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寒隱寺回來後,謝挽音發現燕王府的侍衛比過去多了一倍,戒備更加森嚴了。
連一隻鳥獸都很難飛進來。
更可怕的是,裴澈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很少回府,蕭之也沒傳來任何消息。
她試著找宋管家了解當前的戰事情況,宋管家每次都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
院子裡的丫鬟除了伺候她的衣食住行,同樣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她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幾乎被與世隔絕了。
這樣的狀況持到四月底,潞城已經有了炎夏的趨勢。
謝挽音不太適應這裡的悶熱,這兩日幾乎扇子不離手。
今日一早,宋管家就帶人送來了十幾套做好的薄裙衫,還有幾盆冰。
奴僕們把東西放下後,宋管家笑吟吟道:「東方夫人,這是新制的夏衣和降溫用的冰塊。」
「燕王府往年都是五月中旬開始用冰,王爺擔心您不習慣潞城的悶熱,讓老奴提前安排了這些。」
謝挽音漫不經心地提起一件衣裳。
這是上好的荷葉色雲霧綃所制,輕薄如雲。
上面繡的纏枝紋栩栩如生,裙邊還點綴了一圈珍珠,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一件衣裳,抵得上一個百姓兩年的花銷。
「我在這裡每日錦衣玉食,實在過意不去,你去通報王爺一聲,為表感謝,我今晚親自下廚,請他吃頓飯。」
宋管家連聲應下,到了中午派人來回話,王爺答應了,他說晚上會早點回府。
謝挽音舒了一口氣,立馬開始思索晚上做飯的菜單。
只要裴澈願意過來,她就能找機會弄清楚大禹的情況。
下午的時候,她在院裡的小廚房忙活了接近兩個時辰,做出了六個大禹特色菜和一份蓮花點心。
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味道倒是還過得去。
折騰好這些,她的後背幾乎全被汗水打濕了,只好簡單沐浴一下,換一套新的夏衣。
收拾好以後,外面已經是落日熔金。
謝挽音站在屋子門口,正想著裴澈是不是把這事忘記了,他便踏著晚霞過來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色衣衫,整個人精神奕奕。
謝挽音面露喜色,起身道:「王爺,你來了。」
裴澈大步走進了屋子,看到桌上的飯菜後,心情大好,嘴角不停上揚。
「聽聞你今日親自下廚了?」
謝挽音回道:「對,感謝王爺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碧霞上來給二人布菜,謝挽音把蓮花點心往裴澈面前推了一下,「這個點心很好吃,你嘗一下。」
裴澈捻起一塊,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地吃完後,贊道:「的確不錯。」
謝挽音笑了,「王爺喜歡就好。」
二人開始認真吃飯,期間都謹遵食不語的規矩,誰也沒說話。
吃完飯,漱口淨手後,碧霞端上了兩碗冰鎮蓮子湯。
裴澈飲了一口,慢悠悠出聲:「東方夫人今日如此熱情,只是為了邀請本王吃飯嗎?」
都是聰明人,謝挽音也不準備繞圈子。
「不瞞王爺,我請你吃飯,一是為了感謝你對我的照料,二來是想知道大禹那邊如何了。」
裴澈對她的答案並不意外,他挑了挑眉,道:「你夫君沒醒,也不會來接你了。」
「弩族占據赭城後,嘗到了甜頭,勢如破竹。」
「他們用的連弩能一次發十箭,威力驚人,他們僅用了半個月,就攻陷了大禹的兩個城邑。大豐的一個城池也受到了連累。」
「兩國皇帝都很生氣,有意合作打敗弩族,又怕對方轉頭和弩族合作,在背後暗算自己。」
「現在三方相互僵持,在邊境打得不可開交。」
謝挽音凝思起來。
弩族的制弩技巧一直都很厲害,有連弩這樣的武器在手,估計還會占一段時間優勢。
這樣下去,大禹和大豐很快就要派兵去增援邊疆了。
