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
林霧話卡了下。
他……認識她嗎?
她抬頭看男人,但只有陌生。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人。
男人在這時鬆開了她,單手撐在一側空處支起身子,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那令人神經緊繃的壓迫感悄無聲息的隨之逸散。
而男人又看了眼林霧肩頭上露出的紋身,視線再移到林霧的面上,似乎有些困惑。
林霧只有排斥,她不喜歡這個叫她看上去挺狼狽的情況。她明亮的雙眼瞪的更圓,明晃晃的表達出自己的不滿:「你最好在我動手前,給我一個不弄死你的合理理由。」
男人眸光微深,開口說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
「你的臉,怎麼變了?」
「?什麼變……嘶!」
林霧莫名,說到一半,男人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徑直伸手摸上她脖頸。
泛著涼意的觸感令林霧一激靈,剩下的話被她咽了回去。
林霧不喜歡別人碰她,條件反射的要揮開對方的手。
男人卻是先一步摸到林霧下頷的一處凸起,稍一用力,直接揭下林霧臉上覆著的人皮面具,令林霧措手不及的滯住。
霎時間,林霧原本的面容映入他眼底。
膚色瓷白,杏眼微翹,五官都精緻漂亮到令人移不開眼,輕易深刻。她大多數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冷冷淡淡,威懾性十足,旁人不敢直視。
林霧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目光凝在她面上,周身冷意無形中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種不再帶有危險性的和緩。
他隨手將人皮面具扔開,道:「還是這般順眼。以後不要戴人皮面具了,丑的眼疼。」
「???」
林霧腦門上接連冒出問號。
看著對方的熟稔樣子,她發問:「你認識我?」
「難道我看上去記性很差嗎?」男人反問,有點對林霧那麼說的不解。
但他的語氣頗隨意,像是老熟人間的閒聊,也不在意林霧怎麼回他似的,注意力直接被別的事吸引住——林霧渾身濕著,在這極冷的石室冰棺中,她已經被凍到不住打寒顫,臉色也發白。
再這麼下去,怕是要著涼發熱。
男人蹙了蹙眉,看眼自己,不假思索的撐著棺沿翻身出去,穩穩落地。
沒了鉗制,林霧一頭霧水的跟著坐起身。結果下一刻突然眼前一黑,有件袍子披頭蓋臉的落在她身上,將她罩的嚴嚴實實。
簡直窒息。
林霧胡亂揮著手扯弄開,好不容易露出腦袋。
往前一看,是男人脫下自己外袍給了她。
他就立在棺材外,身上唯餘一件單薄的裡衣,襯得他身量愈發頎長而筆挺。可他不會冷似的,不動如松。
看到林霧的舉動,男人開口,語氣不虞,帶著長輩不容置喙的威嚴。
「披好。」
林霧被他這熟稔語氣弄愣了:「……?」
男人似乎沒注意到林霧腦門上問號越來越多,自顧自的轉身看了看這石室,隨後就扭頭看向林霧,道:「這裡不適合你待。也罷,睡了那麼久,是時候該出去了,我們走。」
「……??」
見林霧沒動,男人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出來?難道你喜歡在這冰棺里待著?」
「…………」
「……也不是不行。」
男人目光帶了絲驚訝,像是沒想到林霧竟然會喜歡在冰棺里待著。
他說的絲毫不委婉:「你還太弱,便是喜歡,也不能如為師般在裡面待太長時間。待你再修煉個十年八年,為師將它給你便是。」
「…………」
林霧很難說清楚自己此刻一言難盡的心情。
男人看她還是沒有動彈,似乎誤會了,想到個可能,他意外:「你難道已經……這……」
聽出點嫌棄的林霧:「……」
林霧立刻開口澄清:「為師?你是誰師父?」
「你啊。」
男人其實被問的一怔,面具下微微擰眉,居高臨下的低頭看著林霧,但他眼神平和,不會讓人生出被審視的不適感。
更別提,他此刻眼中僅有自悟般的瞭然。
「還問為師是誰,看來你果然已經腦子不清醒了。」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伸手,作勢要將林霧打橫抱起,低喃的話語帶著不解和斥意,「這才多久,竟然變的這麼弱,看來你在外時真是疲懶,不進反退如此多……」
「停!」
林霧忍不下去了,邊後縮躲開揮開對方的手,邊道:「這位……前輩?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先前也沒見過你,不是你口中的徒弟。我承認我確實是在沒有確定你死活的情況下冒犯了你,如果你生氣,我們可以打一架。」
男人頓了下。
林霧趁機把他衣袍撇到一邊,自個兒迅速爬出棺材,活動手腳取暖,同時警惕著男人隨時動手,也找時機離開。
然而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
因為男人直盯著她看,不知在想什麼,眼中情緒很奇異。
哪怕隔著面具,林霧都能感覺到對方大概在擰眉。
「你……你說不認識我?」
「不認識。」
「也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
林霧感覺情況不大對勁,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儘量拉開與男人的距離。
不過她想多了,男人沒有要上前靠近她的意思,只是以一種意味難明的怔愣眼神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時之間,石室里十分的靜寂,不知是誰的心跳聲明顯,又悶重。
良久,男人突然閉了閉眼,沒頭沒尾的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林霧思緒轉的飛快,猶疑該怎麼回答。但她的年齡其實挺明顯,在這上面說錯誤信息沒有必要。
「十八。」她道。
「十八……」男人怔怔的低喃,「應當已過去了許久,才十八嗎……」
「你說什麼?」
林霧沒有聽清。
男人看向她。
林霧警惕的一再後退,防備著男人突然做什麼。
意外的是,男人什麼舉動都沒有,只是那麼看著她。
就在她靠近了門邊,猶疑要不要趁機跑時,她突然聽到男人開口,低沉而平緩。
「沒有認錯。我沉睡前算了一卦,醒後見的人,若此人身上有一特別的紋身,與之該有師徒緣——」他頓了頓,道:「現在,你跪下,磕頭拜我。」
「……??」
林霧活了十幾年,真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自然而然的要她跪下磕頭,稀奇到都叫她愣了,想自己是不是聽錯。
還有對方說的話,他們有師徒緣??
騙鬼呢?
「你方才分明是格外熟悉,已認識多年的樣子,還說我的臉變了,問我怎麼……那麼弱,跟從前不一樣。」她道,「前輩,你覺得,我是更信你認錯了人,還是信你那聽上去像極胡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