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說錯嗎?」宋明珠說話咄咄逼人,沈雲韻怎麼可能會跟她計較,要不然,怎麼會讓她這個裴家未來主母在外人面前,顯得寬容大度!
這些個豪門世家,到了一定地位之後,除了錢財,最在意的就是名聲。
沈雲韻又何嘗不是,前世不管她怎麼鬧,怎麼發瘋,甚至對沈雲韻出手,她都能忍得下,現在她也只不過是說幾句,她更是肯定不在乎。
沈雲韻不怒聲音輕柔的開口,「明珠你告訴嫂嫂,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是被欺負了,嫂嫂給你做主!」
宋明珠眼裡都是不耐煩,她這副裝模作樣的樣子,她早就已經看膩了。
「行了,你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還是去裝給裴梟去看,我根本就不吃你這一套。」
「沒有其他的事,現在就離開我的房間。」
瀰漫著的火藥味,張秋禾立馬站出來說,「夫人,我們要不然還是先走吧。明珠小姐出了事,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難免,您也別跟她計較,她就是個小孩子罷了,鬧脾氣!」
沈雲韻輕嘆了口氣,臉上擔憂的那副模樣,仿佛那個無理取鬧的那個人就是她。
「那嫂嫂…明天再過來看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離開前,沈雲韻還貼心地幫她整理好了被子。
等人都離開,關上房門的那剎那。
開始間柔和擔心的情緒全都剎那的消失不見,轉變而來,眉眼間透著冷漠。
『砰』的一聲巨響,不知道是什麼被砸到了門上,張秋禾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眼,「夫人,沒驚嚇到你吧。」
沈雲韻搖了搖頭,眼神若有所思。
這些天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怎麼突然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床頭櫃邊的水杯,被宋明珠用力砸在門上,破碎的玻璃碎片,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明珠吃了幾顆止痛藥之後,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到了晚上,六點半。
傭人上樓來敲門,「明珠小姐,該吃晚飯了,先生還在樓下等你。」
宋明珠也是剛睡醒,半眯著眼睛,她好像怎麼睡都睡不夠一樣。
「不用等我,我不吃了。」
「先生說了,你不下樓,先生就會親自上樓找您。」
「我說我不餓,聽不懂人話?滾出去。」
聽見房間裡傳來暴躁的聲音,張秋禾也不敢在打擾,正要轉身離去,就見到從走廊樓梯口前來的人,「先生。」
君臨公館的電梯,到不了七樓,只能上六樓後再走上樓。
「還是不肯出來?」
張秋禾點頭:「嗯。」
「把房間備用鑰匙拿過來。」裴梟凝著眸光,看著這扇緊閉的門。
張秋禾:「備用鑰匙都被明珠小姐給拿走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把飯端上來。」
「是,先生。」
傭人離開之後,男人走到門前,「我現在給你一次,跟我談判商量的機會。不然,你做的那些舉動,都沒有任何意義。」
「宋明珠,出來,說話!」
下一秒,房間門被打開。
看見門外站著的人,宋明珠單刀直入地開口,「我只有一個要求,我不管你當初用了什麼法子騙周毅川把百草堂給賣了,現在把房子還給他。」
裴梟看著她嘴上的油,視線又落在房間內已經吃了一半剩下的飯菜,這還是中午端上來,她沒有吃的,旁邊的熱水壺,冒著熱氣。
她剛剛就吃這些?
裴梟直接走進了房間,單手將關上的窗簾打開,窗外落日餘暉,照射了進來,不適應著刺眼的光線,宋明珠手擋著眼前,眼睛眯了起來,「你就是這麼跟我談條件?我供你白吃白喝白住,還想從我口袋裡,拿錢去給一個外人。」
「明珠,你是真當哥哥錢多?」
「一昧的道德綁架哥哥,胳膊肘還使勁地往外拐。先前是看見你的份上,幫周家挪了一筆錢,才讓他母親活了這麼久,你非但不懂得感恩,還相信一個外人的話,與我作對,忤逆哥哥的每一句話。你看看你現在弄的這副樣子,還不是都是你咎由自取。」
「周家落到這個地步,是我逼他母親惡化?還是我逼迫他買了房子?」
「現在為了一個陌生人,就學會了,把莫須有的帽子扣在了哥哥的頭上?」
裴梟氣息凜冽的轉過身來,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那抹刺眼的眼光,他微微垂下頭,宛如以為高高在上的天神,在悲憫著可憐的凡人般,他姿態高傲,他所有的話,全都滴水不漏,宋明珠找不到任何藉口反駁。
宋明珠聲音弱弱地說:「我只是想幫幫他。」
「幫他?最後幫得把自己搭進去了?跟周毅川在婺川辦理了,戶口遷移,你倒好一句話,把哥哥撇得明明白白。你可曾有考慮過哥哥的感受?」
