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勢敗如山傾

  何進及其黨羽被打入天牢之時,另有一隊禁軍奉旨查抄了何府。

  在左右衛將軍的嚴格治軍之下,禁軍就算是抄家,也沒有一個人打砸搶,更沒有趁機姦淫女眷的行為。

  安老夫人和她的兒媳孫媳孫女們被勒令摘下所有的首飾,除了身上的錦緞外衣,關進了一間廂房中,由數名禁軍在外頭看管。

  至於府中的男丁,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五花大綁關在一旁,

  府里的下人們也全都被鎖拿起來。待案子審結,有罪的判罪,無罪的重新發賣。

  「乖乖,到底是戶部尚書,這家底子比傅家厚實多了。」

  一個前陣子曾經參加過查抄吏部尚書家的禁軍士兵看著堆滿整整兩個大院子的財物,不由低低叫了一聲。

  「少廢話,專心當差!」

  一個隊長瞪了那個小兵一眼,沒好氣的喝斥一聲。

  「祖母,這可怎麼辦呀,快讓姑母想辦法救我們啊……」

  何大姑娘抓著安老夫人的手,又哭又叫。

  其他女眷都眼巴巴地盯著安老夫人,口中雖然沒說,心裡卻有著一樣的想法。

  「皇上若是不遷怒你姑母,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她哪裡有辦法救我們。」

  安老夫人一顆心如同浸在黃連汁子裡一般,絕望地低低說了一句。

  這幾年來,她的女兒在宮裡一日比一日艱難,她這個做母親的全都知道,卻什麼都沒為女兒做過。不是她不想幫女兒,實在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今家裡獲罪,只怕女兒在宮裡會更加艱難,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看在大皇子的份上不降罪她的女兒……

  想起這幾年來大皇子幾乎沒怎麼來自家走動,安老夫人心中還有一絲慶幸。當今對孩子一向寬容,大皇子應該不會被自家連累吧。

  聽到婆母(祖母)的話,所有的女眷全都放聲痛哭,哭她們或是被流放或是被充作官妓的悲慘命運。

  寧康帝到了傍晚才看到了禁軍查抄何府的財物清單。

  看罷厚厚的單子,寧康帝面色鐵青,好半晌才恨恨說了一句,「損天下而肥一家,是朕錯了,朕養了好大一條蛀蟲!」

  蔡貴送上一盞不冷不熱的清茶,輕聲勸道:「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寧康帝接過茶盞喝了兩口,沉聲道:「人還在外面跪著?」

  心裡恨極了何尚書,寧康帝連一聲「皇兒」都不願意叫了。

  蔡貴知道皇上問的是什麼,立刻應道:「是,殿下退朝後就跪在外面,一直跪到現在。」

  「嗯,叫他進來……」

  寧康帝沉沉說了一句。

  蔡貴應了一聲,輕輕走了出去。

  「皇上宣殿下覲見。」

  蔡貴走到跪在階下的大皇子司晨江的面前,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色彩,淡淡說了一句。

  司晨江趕緊磕頭謝恩,撐著自己的身子,勉強站起來。

  服侍他的小太監要過來扶著,卻被司晨江擺手制止了。

  跪得太久,司晨江雙腿幾乎沒了知覺,艱難的挪進了殿內。

  「兒臣拜見父皇。」

  司晨江進殿便跪,身體搖搖欲墜。

  「你從散朝後跪到現在,想求什麼?」

  寧康帝冷冷地問了一句。

  自從五六歲以後,司晨江越長越像他的母妃,沒有一點兒像寧康帝的地方,寧康帝一看到他心裡就膈應,對他基本上沒有什麼好臉色。

  「父皇,求您將兒臣貶為庶民。」

  司晨江以頭觸地,聲音中透著無盡的悲傷。

  「理由!」

  寧康帝冷冷問了一句,並沒有如司晨江心裡預想的那般,司晨江心裡驀地一沉,突然意識到自己以退為進,走了一步錯棋。

  「兒臣的外祖父犯下大罪……」

  司晨江嚅囁著說道。

  「然後呢?」

  寧康帝冷冷看著跪在下面,搶了太子皇長子身份之人,眼中沒有一絲父子之情。

  司晨江愕然抬頭看向他的父皇,不知道他想聽的是什麼。

  「你求朕將你廢為庶人,不是不行。朕以大楚律治天下,你去看了大楚律再來求朕。」

  「父皇……」

  司晨江驚慌的叫了一聲,聲音中充滿委屈與不信。

  「想好了再來求朕,你只有一次機會。」

  寧康帝冷冷說了一句,示意蔡貴將人帶下去。

  司晨江被兩個小太監架著出了萬辰殿,命衛士將之送回南內一苑的住處。

  司晨江剛回到南內一苑,他的母妃何嬪就飛快迎了出來。

  「江兒,皇上怎麼說,可允了你的求情?」

  自從上次司晨江生病,寧康帝允許何嬪前來南內照顧,也算是解除了她的禁足令。何嬪每日一早便來到南內一苑,等兒子睡下之後才返回秋蓼宮。

  司晨江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攥住他母妃的手,暗示她不要亂說話。

  送司晨江回來的兩名侍衛,只當沒有聽到何嬪的話,將人送進南內一苑轉身便走。連何嬪打賞的賞銀都沒接。

  何嬪心裡恨得直咬牙,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

  母子二人進了房,太監宮女們都識相的退了下去。

  司晨江才搖了搖頭,澀聲道:「外祖父必死無疑,你不要再奢望了。母妃,若有一日……那藥,就用了吧……」

  「啊……不,我不能死,我是鳳命,我還沒當太……」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何嬪就被自己的親兒子死死捂住嘴。

  「你想死也別拖上我!」

  司晨江貼著他母妃的耳朵,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何嬪驚恐的瞪大眼睛,她養了十來年的兒子,卻從來沒見過他的面容如此的猙獰可怕。

  「你……你不是江兒……」

  何嬪一得到自由,就驚恐的搖頭,低聲叫了起來。

  「我倒情願不是你的江兒!」

  司晨江恨恨的說了一句,一腳踹倒了旁邊的鼓凳。

  「江兒……你……你別說氣話……得想辦法救你外祖父啊……」

  何嬪抓著兒子的手,低聲哀哭起來。

  「我救不了,天下也沒有人能救他,他犯下的罪行,誅九族都不為過。」

  司晨江癱坐在椅上,滿眼絕望之色。

  如今的他,內無助力無外援兵,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光頭皇子,他能做什麼?他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