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月慘澹,夜幕下的安都,寒風侵肌,夜闌人靜。
項星劍坐在安都的一個屋頂上,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的獻王府。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時辰,身上結了一層冰冷的細霜。
昨日宮宴回去,他終於弄清楚了自己中藥的原因。 ✩✧
有人在他的酒里加了極少的魅藥,他只覺得悶熱,並無太大反應。
謝挽音的帕子上塗了另一種藥效強烈的魅藥,兩種加一起,他失控了。
他私下去查了那個故意給自己帕子的小太監,內務府說宮裡沒有這個人。
他在想,李遲是湊巧遇上自己說了那番話,還是故意下藥,引誘自己投靠他?
今日傳來謝挽音中藥昏睡的消息後,李遲很快派人傳口信給他,邀請他亥時到獻王府一敘。
他第一反應是,這就是李遲所說的誠意嗎?他到底要做什麼?
在這裡坐了這麼久,他決定,獨身去一趟獻王府。
不管獻王府里是陷阱、誘惑,還是骯髒的交易,他都要弄清楚,藥是不是李遲下的。
如果是,解藥在哪裡。
※
此時,獻王府,正院內屋。
桌案上放著兩幅心經。
一副是姜明月當初在書鋪送給李遲的,一副是那日李遲寫一半,姜明月寫完後一半的。
燭火搖曳,將姜明月瓷白秀氣的臉照的明亮瑩潔。
她站在桌案前,盯著面前的兩幅字看了許久,遲疑道:「王爺,我還是沒印象。」
她今早醒來,望著素雅奢華的屋子,大腦一片空白。
拼命在腦海里尋找關於過去的記憶,最終頭痛欲裂,什麼也沒想起來。
李遲回來後很震驚,說她昨晚從宮宴回來,喝了幾杯酒,不小心跌了一跤,當時嚷嚷著頭疼。
沒想到,居然睡一覺失憶了。
李遲給她講了兩個人從相遇到現在的點滴。
她聽得一臉迷茫。
這會,李遲讓下人送來這兩幅字給她看,說這些是他們恩愛的證據。
她還是毫無印象。
李遲收起這兩幅字,嘆息道:「娘子,你失憶前,從不喊我王爺,一直喚我夫君。」
姜明月眼神迷離。
按照府里丫鬟的說法,她是個商賈之女,謝聽寒曾心悅她,不過謝家不同意。
她不喜歡謝聽寒,怕得罪謝家,一直和謝聽寒虛與委蛇。
外界都傳他們兩情相悅,都是謠言,並非真實。
後來遇到巧遇李遲,兩人對彼此一見傾心。
太后賜婚後,李遲對她極盡寵愛,不在乎她是商賈之女的身份,不在乎她出身低賤,甚至在皇上面前起誓,說這輩子只要她一個妻。
他們的感情很好,李遲沒有任何姬妾,每晚都陪著自己,睡前還會一起抄心經。
安都女子人人艷羨。
「夫君?」
姜明月不停咀嚼這個詞。
這兩個字,一筆一划皆是柔情繾綣。
從醒來到現在,李遲確實對她百般疼愛。
一整天都沒出門,牽著她的手,耐心給她講解過去。
吃飯的時候,親自給她布菜,夾的全是她喜歡的食物。
不管是長相地位還是對她的態度,李遲都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夫君。
從前的她和李遲,很恩愛嗎?
她想不起來,也找不到答案。
李遲將她擁在懷裡,吻了一下她的耳尖。
「娘子,即便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只要記住,我是你的夫君。」
「以後不管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告訴我即可。我會讓你成為大禹最幸福的女子。」
這句承諾,每個字都裹著誘惑。
溫軟的唇觸到耳尖,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側臉,面前人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杜衡香味道,明明是旖旎的氣氛,姜明月卻下意識想推開李遲。
李遲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輕輕笑道:「娘子,你失去記憶,覺得我是陌生男子,想推開我很正常。」
「別怕,試著像從前一樣接受我。」
他開始細細親吻姜明月的眉眼。
姜明月不知所措,顫抖閉眼,僵硬地站在原地。
李遲垂眸看著懷中柔和溫順的姜明月,很是滿意。
他把姜明月變成了最原始的白玉,在上面刻滿了自己的名字。
從此,這塊玉,完全屬於自己了。
「王爺。」隨從站在屋外低聲喊道。
李遲有些不悅,「何事?」
「有人要見您。」
姜明月小小鬆了一口氣,睜開眼,乖巧地勸道:「王爺,你去忙吧。」
李遲又擁抱了一下她,「等我回來。」
他大步走出了屋子,隨從說項星劍用斗篷遮住臉,從後門低調進來的,這會正在書房侯著。
李遲眸光幽動,眯眼笑了。
比約定的還要早一刻鐘,看來項星劍對謝挽音的感情非同凡響。
項星劍穿了一身黑色錦袍,外面披著黑色狐狸披風,正面無表情地坐椅子上等著李遲。
丫鬟來斟茶,他冷眼看著。
李遲進來便看到這幅情景,項星劍警戒地盯著茶水,完全沒有飲用的意思。
李遲揮揮手,丫鬟自覺退下關上了門。
「景王妃的藥是你下的?」項星劍渾身寒氣,開門見山,李遲也不含糊,「是,這就是本王給你的誠意。」
項星劍瞬間握緊了雙拳,雙眼如劍,「你到底想要什麼?」
李遲慢悠悠坐下後,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啜飲一口,笑道:
「本王什麼都不要。只是可憐你被人搶走了心上人,想幫你一把而已。」
項星劍怒不可遏,騰得一下站起來,瞬間抽出腰間軟劍,抵在了李遲的脖子上。
寒聲道:「獻王,我不是來聽你廢話的!」
「外面沒人知道我今晚來了獻王府,交出解藥,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他這一生,沒恨過誰。
哪怕被東方醉搶走了阿音,依舊不恨,只是遺憾和不甘。
現在,他對李遲簡直深惡痛絕。
就算是想和東方醉奪嫡,男人之間的爭搶也應該光明正大,而不是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對一個女人下手。
真是讓人鄙夷。
李遲驚詫地看著項星劍。
他印象中的項星劍雖不是多言之人,卻是個仁心寬厚的謙謙君子。
沒想到為了一個女人,能如此狠辣,一言不合就出手。
這雙璀璨的星眸里,居然滿是殺氣。
他不急不躁道:「項騎將,本王也沒說不給解藥,你何必如此衝動。」
「你陪本王下三局棋,只要贏了,本王立馬將解藥拱手奉上。」
項星劍不為所動,劍又往李遲脖子上進了半寸。
鋒利的劍身劃破脖子的表皮,隱約有鮮紅的血珠滲出來。
屋裡的殺氣越來越重了。
李遲無奈嘆息,「項騎將,我知道你不相信本王,可是,主動權在本王手裡,不是嗎?」
「莫說你是否有能力殺本王,即便真有,殺了本王,更找不到解藥。」
「何不試著贏了本王再說。若是本王食言,再想辦法殺本王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