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挽音和唐元珊遠遠微笑後,抬眼發現,旁邊騎馬的將士居然是項星劍。
穿了一身銀色甲冑,腰背如松,氣宇軒昂,雙眸璀璨,神色堅毅。
因為戴著盔,她差點沒認出來。
蕭之也看到了項星劍,驚詫道:「夫人,你快看,那是項公子。」
「聽聞他不想在家閒著,自己跑去兵部上值了,今日應該是被派出來護送三皇子出城的。」
謝挽音淡淡道:「嗯,他不是懶惰之人,定然不肯在家閒著養傷。」
項星劍上戰場的時候,大概就是此時的樣子。
意氣風發,英姿颯颯。
這是差點成為她夫君的男人。
她從前每天都在期待嫁給項星劍,認為自己嫁給他後,一定會愛上他,和他琴瑟和諧。
後來被迫嫁給東方醉,東方醉一再欺負項星劍,她開始同情項星劍,替項星劍悲哀。
現在,她欽佩項星劍,一個真正光明磊落的君子,肩上扛著家國。
謝飛靈說過,項星劍其實可以不用去戰場的,他完全能借著大婚的理由避開,可他不願。
他說沒有國就沒有家。
為了國,錯過了未過門的妻子,他還是毫無怨念地堅守自己的職責。
即使有傷在身,也不願歇息絲毫,時刻把國事放在第一位。
送行隊伍越走越遠,謝挽音站了一會,苦笑兩聲,關上了窗戶。
在華膳樓用了午飯,回到國師府,謝挽音在廚房呆了一下午。
做了幾個小菜,又燉了一鍋雞湯,確認鹹淡剛好才端上桌。
她聞了自己身上,染上不少油煙味,又重新換了衣裳,梳洗了一番。
收拾妥當,只等著東方醉回來。
夕陽通紅,霞雲滿天,東方醉踏著落日餘暉進屋的。
謝挽音起身,笑臉相迎,「夫君,你回來了。」
東方醉發現謝挽音重新裝扮了一番,還專門給他做了一桌菜,準備了酒水,忍不住心情大好,啄了一下謝挽音的額角。
「娘子對我真好。」
謝挽音讓下人打了水,兩個人淨手後,坐在桌邊用飯。
「夫君,這杯我敬你,謝謝你救了我嫂子。」 謝挽音端起酒盞,笑得眼波流轉,說得言辭懇懇。
東方醉給謝挽音碰了酒盞,揶揄道:「娘子這是準備先禮後兵?」
謝挽音搖搖頭,「不是,不管你要告訴我的秘密是什麼,嫂子的事我理應對你表示感謝。」
她將酒水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第二杯感謝你幫忙偷出江玉兒。」
還有幾天,江玉兒就可以用一個新身份回安都,以後能一直和謝聽寒在一起了。
東方醉眯著眼笑了起來。
「偷?」
「娘子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謝挽音抬眸看著他,認真地回答:「誇你。」
東方醉輕笑起來,愉快地飲下第二杯酒。
謝挽音揚手幫他滿上第三杯。
「夫君,第三杯酒,感謝你沒強迫我,雖然你很無恥,但是在男女之事上,你給了我選擇的餘地。」
她又連續倒了幾杯,感謝東方醉教她練劍;陪她去逛夜市;信守承諾沒動項家;帶她去打獵;在來葵水的時候幫她捂肚子;教她識別毒藥;教她用笛聲控制白鶴……
說到最後,謝挽音居然驚詫地發現,短短一個月,東方醉為她做了這麼多事。
東方醉大笑出聲,揚起眉梢問道:「娘子,你覺得我是一個合格的夫君嗎?」
謝挽音頓了一下飲酒的動作,莞爾笑道:「合格。」
撇開成親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成親後,東方醉作為夫君身份,無可挑剔。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一直到月上柳梢才結束。
謝挽音有些微醺,東方醉攬著她的腰,在國師府里漫步,散身上的酒氣。
倆人閉口不提東方醉即將說出的所有秘密。
走到水榭,東方醉想讓謝挽音再彈一首《鳳求凰》,謝挽音答應了。
這次東方醉並未吹笛伴奏,而是雙手環胸,倚在石柱邊,眉眼含笑地看著謝挽音。
曲畢,東方醉牽起謝挽音的手,「你一直想知道,為何我會纏上你,跟我去書房,我告訴你所有真相。」
謝挽音上次來書房,是看斬玉閣的帳本。
她大概明白,東方醉的所有秘密都藏在書房裡。
平日東方醉在這裡處理私事的時候,她從來不進來打擾。
二人來到書房,東方醉當著謝挽音的面,擰開牆上機關,密室的大門緩緩打開。
謝挽音釘在原地,如被雷擊,瞪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密室里掛滿了她的畫,最中間那幅,是她當面離家出走,坐在破廟地上吃包子的情形。
當時她正在慫恿小啞巴快點好起來,和自己一起去要包子,整個人笑得神采飛揚。
周圍牆上的畫,都是她認識東方醉以後發生的事。
她第一次去找東方醉要玉佩,氣得怒視東方醉。
東方醉去謝府送雪球,她讓東方醉趕緊滾。
東方醉去謝府交換庚帖,她坐在屋裡佯裝羞澀地垂首而笑。
她和東方醉成親當天,以為東方醉中毒了,給他餵糕點的情形。
後面都是兩個人成親後,一起相處的日常。
畫工極好,栩栩如生,如昨日再現。
這個答案太讓她震驚了,驚到她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反應。
她猜過很多種自己被東方醉盯上的原因。
可能是因為東方醉忽然發瘋看中了自己;可能是因為自己和安都其他貴女不一樣,不喜歡拈針繡花;可能是東方醉和項星劍有仇,一定要搶了他的未婚妻子……
什麼都猜過,唯獨沒猜到,自己救過東方醉,所以才被他纏上。
她僵硬著扭頭,緊緊鎖著東方醉的雙眸。
此刻的東方醉,眸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了。
她現在徹底發現了,東方醉的眸子顏色,確實和當年小啞巴相似,只不過更深了一些。
努力辨認的話,眉眼之間依稀能看到小啞巴的影子。
只是當年的小啞巴滿臉污垢,整日躺在地上,頭髮髒亂,和現在一身雪衣,俊美無暇的東方醉,完全天壤之別。
她不敢相信,當年的小啞巴會說話,沒死,也沒回來報恩,而是回來毀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和大好姻緣。
一瞬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她就這樣看了東方醉許久,張了張嘴,喉嚨滾了幾下,居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東方醉上前擁住她,幾乎要把她嵌進身體裡。
「你當年派侍衛找我的時候,我正在遠處的大樹後躲風雪,所以錯過了。後來我在破廟上等了整整一月,以為你不要我了才走的,」
「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嗎?」遙想當年,他依舊覺得有些淒慌,把懷中人越擁越緊。
「我當時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找到你,不擇手段把你留在我身邊。」
「可是,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和項星劍定親了。」
「這就是你糾纏我不放的原因?」謝挽音伏在東方醉肩頭,聲音乾澀,語氣哀傷。
「小啞巴,這麼多年,我時常擔心你凍死在外面了。」
「我救了你,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找到我之後威脅我,毀了我的名聲,強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