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被請進了回來,請的是兩條街外保和堂的許老大夫。這位許大夫醫術很好,平常有寧府之人有什么小毛小病的,都請這位許老先生過府診脈。
只有府里主子們得了什麼厲害的病,才會下帖子請太醫院的太醫看診。
許老大夫被引入廂房,柳氏已經躺在床上,帳子也放了下來,小丫鬟除去柳氏腕上的玉鐲,將她的手輕輕放在小脈枕上,再覆上一方雪白絲帕。
許大夫坐下,調勻了自己的氣息,才方靜心為柳氏診脈。
兩隻手都仔細的診過了,許大夫的神色略顯凝重,對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的寧遠祥低聲說道:「三公子,借一步說話?」
寧遠祥趕緊引著許大夫到了外堂。許大夫又道:「還請夫人的貼身丫鬟過來,老夫有幾句話要問。」
寧遠祥趕緊命人傳來妻子的貼身丫鬟繡紋。
許老大夫也不避諱什麼,直接問道:「三夫人近來可否是信期一直未至?」
繡紋紅著臉點頭道:「正是,這個月遲了半個多月,因三爺要應考,夫人說等三爺考完再請大夫診脈,看是不是……」
小丫鬟沒說完的話眾人心裡都明白,三夫人這是有喜了?若真是這樣可就太好了,待三爺金榜題名,三夫人又有了喜信兒,豈不是雙喜臨門!
「你家夫人近來犯困?喜酸,身上倦怠?」許大夫眉頭微皺,看著不像是給病人診出喜脈後應有的神色。
繡紋連連點頭夸道:「許大夫您可真神,可不就是這樣。我們夫人是有喜了吧?」
許大夫輕嘆一聲,說道:「按說信期已過半月有餘,喜脈應該已經很明顯,可三夫人這脈相細若遊絲,卻不是喜脈之相。」
大兒媳婦二兒媳婦總共生了八個孩子,崔老夫人當然知道懷孩子的脈相應該是跳動有力滑如走珠。聽了許大夫之言,崔老夫人擔憂的皺起了眉頭。
「既不是喜脈,那……是個什麼症候?可要緊?」崔老夫人急切地問。
許大夫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以老夫愚見,只怕是個不輕的症候,不若府上再請太醫院的孫掌院來看看?」
寧府眾人聽了這話心裡俱是一沉。他們了解這位許大夫,若是他能治的病,是絕對不會推辭的,如今許大夫都沒有把握,怕是只有去請孫掌院了。
在眾人沉默之時,一個丫鬟扶著悠悠醒轉過來的柳氏走了出來。她含羞帶喜的看向丈夫,然後向許大夫微微福身,滿含希望地問道:「許先生,我……這是……有喜了麼?」
對上柳氏那滿含熱切盼望的眼神,許大夫低下頭,喃喃道:「三夫人,實在對不住,老朽學醫不精,這脈相……並沒有診出來……」
「啊……怎麼會這樣?」聽到這樣的答案,柳氏愕然的驚呼一聲。
崔老夫人趕緊笑著說道:「老三媳婦,你才暈倒,這會兒身子正虛,老二媳婦,快送你弟妹回房好生歇著。」
寧遠昭的妻子徐氏,響快的答應一聲,快步上前扶著弟妹就往外走。
徐氏是個高高胖胖的圓潤婦人,力氣比尋常婦人都大些一般的婦人都扛不住她的力氣,更不要說柳氏這種風一吹就倒的嬌弱美人兒。只見徐氏扶著弟妹,一陣風似地走了,柳氏被二嫂裹挾著,幾乎是腳不沾地就回到了懷遠居。
等柳氏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自己的繡床上。
「二嫂,你……你倒是讓我再說句話呀!」柳氏哭笑不得的看著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著自己的二嫂,無奈的說道。
「傻妹子,你剛才都昏倒了,還不趕緊好好歇著,有什麼話非急著這會兒說?放心吧,一會兒三弟就回來,他一時半會可不會再往外跑啦!」徐氏大咧咧的笑著說。
柳氏輕嘆一聲,面對熱情的二嫂,她經常有種無力感。自小就被邊緣化,幾乎沒有得到過真心疼愛的柳氏,對於一切濃烈的感情,都有著本能的抗拒。
只不過就算柳氏是個堅冰,徐氏如陽光般灼熱的溫暖也能將之融化,何況柳氏還不是塊堅冰。
「嗯,我聽二嫂的。」柳氏乖乖應了一聲,闔上眼睛休息。
許老先生告辭而去。崔老夫人立刻命人拿了寧景彥的名帖趕緊去請孫掌院。
可巧孫掌院今日並不在宮中當值,他正在太醫院裡悠閒地聽小藥童背湯頭歌。寧府的帖子一送來,孫掌院就命小藥童背上藥箱,隨自己前往寧府出診了。
給柳氏診了脈,孫掌院黑沉著一張臉,出了房門便低聲斥道:「簡直胡鬧!人命大事豈可兒戲!三公子,你夫人真的一直在吃何太醫的藥?」
寧遠祥連連點頭道:「是啊,都吃好幾年了,每年冬天入九開始吃,吃到出九結束。」
孫掌院雙眉緊鎖,沉聲說道:「今後尊夫人再不要用何太醫的藥……唉,年紀輕輕的……」
寧遠祥都快被孫掌院嚇死了,趕緊賠著小心問道:「孫大人,可是何太醫的藥有什麼不妥?」
孫掌院板著臉說道:「何太醫的方子本官不曾見過,不好說。但是尊夫人如今身體陰寒無比,顯然是長期服用極寒藥物所致。唉……女子屬陰,本就容易體寒,如今尊夫人又長期服用陰寒之藥……莫說是子嗣,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兩說。先開五副藥吃著看看,若非令姐與皇后娘娘是金蘭之友,這個渾水,本官是絕不會淌的。」
寧遠祥徹底嚇懵了,那何太醫不是他媳婦最信任的大夫麼,一直給他媳婦調理身體備孕,怎麼會暗害他媳婦?
孫掌院看到寧遠祥嚇傻了的樣子,不由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三公子,你到底還年輕,不知道世情險惡啊……」
見寧遠祥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孫掌院嘆了口氣,對廊下侍立的小丫鬟說道:「帶本官去見你家老爺……」
寧遠祥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說道:「晚輩陪您去見家父。」
孫掌院沉沉嗯了一聲,讓寧遠祥在前頭引路,大步走了。
孫掌院和寧遠祥走後,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柳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無聲的痛哭起來。
方才孫掌院的話雖然聲音不算很大,可她打小耳力就好,聽了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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