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名字

  是的,坎國重整的騎,其實就是當年的驃騎,只不過改了個名字,換了個主子罷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鐵蛋也是驃騎,人面犬也一樣是拿斥候的訓法練的麼。

  或者再說的寬泛些,整個北方,坎良兩國的邊兵,成邊的藩衛邊軍,都是大將軍帶出來的驃騎軍。

  畢竟武帝時的那場仗,也是傾國之力打的,天下精銳盡歸大將軍統轄,

  當然得統一兵法操典,令行禁止了。

  於是專門為了在陰山冰原,與成群上萬的妖魔廝殺,不僅編制了精銳驃騎,大軍的陣法,戰術,訓練,操典,乃至甲具旗號,哨箭軍令,甚至鐵刀硬弩,統統都是一套完整的兵法傳承。

  等打贏之後,宿衛仙軍南歸,自然也不可能直接把各地關隘武庫廢止,

  軍械裝備統統帶走。為了防備妖族卷土衝來,異族聚眾謀反,哪怕冰天雪地里的戍衛,人換了一茬又一茬的,但軍典兵法乃至裝備,還是同當年的驃騎軍一模一樣,完整傳了下來。

  大概當初,三垣給中山公封驃騎將軍的時候,也是擔心他壓不住坎國主,特意封了這麼個重號。可是誰能想到,這殘暴好殺的瘋子,還真能贏得軍心,獲得驃騎軍餘部的效忠呢。

  說到底,在這種地方,這種煉獄,這麼廝殺出來的,又有幾個是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呢?

  所以中原的人,可能總覺得鐵蛋小小年紀,冷酷無情,殺伐太重,是不是先天有什麼反社會傾向,人格有問題。

  唉,真是天可憐見,那是因為鐵蛋打小就養在最高強度的戰場,真的都習慣了啊!

  你不殺人,你就得死。

  這算個屁大點事啊.

  「可是,若都是一樣的—————-為何艮軍敗了呢?這坎軍的騎兵,如此彪悍,看起來也不像才大戰一場,缺兵少糧的樣子啊·—」

  喬發不明白,再怎麼說,艮國王師也有十三萬之眾啊。何況再怎麼說,

  四戰之地,國力日衰,但這艮國的人口和物力,也比坎國那種邊地強得多吧?

  鐵蛋卻一點也不奇怪,

  「敗了還能是怎麼敗的,戰場上只有輸贏。

  那些文人,老想著運籌帷,以為這沙場和下棋似的,靠廟算和軍需就可以定勝負了,呵,刀都不碰就想殺人,簡直是笑話。

  朔方那樣的重鎮,軍籍上少說也該有甲兵十萬眾,其實上下吃了多少空餉,可不吃怎麼能行,那種地方什麼都沒有,如今承平已久,雜虜妖魔也不敢犯境,沒有軍功賞賜,誰撐得下去?

  當年歸附王化,被武帝安置在北原牧民,成衛藩籬的韃虜從兵,有多少因為被擄掠人口,搶劫牛羊,殺良冒功,家破人亡,生生逼反了,投靠到坎國去的?

  還有邊地的將門軍閥,世代被南邊的士族歧視,根本沒有升遷的機會,

  哪個願意在苦寒之地成一輩子的邊?

  在北原,弱者是活不下去的,但凡有一條出路,都沒有人願意待在那。

  不然你以為,陰山那面的妖魔鬼怪,為何拼了命得也要翻過山,往南打呢?

  現在不過是終於出了一個敢悖逆三垣的瘋子,敢帶著大家往南打罷了。

  可天下,還有第二個大將軍,來攔住他們麼。」

  「我們來。」

  並駕齊驅,在鐵蛋帶領下繞過戰場的的劍宗弟子道,

  「蛇無頭不行,只要刺死了這中山公,亂兵必然四散,天下免去一場浩劫。」

  喬發好心提醒他,

  「中山公已化神了,你們才築基—」

  然而第二人道,

  「天下無人不可殺,我劍宗的飛劍,當年就是備在北宸宮中,隨時用來刺殺權臣叛將的。

  何況天下的武神,世人皆知,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必定不是正經罡拳練的,是魔宮用外丹秘藥,速堆起來的,能有多厲害。

  大不了我們多舍幾條命,三兌一換掉他就是了。」

  喬發就知道和劍宗的說不通,嘆氣,

  「我知道,劍宗的道友都不懼生死,只是中山公還有大軍護衛在側—.·

  於是第三人道,

  「不在側,這不是都在追殺敗軍,割首領賞麼。」

  喬發無語了。

  嘿你還真別說,忽然發現還真是。

  坎軍固然精銳,但數量確實不多,一共都不到兩萬。所以一支偏師才沖了三回才衝散。

  現在大軍人馬都投入到戰場上,圍剿艮國的敗兵,連斥候也加入追殺割頭了,可能大營里還真沒啥人·

  果然,他們還真就在鐵蛋的帶領下,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回家般輕巧得摸到大營外了。

  「下馬,屏息,營前五里內都有哨探埋伏,不可動。」

  這下喬發反應過來了。

  干,這群小子找死,他跟過來幹嘛!?