果然和預想得差不多。
裴澈等著看謝挽音悲傷難過,看她對東方醉失望。
沒想到,她只是垂眸思索了一會,便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多謝王爺告訴我外面的情況。」
裴澈哂笑,「若是戰亂結束,景王還是沒醒,你準備怎麼辦?」
謝挽音一臉篤定。
「他會來接我的!他答應我的事,從不食言。」
裴澈忽然向前傾了一下身子,直勾勾盯著謝挽音的臉。
謝挽音下意識的往後閃。
裴澈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謝挽音,你準備欺騙自己到什麼時候?你根本不可能等到他。」
謝挽音:「……」
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燕王,我夫君才昏迷一個月,你怎麼知道他永遠甦醒不過來?」
裴澈頓時噎住了。
他當然知道,東方醉的身份是他泄露給李遲的,有李遲在,東方醉永遠不會甦醒。
「你我都清楚,大禹少一個王爺,就少一個奪嫡對手,其他幾個王爺一直虎視眈眈,他們不可能讓景王甦醒的。」
謝挽音暗嘆,裴澈和李遲合作,把東方醉的身份透露給李遲。
明知道東方醉昏迷的真正原因,現在還假裝無辜,話里話外都在混淆視聽。
他和李遲還真是一類人,虛偽到不行。
「王爺,你忘記了,我們大禹不光有王爺,還有皇上了。我夫君是國師,能占卜大禹國運,皇上會想辦法讓他甦醒的。」
裴澈輕笑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你如此篤定,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從這天開始,燕王府忽然熱鬧了起來,經常有各種人來拜訪裴澈。
有一次,謝挽音抱著雪球在府里散步的時候,遇到裴澈和一個穿著青衣的中年男子並行出府。
三人見面,隔著老遠的距離,謝挽音對著裴澈禮貌地頷首微笑,算是打招呼。
她正準備離開,裴澈忽然道:「外面燥熱,你早點回去。」
「本王今日收到一匣子荔枝,一會讓宋管家給你送去。」
青衣男子眼中精光閃動,看謝挽音的眼神帶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不用,我不愛吃荔枝。」 謝挽音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她溜了一圈回去後,沒多大會,宋管家親自送來了一匣子荔枝,整整三十顆。
謝挽音讓宋管家把東西帶走。
宋管家說是王爺的叮囑,希望東方夫人不要為難他。
謝挽音冷笑幾聲,收下後,把荔枝一個一個剝好,帶到馬廄,全部餵給了寒星。
寒星從未吃過荔枝,一口氣吃了後,有些意猶未盡,不停用大腦袋蹭謝挽音的臉。
謝挽音溫柔地捋了一下它的鬃毛:「乖,等燕王再送荔枝的時候,我還拿來給你吃。」
這事不到一刻鐘就傳遍了整個燕王府。
荔枝是稀罕之物,種在嶺南,距離潞城上千里,極難保存。
就算是皇上,一年也吃不了幾顆。
燕王給了東方夫人一匣子荔枝,東方夫人居然全部餵了馬,真是浪費。
更詭異的是,王爺知道後,居然什麼也沒說。
開始每天變著花樣送謝挽音各種東西。
翡翠、字畫、首飾、胭脂水粉、珍稀珠寶……
謝挽音煩躁到不行,拒絕不掉,乾脆照單全收。
然後讓碧霞把東西都收起來,放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裴澈還隔三差五來謝挽音的院子,陪她一起吃晚飯。
謝挽音剛開始還能保持禮貌微笑,後來撐不住了,每次都拉著一張臉。
裴澈完全不在乎,依舊照常過來。
大家開始各種猜測,王爺是不是對這個東方夫人有想法?
謝挽音對這些流言蜚語充耳不聞。
依舊每日練功看書,逗雪球。
她不能出府,怕寒星在馬廄無聊,有時候會趁著晚上涼爽的時間,把寒星牽出來在後花園跑一會。
有一次,裴澈看到了,問她想不想帶著寒星出去策馬狂奔?
謝挽音反問:「難說我說想,就可以自由出門了嗎?」
裴澈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