破了天空,以一種優美的姿勢在半空之中划過一道道曲線,時而往上,時而往下,時而傾斜,就這麼穿過了無數的村莊,山林,營寨,朝著西邊一路飛去。

  汾水岸營。

  天色陰沉,冷風吹動著地上那些沾血的灌木。

  灌木之中,一具具屍體被平鋪在地上,有士卒正在挖坑,將這些屍體丟進去掩埋。

  遠處有騎士們正在安撫戰馬,進行餵食。

  大營內外,此刻都被全副武裝的甲士們所控制起來,有人正在抱著小船,往汾水之中走去,將一艘艘小船掛在此處,有人則是背著袋子,正在兩旁修築工事。

  大家都很忙碌。

  岸邊箭塔之上,周將李穆正在輕輕擦拭著佩劍上的血漬。

  副將站在他的身邊,警惕的望著周圍。

  夜色之下,整個水流都顯得有些混濁。

  四處寂靜無人,只能聽到自家甲士所發出的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

  副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向了李穆,「將軍,明日真的能接到人嗎?我們此刻可是深入敵境姚雄很快就會發現這一點,姚雄可不好對付啊。」

  「我們才千餘人,要是被他堵在這裡,怕是回不去了。」

  李穆這才看向了他眼神冷漠。

  他們來這裡是為了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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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不大,就是來接齊國的皇帝離開齊國而已。

  鬼知道李穆得知這個命令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想法,他一時間都懷疑這是不是宇文護的命令。

  再三詢問,方才得知是韋孝寬的命令,是自家皇帝所同意的。

  李穆原先跟隨楊忠作戰,楊忠戰死之後,他就被宇文護趁機免去兵權,直到宇文邕上位,他才再次得到了領兵的機會。

  這次,他奉命領著一萬步騎,湊出不少的糧草,進駐到齊國的平陽附近。

  這對周人來說,也是老操作了,雙方作戰,平陽往往都是第一個淪陷的。

  當初達奚武配合楊忠討伐晉陽的時候,達奚武就是坐鎮在平陽,遲遲沒有前往晉陽,方才導致楊忠落敗而歸。

  李穆在到達平陽之後,卻沒有再領著大軍強行北上。

  因為他們面前還有個吐奚越以及姚雄。

  在得知了具體的時日之後,李穆召集了最精銳的千人,一路急行軍,繞開了姚雄的方向,火速趕到了汾水岸,也是當初楊忠選擇撤離的方向之一。

  從這裡可以進攻陽曲,也可以進攻晉陽。

  但是就以這千人,打誰也打不過。

  不過,他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打城池,就是單純的為了等人。

  只要人一到,他們接上對方,而後護送著他們擊敗姚雄回到平陽,就可以直接離開了。

  李穆再次想起了韋孝寬的諸多安排。

  哪怕死了也不能耽誤這件事,必須要成功。

  這次廟堂狠下心來,咬著牙拿出了一萬人來讓他出征,因為先前的潰敗,便是這一萬人的出征,都已經是非常的吃力,絕對不能失敗!

  看著有些懼怕的副將,李穆平靜的說道:「姚雄要駐守的地方實在太多,他不只是要防著我們,還要防著晉陽。」

  「晉陽雖然沒有糧食,但是並不是完全無法出征,邊打邊搶,還是能打的。」

  「他不會安排太多的軍隊來與我們交手,便是出征,也不可能帶著所有的大軍前來,不必擔心。」

  「韋將軍也說了,若是事情有變,可以撤離,對段韶也不能輕易相信。」

  這位副將乃是皇帝所安排的親信,就是來盯著李穆的,宇文護雖然不在了,可他的作風卻還在,唯一能讓人接受的是,這次派來的人,不會再胡亂插手軍中事,儘管還是不太老練,至少能聽得進話,不會亂來,這就比宇文護要強太多了。

  宇文護不能輕易相信這些大將們,而宇文邕同樣也不會完全相信,頂多比宇文護收斂些。

  聽到李穆的這些話,副將也就不再多問了。

  李穆隨後令人換上了齊國軍隊的衣裳,開始做好迎接的準備。

  當下的齊國跟過去明顯有很大的區別,嚴苛的官吏體系之下,想要像過去那樣在敵人境內長途跋涉是不太現實了。

  臨汾郡。

  軍士正在城外聚集,有許多騎兵從遠處出現,頻繁的進出城池。

  城內縣衙官署內。

  姚雄人高馬大的坐在上位,姚雄的鬍鬚變得越來越大,那鬍子幾乎蓋住了嘴唇,不張開嘴基本看不到嘴唇,而一張開嘴,那鬍子都往嘴裡扎,兩旁的鬢毛也是如此,又粗又密,配合那下須,擰成了一團,一路覆蓋了脖頸。