宋明珠眼神沒有去看他,「你已經訂婚了,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更不可能留在你身邊。我只是給自己找了個後路,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你,我只相信周毅川!」
「周毅川,周毅川,你腦子裡除了他,還有什麼?他到底有什麼好?」
聽著她一次又一次向著一個外人,裴梟臉上的情緒變得凝重起來,更深刻地說,倒不如是生氣。
因為周毅川,永遠只會無條件地向著她。
哪怕前世的宋明珠幹了壞事,周毅川從來都不會嫌棄她,哪怕她做了更壞更壞的事。
宋明珠買兇去殺害綁架沈雲韻,後來任務失敗,對方開始對她見色起意,就開始對她下手。
那一次,她差點被強暴,不過幸好,宋明珠贏了,她反應過激,自我保護地把對方給殺死了。
周毅川找到她的時候,他溫柔地將她臉上的血跡擦乾淨,給她安穩的懷抱,「沒事了,不用害怕我來了。」
「周毅川…我害人了…」
「有我在,我幫你善後,不會有人知道。」周毅川的出現,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了她內心的黑暗中,直到她親手把一個人殺死之後,宋明珠才覺得,自己變得好可怕。
她穿著黑色晚宴禮服,衣衫不整的靠在他的懷裡,手上,身上…都是那個男人的血,還握著一把刀,緊緊忘了鬆開,「周毅川,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壞。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做那些事情,我…我明明不想的。」
「他們所有人都在逼我…周毅川…為什麼,他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我到底哪裡比不上沈雲韻?我已經很努力了?」
「周毅川…救救我…」
「我不想變成這樣!」
宋明珠永遠都忘不了那天…
世人皆知懷景握瑜的企業家周毅川,誰會能想到,他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違背律法的事,他出手偽造了一場爆炸的事故,就是為了給宋明珠洗脫罪名,讓她成為一個無罪的人。
在周毅川眼裡好像,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就算是傷天害理,周毅川都會無條件地站在宋明珠身邊。
宋明珠為了裴梟的愛,而盲目。
周毅川對宋明珠又何嘗不是。
現在宋明珠腦海中都能清晰地浮現出,當初周毅川手中的白色帕子,在給她擦拭的時候,是怎麼一點一點被全部染紅…
「他就是什麼都好。」
這是宋明珠給裴梟的答案。
「你要是沒事的話,就走吧,我隨便吃點就飽了。」
宋明珠繼續坐回原來的位置上,吃著用熱水泡過的飯菜,「重新回到樓下去住,一會我讓傭人過來幫你。」
「回樓下方便陪睡嗎?裴梟,外面未成年的女孩多的是,沒必要,就要盯著我一個,現在我已經毀了容,就算好了,也會留疤,對著這張醜臉,你也下得去手?」
裴梟:「由不得你。」
宋明珠拿著勺子,把飯吞下,低著頭,語氣淡淡,「腿在我身上,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跑到你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裴梟,別逼我。」
經歷了這些事,她也讓裴梟明白了,她從來都不是受人擺布的傀儡,也不是只會攀附任何一個人的菟絲花,她也更不是金絲雀。
宋明珠骨子裡的偏執,還有極端,她寧願把命豁出去也不會妥協…
在君臨公館的這一個月時間來。
宋明珠沒有回學校,她也不想去學校,只是整天到晚地待在房間裡,不論白天還是黑夜,一直緊拉著窗簾,打開著檯燈,過得渾渾噩噩。
整個人就陷入了頹廢中,不見日光。
「明珠小姐,今天外面太陽開得好,出去走走吧。先生出門,給你留了張購物卡,可以出去買些好看的衣服。」
「滾出去,吵死了,少來煩我睡覺!」
「明珠小姐,一直躺在床上人會沒用的,你還是起來走走吧。先生答應過了,他會治好你臉上的傷的。」
「一會程醫生就要來家裡,給你的傷口換藥,還是換身衣服吧。」
「出去!」
「我把衣服放在床邊,明珠小姐,您記得換。」
程遇安來的時候,沒有見到睡得昏天地暗的宋明珠,倒是見到了一個學會了喝酒,把自己灌得爛醉的宋明珠。
兩人推門而入,見到的是坐趴在床上的人,手裡還拿著一瓶酒,這一股酒氣衝天。
做醫生的最忌諱的就是喝酒,程遇安手揮了揮,「老梟,你家的家教還是有待提高啊!要是你跟雲韻生了孩子,也跟她一樣,這不是一個頭兩個大。」
裴梟凝目注視,冷聲呵斥著一旁的傭人:「我不是讓你看著她,這是怎麼回事?」
張秋禾:「我…我也不知道,抱歉先生,是我沒有看住。」
昏睡了一會的宋明珠聽見耳邊聒噪的聲音,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見到餘光處的身影,她顫顫地站了起來,「你…你們怎麼來了?」
「別光顧著我一個人喝,你們也喝,這酒…還真不錯。」