  登時反應過來的喬發就不肯再往前走了。

  「幾位,我喬某一介商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鐵蛋點點頭,

  「那你走吧,出去的時候,動靜鬧得大點,正好把周圍的哨探引走。」

  喬發,

  而鐵蛋扭頭看向其他三人。

  「你們怎麼說。咱們的事還不算完吧。』

  三人相互看看,冷冷道,

  「只要殺了你,無論誰動得手,每人能得十枚辟兵錢,我們死了,就分給家裡,如今無論如何都是賺了。」

  「我們這多人,挑你一個,便是贏了也不光彩。但若能刺了中山公,則天下都知我劍宗的本事。」

  「干他。」

  喬發嘆氣,

  「真一群瘋子。」

  於是鐵蛋點點頭,

  「好,那記得,不要三心二意,你們的本事沒到御三劍的地步。只出一劍。」

  三人點點頭,然後四個人一齊盯著喬發。

  喬發被他們盯得頭皮發麻,

  「不,不是——你們玩真噠———」

  那還能玩假的,都走到這裡了。

  有些男人是這樣的。

  你平常唧唧歪歪,羅里吧嗦,讓這個壯節,叫那個死義,他不開口,也說不過你。

  但真的到了見生死的地方,你噗通一聲,跪了,他也不會廢話,整整衣服,就要赴死去了。

  只因現在他已站在這裡了。

  只因他知道,有的事,如果他不做,就沒有人能做。

  舍此輕生,了此殘軀,把禍亂天下的魔神斃殺於劍下,叫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世上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嗎?

  瑪德沒有了好吧!!

  幹了!

  喬發麵色發白,嘴唇發紫,動彈不得。

  雖然他是金丹修士,雖然他也歷練了百年,才做到掌柜。但此時還真沒這些山溝溝里鑽出來,就敢捨身刺虎的年輕人的膽魄。人活得越久,懂得越多,過得越滋潤,便越捨不得去死。

  鐵蛋也是見得多了,知道這掌柜的,看到大軍的威風,已經駭到喪膽了,怎麼肯跟進去行刺,強拉著也是累贅。

  終歸不是劍宗的弟子。

  於是鐵蛋想了想,取出自己的葫蘆遞給他。

  「這法寶中有歸塵葫靈,習得土行之法,只要你幫我們堅持片刻,吸引暗哨注意,它便可帶你遁地逃生。」

  喬發愣住了。

  其他三名劍士也瞪著鐵蛋。

  「你,你把自己的脫身之寶給我——.—·

  鐵蛋面無表情,

  「九陰山的劍,講究一往無前,最忌心生懼意。

  我自斷退路,破釜沉舟,有死無生,才有機會要石蛟那廝的命。

  不用想其他的,只要贏了,什麼都好說。」

  喬發愣了愣,看看手裡的葫蘆,又看看一個個少年視死如歸的臉,忽然一陣臉皮燥得慌,也是硬著頭皮,一咬牙。

  「好,好!」

  結果他剛要走,又被鐵蛋拉住,

  「從營西的草料場繞過去,隨便扔幾張火符,打幾下掌心雷,把人都引過去。」

  喬發,

  ——.可我不會掌心雷。」

  眾人就用看廢物的眼神看著他。

  喬發嘆氣,

  「好了好了,我懂了,搞出點響動就行了是吧,哎喲真是作孽啊———」

  於是喬發抱著葫蘆先溜了。

  鐵蛋沖其他三人道,

  「火點起來,咱們就聲東擊西,從門直衝大營。」

  三人點點頭,有一個忽然道,

  「石蛟,是指那中山公?」

  鐵蛋點點頭。

  「你認得他?」

  鐵蛋,「聽說過。」

  「聽誰說的。」

  鐵蛋,「苑娘———」

  「苑娘是誰?你娘?」

  鐵蛋抿著嘴,不想說。

  三人相互看看,忽然一個個開口。

  「我叫艮沫。艮州人。」

  「我叫震諸。震州人。」

  「我叫乾讓。乾州人。

  鐵蛋看著他們,

  「我叫鐵蛋。坎州人。

  於是沒人再說話了。

  換過了姓名,託付了性命,現在大家可以一起去死了。

  然後喬發搞出的響動聲傳過來了。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鐵蛋,「那是啥—.—.」

  震諸,「琵琶?」

  乾讓,「好像是琴,,他是不是在唱歌———

  艮沫,「那叫築,真是群沒文化的。走了走了。」

  於是趁著喬發在軍營門口開演唱會,吸引了衛兵們注意,四人悄無聲息得潛入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