  他穿著精緻鮮艷的官服,穿著跟相貌半點都不般配。

  此刻,他的面前擺放著許多文書。

  兩旁則是坐著許多的官員們。

  姚雄就像是個什麼大人物一般,倨傲的坐在上位,眼神掃過下方的眾人,也沒有人敢跟他對視。

  「昨晚,有周人繞過石樓,到了鄔澤邊奪營!!」

  「我明明下了令,沿路的守將都要警惕敵人過境,及時點燃烽煙!!」

  「石樓駐將自以為是跟隨兄長多年的親信,就敢這麼怠慢!!」

  「即刻罷免守將孫基虎的官職!將他押進囚車!戰後處置!」

  姚雄的聲音極為洪亮,每一句話都像是吼出來的,令人驚懼,他最後看向了麾下一人,「李乞虎,你來接替他!這狗日的不成大器,我看他應當改名叫基犬才是!」

  李乞虎急忙起身,朝著姚雄一拜,「唯!」

  「你到了石樓之後,就沿路設防,勿要讓敵人再從你這裡跑掉!我給你四百人馬,加上石樓的軍隊,夠用嗎?」

  「夠了。」

  「很好。」

  姚雄看向了其餘眾人,「看來消息是真的,周人向來狡詐,若是沒有充足的把握,他們是不敢就這麼派人到我們腹地的!」

  「進攻是假的,勾結周人才是真的!」

  「段韶勾結周人,暗中投奔敵人,決不能輕饒。」

  姚雄的手指輕輕扣打著面前的木案,「即刻將鎮守各地的軍隊都往臨汾附近調遣,我們不能就這麼看著段韶逃走。」

  「他們昨晚出發的,那今日肯定就是要合兵,平陽方面的敵人是不會看著我們去出征的,若是我沒有想錯,他們今日就會向我們方向進攻,牽扯我們,形成前後夾擊。」

  「李穆乃是悍將,段韶更是在他之上,不可輕視!」

  姚雄令人將輿圖拿出來,放在了自己面前,認真的觀摩了起來。

  當下的姚雄,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欺負人的契胡散吏,他跟著劉桃子,幾乎參與了劉桃子所發動的每一場戰事。

  有的將軍是天生的名將,而有的名將,則是一場場廝殺所磨練出來的。

  想要取得天下,一個縣的人才就足夠了。

  一次次活命,一次次積累經驗,完成從各類職業到名將名臣的華麗蛻變。

  縣吏通過磨礪能成為宰相,樂師能成為名將,屠夫能成為悍將.

  姚雄分析起來敵人的部署,「當下我們夾在二者之中,是好事也是壞事。」

  「我們不能被敵人牽著走,當下最重要的不是要擊破平陽的敵人,而是要抓住段韶,我決定留下一個人來鎮守此處,親自領著大軍前往鄔澤抓捕段韶。」

  「便是臨汾失守,也不能讓段韶逃脫,一個段韶的危害,遠遠大於敵人攻占十個郡縣!」

  姚雄巡視了一圈,「獨孤將軍。」

  獨孤節急忙站起身來,朝著姚雄低頭行禮。

  「此處的防務,我要交給你來操辦。」

  獨孤節有些愕然,他過去都是跟寇流作戰的,被劃分到姚雄麾下還不久,雙方不算太熟悉。

  姚雄認真的說道:「我看過你操練軍隊,很不錯,我離開之後,你就死守城池,無論敵人做什麼,都勿要出來,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姚雄開始一一部署戰術。

  面對前後的敵人,面臨圍毆的風險時,他決定採取『一頭堵一頭攻』,不能同時出兩拳,那就將重心放在最主要的目標身上,哪怕後背挨了幾拳,也要先咬著牙將目標給打死,然後再轉身去對付下一個。

  同時他還要求在東邊的吐奚越迅速靠近晉陽,切斷對方的退路。

  當天,姚雄就領兵離開了臨汾,朝著李穆的方向行軍而去。

  同時,平陽的大軍也開始迅速往臨汾逼近。

  臨汾急忙收縮兵力,主動放棄一些關卡,用以防守城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