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母子離心

  大皇子趕到宮門之時,剛好一個時辰。

  蔡貴什麼話都沒多說,只是將大皇子接進宮門,送他回南內七苑的住所。

  南內七苑是六歲以上未出宮開府皇子們的居所。如今只住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兩人,

  大皇子住了最南邊的一苑,三皇子挨著他,住了二苑。其他五苑都空著。

  以寧康帝如今對後宮妃嬪的態度,估計在他這一任皇帝的任期內,皇子們是住不滿七苑的。

  蔡貴將大皇子送到南內後,才匆匆趕回萬辰殿,今天忙得晚了,寧康帝就沒去坤儀宮,而是歇在了萬辰殿後面的寢殿之中。

  天交寅時,寧康帝就得起身了。

  蔡貴一邊服侍皇帝穿衣裳,一邊將大皇子按時回宮之事回稟一番。

  寧康帝點點頭,卻也沒說什麼,心裡卻越發不喜司晨江這個兒子。

  因為當初何嬪使了手段搶先生下司晨江,為他搶到皇長子的名份。

  可自司晨江出生以後,寧康帝沒叫過他一聲「大皇兒」,而對於三皇子五皇子他們,寧康帝則叫他們之時,都是帶著排行的。

  自從三年前寧康帝強勢起來之後,宮裡稱呼司晨江為「大殿下」的人日益減少,宮人們通常只叫他一聲「殿下」。

  司晨江如何能不知道這稱呼之間的莫妙差異,只是他沒有任何辦法,總不能因為一個並沒有錯處的稱呼無端懲治下人吧。

  若他真這麼幹,豈不是正如了他父皇的意。他父皇完全能以他性情暴虐為由,將他貶為庶人,就此除了他這眼中釘肉中刺。

  司晨江有時會在心中暗自怨恨他的母妃,為何當初非要使手段搶先生下他,明明他還有一個多月才足月。

  難道在他母妃心中,一個大皇子的名份,比一個健康的兒子更重要麼?沒個好身子骨兒,他拿什麼和太子爭?

  因為用藥催產的緣故,司晨江的身體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健康,每年秋冬及冬春之交,他都會因為心肺不足而咳上一段時間,一咳起來幾乎睡不上一夜整覺。

  回到南內一苑的司晨江,因為騎馬太急受了風,又咳了起來。

  不敢讓人發現,司晨江只能找出他外祖父私下給他配的藥吃下,才算是勉強將咳嗽壓了下去。

  剛想躺下睡覺,窗子被人有節奏地輕輕敲響了。

  司晨江暗暗嘆了口氣,起身將房門打開,將站在外面的人迎了進來。

  「母妃,您不該來……」

  司晨江一開口就是一句指責,這讓頭戴黑色風帽,身披黑斗篷的何嬪心頭一堵,眼淚從她那雙紅腫的眼睛中流了出來。

  「江兒,母妃不放心你……」

  何嬪低聲哭著說道。

  「母妃擔心的是外祖父吧!」

  司晨江將房門關好,也沒有點燃燈燭,走桌旁坐下,淡淡說了起來……

  「外祖父雖然傷心,但看著還好,母妃不必太過擔心。至於二表兄之死,父皇已經定了調子,二表兄是遭了天譴。時間緊急,兒子此行未曾見到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

  何嬪一怔,萬萬沒有想到皇上竟然連一點兒體面都不給何家。

  家裡出了個遭天譴之人,何家怕是幾輩子都抬不起頭來,更不可能在官場上有什麼作為了。

  「他……他怎生如此狠心?」何嬪的淚落如雨,哭的極為傷心。

  「你是外祖父他們逼著父皇納的,我的出生,也是你再三算計來的,就算是妹妹,也是你算計來的。我猜,當時你是想再生個健康的兒子,只不過事與願違,只生下個女兒。」

  司晨江此時的心情糟糕透了,說起話來也就不管不顧的刻薄。

  「江兒,你怎麼能這樣說母妃,母妃全是為了你呀!」

  何嬪急得顧不上哭了,趕緊彌補起來。

  「這個我信,畢竟你除了我這個病秧子兒子,也沒別的兒子了。」

  司晨江冷冷一句話,將何嬪堵得險些喘不上氣來。

  「江兒,你恨母妃?」

  何嬪難以置信地望著兒子,這是她一向聽話孝順的兒子,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司晨江冷哼一聲,「難道我不應該恨你麼?」

  不等母妃回答,司晨江的話就如匕首一般,直直刺入何嬪的心中。

  「你入宮後,父皇根本不願臨幸你,是你趁著母后有孕,對父皇下了藥,才懷上我。又為了搶皇長子之位,用藥將不足月的我生下來,未足月生下來的孩子怎麼可能有個健康的身體。你又給父皇下藥,才有了妹妹。」

  看到母妃的臉色變得慘白,司晨江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他又接著說了起來。

  「兩次下藥,讓父皇恨你至深,你,我,妹妹,是父皇此生最大的恥辱。若我是父皇,就算是膝下兒子死得只剩下我一個,也不會將皇位傳給我。」

  「不,江兒,你不要再說了……」

  何嬪拼命搖頭,支撐她熬到現在的最後一根稻草,被她的親生兒子無情地撕得粉碎。

  「我為什麼不說,母妃,你我母子都不要再做夢了。今晚之事,已經讓我徹底死心,父皇能留我們母子的性命,就已經是他對我們最大的恩典。若想要得更多,就會死得更快。」

  司晨江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吹多了,徹底吹涼了他那顆一直發熱的頭腦,此時說出的話,倒有些大徹大悟的意思。

  何嬪拼命地搖頭,她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信了,她還怎麼活下去?

  「江兒,不是這樣的,你外祖父……」

  何嬪還想自欺欺人。

  司晨江冷笑一下,冷冷道:「這三年來,外祖父在朝堂上被打壓的都快沒有立足之地了,大舅舅二舅舅一個五品一個六品,孫輩中更是一個有出息的都沒有,這樣的外家,還能給你,給我什麼幫助?」

  「外祖父能保住他自己,就已經是他天大的福份了。母妃,你醒醒吧,我們沒有希望了……」

  司晨江心灰意冷極了,垂頭說了一句。

  「不……不不……江兒,你不能這樣,你得打起精神來,你……你可是皇長子啊……」

  何嬪悽惶地叫了起來。

  「哈哈哈哈……皇長子,一個親生父親都不願意承認的皇長子……母妃,偷來的東西,早晚要還回去的……」

  司晨江最後這句話剛說完,他的母妃就羞憤交加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