程遇安揚了揚眉梢,看清了酒瓶上的標籤,「呦,還挺會挑啊!87年的拉菲,全球只剩下三瓶,老梟你還真捨得啊!這麼貴的酒哪給她喝。」
裴梟大步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酒瓶,「去把公館所有的酒全都鎖起來,要是以後我在看見她手裡有一瓶酒,你知道後果。」
張秋禾顫顫地接過,「是,先生。」
下秒,程遇安的聲音再度響起,「好好的一個姑娘,消沉這樣,這就是你,棒打鴛鴦的後果。」
裴梟將爛醉的宋明珠抱到了床上,看見了被撕掉的作業本上,寫著周毅川三個大字。
「早戀,害人不淺啊!」
裴梟黑沉著眸,一言不發,「先看傷。」
程遇安拆開她手上的紗布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只是留下了難看的傷疤。受傷的手臂有明顯的對比差,「兩隻手明顯不一樣,可能還要去醫院,去拍拍片子,看下骨頭的情況,傷口倒是沒什麼問題,手上的疤痕到時候可以用醫美手段祛掉。但是這臉…看命吧!」
「別說話,吵死了。」
宋明珠從裴梟懷裡脫開,自己找個被窩鑽了進去。
她不想搬回去,裴梟沒有逼她,甚至又買了一台書桌,放在她的房間裡,桌上新的書本,這一個月來,她沒有翻過一頁,掉在地上的書本,還有她的腳印。
以前的宋明珠好像已經消失不見了。
現在的宋明珠,頹廢,消沉…
徹底…變成了,裴梟『想要』的樣子。
一個,不需要努力做任何事,完全依賴他而活的宋明珠。
程遇安給她換的藥都是市面上買不到的,要不然她的傷也不會在這麼短時間癒合。
「有空帶她去醫院拍個片子。」程遇安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裴梟站在床邊,眸光深邃地凝視著床上的女孩,眼底深處的深淵,一點一點匯聚…
十二年前。
一家不到一百平方米的溫馨小窩裡。
四歲的宋明珠穿著粉紅色的公主裙,手裡拿著一個玩偶娃娃,躺在床上,「哥哥外面是不是要打雷了?我害怕…」
裴梟捂著她的耳朵,「不要怕,哥哥在。{」
「哥哥,爸爸媽媽為什麼還不回來啊?」
黑暗的房間裡,裴梟好不容易哄她睡著,聽到外面的雷聲,宋明珠又醒了過來,他安慰著說:「沒事的,一會他們就回來了,你先睡。」
半個小時後,裴梟也迷迷糊糊的快要睡過去,直到聽到門外傳來的關門,跟爭吵聲。
「…是不是你做的?你說過啊!電視裡播報的那場爆炸,你是不是也參與進去了?裴梟是不是那戶人家的孩子?」
女人歇斯底里逼問的聲音,加上男人的崩潰,他抓著自己的頭髮,「我不知道,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那個人就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幫他送一樣東西。他給了我三萬,你要知道,那可是三萬!」
「你生明珠早產,她只有這麼點大,醫生說,要是我不救她,我們的女兒就要死了。秀兒,我不能失去你,你跟明珠…你們都是我的命!我答應你,等明珠長大之後,我去自首,我一定去自首好不好!」
「宋燁你他媽就是個喪心病狂的混蛋,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啊!你要我們怎麼給小梟交代!你要他怎麼原諒我們?明珠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哥哥。要是被他知道,我們也是害死他全家的人,你這個畜生!」
宋燁跪在地上,抓著溫秀蘭的手,「老婆,我錯了!我是個混蛋,你不要跟我離婚,我就是一時糊塗想要讓你跟明珠過上好日子。你在給我一次機會你好不好,等明珠長大,再過幾年我努力開車,賺夠了錢,我再去自首,我去認罪…」
「我媽媽,我外公外婆他們…也是你們害死的?」
門被打開,男孩的聲音,幽幽的聲音淡然響起,昏暗的客廳里,燈光照射著男孩的眼睛格外的冰冷,手緊緊竄我著拳頭,「你們…這些殺人兇手!」
「你們也該死!」
溫秀蘭見到出來的人,面色瞬間變得蒼白,「小梟,你…你都聽見了?」
「對不起…是阿姨,跟叔叔對不起你!」溫秀蘭一想到自己向來忠厚老實的丈夫卻是殺人犯的幫凶,她捂著嘴地痛哭了起來,甚至根本沒有辦法去面對他。
宋燁朝年僅只有十六歲的裴梟跪爬了過去,「孩子,是叔叔鬼迷心竅,叔叔沒有辦法,當時叔叔需要錢,救明珠跟你阿姨的命。明珠剛生下來,就只有二兩斤重,她的手…就才跟我的手指一樣大,她那時候太小了。叔叔不救她,明珠就要死了!」
「…你打我,你罵我,你就算殺了我,我都不會反抗。但我求求你,看在我們家養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以後放我老婆,我的女兒。」
「放過你們?我媽媽我外婆,求你們這些殺人犯,放過我妹妹的時候,你們聽了嗎?」
「姜家,一百三十五條人命,憑什麼,你們這些殺人犯,僅僅幾句對不起,就要我得到原諒?!」
溫秀蘭哽咽地說,「小梟,這件事,一切都是因為阿姨而起。你說,只要阿姨能做得到,阿姨都答應你。」
裴梟:「我要你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