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繼位大典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進大江南北,身在丞相府的長樂自然也有所耳聞。【記住本站域名】
從幽州封地跟過來的婢女正詳細描述當時的情況。
「……九皇子帶人圍住朝堂,把先皇寫下廢太子的詔書公之於眾,聽說還是季丞相一字一句念出來的,朝臣都聽見了。
七皇子被宗人府拷打得不成人形,以後再不能生育,其餘皇子要麼年紀小,要麼早已封了王爺,就剩下九皇子…他手握十二萬兵馬,又立下大功,登上皇位也是眾望所歸……」
察覺到長樂出神,婢女漸漸止住話頭。
不知過了多久,長樂忽然問:「太子調用了多少兵馬?」
「不到八萬。」婢女回。
長樂又問:「你可探聽到九皇子是從何時暗中召集兵馬?」
「奴婢不知。」婢女搖搖頭。
長樂目光放空,低聲喃喃:「九皇子就算蟄伏多年,發展勢力,可屯兵十二萬,卻一點消息都沒走漏……一連攻破十幾個州,士兵經驗豐富,必然得是上過戰場的精銳……」
越是深究,長樂的心越是一點點地往下沉,她下意識撫著心口,卻沒像往常一樣摸到玉佩。
長樂呼吸急促起來,全身發軟,眼眶也有些紅,侍女見狀不對,連忙伸手去扶:「郡主,您哪裡不舒服?奴婢去請大夫!」
長樂做了一個深呼吸,閉了閉眼,搖頭,把眼淚逼回去,垂著眼輕聲問:「相爺何時回府?」
這話問的不是扶她的侍女,而是丞相府里的丫鬟,先前管家撥了幾個過來伺候。
丫鬟道:「回郡主的話,新皇登基,宮中事務繁雜,相爺被聖上留在養心殿處理政務,沒三五個時辰,怕是出不了宮呢。」
…
養心殿內。
「陛下,江南總督上書撥款處理水患,此事還請聖上示下。」季丞相把奏摺遞出,由太監呈上。
九皇子隨意翻看了一會兒,往旁邊一扔,「父皇在位時讓戶部撥了十萬兩白銀下去,這才過了多久,他們好大的胃口。」
季丞相低眉斂目:「一箱箱白銀運送下去,到了百姓手裡只剩幾個銅板。」
九皇子盯著奏摺,神色意味不明,「他要就給他。」
季丞相拱手:「微臣明白了。」
吞吃災銀的官員,這次恐怕得活生生被扒下一層皮。
天色已晚,宮門即將落鎖,季丞相順勢告退。
九皇子笑道:「落鎖了遲些拿孤令牌出宮便是,孤能登上皇位,丞相功不可沒,孤已擬好聖旨,賜黃金萬兩白銀千兩……丞相以為如何?」
季丞相神色一頓,一撩衣袍,直直跪下,一字一句道:「臣無所求,唯願郡主一世平安,長樂無憂。」
九皇子唇角笑意加深:「丞相情深似海,不如孤擬旨賜婚,成就金玉良緣也是一樁美談。」
季丞相低眉垂目,道:「陛下,長樂郡主非臣所愛,微臣此言不過是……於心有愧。」
聽見這話,九皇子眸光幽深,銳利到令人膽寒的目光中直直刺出,似乎要看進季丞相的心底。
平靜的湖底波濤洶湧,季丞相不卑不亢地接受來自新皇的審視。
「丞相可真是……」九皇子往後一靠,笑了笑,「罷了,靖王既已交出兵權,孤自然不會為難,只要靖王安分,孤便准他留在幽州頤養天年。」
「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季丞相行跪拜禮,額頭深深地抵在手背上。
亥時末,季丞相撩開車簾,從馬車下來,一抬頭,便見長樂提著一盞宮燈,立在門口,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季丞相快步上前,溫聲道:「夜裡風大,容易受涼,待會兒臣讓廚房熬點薑湯——」
「玉佩呢?」長樂打斷了他的話。
季丞相沒急著回答,接過她手裡的宮燈,不小心觸到她冰涼的指尖,心中一沉,皺眉問:「郡主等了多久?」
「回相爺,郡主在門口等了四個時辰。」
管家畢恭畢敬,心裡卻有些膽顫,還是頭一次,這位溫文爾雅的相爺冷了臉。
季丞相道,「長樂,夜裡寒冷,先進府再說。」
「我問你,玉佩呢?」
長樂直直地看他,儘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她心中卻還是抱著一絲期待。
萬一呢,萬一九皇子有高人相助呢。
長樂一動不動,倔強地等季丞相的回答。
季丞相遞出宮燈,管家連忙接過,季丞相一言不發,直接把長樂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她所在的小院走去。
長樂開始劇烈地掙扎,「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男女力量懸殊,長樂掙扎不開,但季丞相還是把她放了下來,然後取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長樂身上。
長樂紅了眼望著他,「九皇子十二萬兵馬,有六萬是我父王的,對不對?」
季丞相垂眸,用指腹輕輕撫上她的眼尾,觸到一點濕潤,對著那雙瑩瑩淚眼,道:「是,我把玉佩給了九皇子,他差人送到你父王手中,你父王擔心你的安危,便交出兵符,換你平安。」
他殘忍地說道:「當初,我故意引你出宮,讓人放出消息,他便以為你被我們扣留,加上信物……我騙了你。」
長樂輕輕吸氣,沒有說話,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她的哭,沒有聲音,相比歇斯底里的吼叫,卻更令人心疼。
長樂沒有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不是因為她有了答案,而是這種摻雜著利益陰謀與算計的愛情,她從來都不屑一顧。
長樂沒有在悲傷中沉浸太久,她拍開季丞相的手,胡亂地擦乾眼淚,快速分析起如今的局勢。
心裡有了數,長樂看著季丞相,冷靜道:「幽州富庶,先皇想要收回,卻忌憚我父王擁兵自重,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九皇子…不,陛下真龍天子,雄韜偉略,有能力收攏兵權,而收回封地也是遲早的事。
所以,陛下準備把我們一家發配到什麼地方,雲南、豐州、泉州……又或者是,根本沒想留我們一家性命?」
從來沒有人會如此直白地把上位者的心思攤開來說,長樂卻不在乎。
季丞相輕聲說:「陛下允靖王在幽州頤養天年。」
長樂冷笑:「倒是大方,畢竟直接暴斃也滿足這個條件。」
藏在衣袖的手瞬間收緊,季丞相一字一句道:「靖王和郡主能長命百歲。」
長樂抬眸,定定地看他,片刻,莞爾一笑:「丞相心善,既如此,從今以後,你我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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