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黃庭宮本非九大玄門正傳,亦非什麼洞天寶地。不過是離山下泉眼較近,風景也還不錯,於是有一位帶發出家的女居士,在此結草搭舍,坐禪問道,自己開悟的道統。
這位居士本是三垣仙閥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幼年熟讀道藏,據說曾夢中得崑崙仙人點化,得授天書四卷,自後顏如少女,歲不加身,因此篤意求神仙之術。
只因其父當時已做到三公之位,官拜司徒,自然斷不能允許嫡女投身魔道的,於是不得已被父母脅迫出嫁,一度斷了仙緣。婚後閒齋別寢,仍常在蘭台出入讀經,而後又有仙宮巫蠱之禍,於是家道中落,父兄子孫皆在亂中殞難,便了卻塵緣,逃出王京,在衡山腳下隱居。
哪想此人天資奇高,驚世駭俗,更兼仙緣深厚,日夜遠觀衡山五峰玄門道法,於山下聆聽真傳靜頌黃庭。竟被她無師自通,自行領悟一部黃庭經,
得以煉化神,修成元嬰。
如此驚世駭俗的天資,莫說玄門上下莫不驚異,南國仙宮聽說此事,也趁機仙籍冊封,神榜題名,表她黃庭宮主,紫虛上人,作衡山之主。
仙宮本來也管不住玄門的地盤,明擺看藏了很多噁心人的小心思,但這位黃庭紫虛上人,本就是隱士真修,無心名利,修的是清淨無為,離世出塵,正是標準隱仙作派,一心悟道,因此反而與玄門更親近。
再加上玄門本就缺乏女修修行之法,因此對紫虛上人所悟道法亦頗為好奇,於是上清道竟也順水推舟,列她為記名弟子,並有玄門上下許多女修與她結交,或結義金蘭,或拜師論道,將本門真傳拿出來,與她交換蘭台中的道藏,乾脆就在黃庭宮修行,一道推演女子修仙法門。
有如此仙緣天資,又得玄門真傳,假以時日,這位紫虛上人必能飛仙得道。
不過十年前,有隕星落地,禍亂星宮,自此天魔出世,天崩地裂,海陷石開,南國亦多有封魔鎮妖之所塌崩裂,被好些個妖魔鬼怪逃竄出來,為禍人間的。
其中就有人得了那魔門逍遙派一脈傳承,自號極樂至尊,自創極樂逍遙宮,專與玄門為敵,害人無數,動輒攻入那些玄門仙府,隱修世家,號稱是為逍遙派報仇雪恨,其實不過是打家劫舍,害人性命,淫人妻女,害人無數。
只是那逍遙派道傳實屬厲害,不止奪人造化修行極快,更有宗門至寶,
神功秘籍無數,還有仙宮在暗中庇護,背後支持。於是等玄門反應過來,已被此人成了氣候,尾大不掉了。
因此南國各修真家族為避此大禍,紛紛聚族而居,搬到玄門山下以求庇護。那紫虛上人名聲在外,既是玄門真傳,又得仙宮冊封,更有自創的女修修行秘法,於是便多有人拜入黃庭宮門下的。
雖也不見得人人都有悟性資質,可以得授真傳的,但紫虛上人本就宅心仁厚,開宗立派也沒有玄門那麼多規矩講究的,便都網開一面,願意拜師的都收入宮中庇護,也免得她們被那極樂至尊所害。
於是不管修與不修,附近女修士大都以衡山真傳,黃庭弟子自居。至少能震懾逍遙派的淫魔,萬一遇險也能被玄門算到,有人相救的。
「兼葭,兼葭,那個就是你小情郎?好壯啊!」
「什麼呀,是狗雜種!」
「對對對,好狗好狗,還真是公狗腰呢!」
「呵呵呵」
「咯咯咯」
被眾女修圍在身旁打趣,扒著門往精舍里偷偷張望。盯著那個靜坐室內的精壯漢子竊竊私語。
沈兼也沒功夫呵斥她們,只是瞪著眼,盯著鐵蛋高大的身影,一時陷入迷茫。
這才不到兩年年沒見,他怎麼長得這麼高大了?之前不是條細狗麼?現在壯的和灰狼一樣,男的長起來這麼快?
「嘻嘻哈哈成何體統!都回去誦經!」
「是~~」
「大師姐真沒趣。」
「噓,可別得罪了未來的九大仙子,小心人家找道侶收拾你。」
「哎喲好可怕好可怕!」
「大師姐——」
沈兼葭回過頭,只見一人烏髮及腰,戴鵲尾冠束髮,卻是女子作男子打扮,雖素顏淨衣,清冷如月,不加絲毫修飾,卻是姿顏如玉,白衣勝雪,舉手投足都顯露出塵離世高冷氣質。
只是不知煉的什麼玄冥秘法,不僅周身寒氣逼人,仿佛冰雕一樣凌烈,
一雙眸子更瞳白如冰,仿佛鬼眸妖瞳一般,一眼掃來,甚是凌冽,直叫人望之怯膽,視之生畏。
不過這大師姐雖然眼如冰,聲如雪,趕蚊子似的把其他同門師姐妹都趕走了,但她望向兼時,表情卻如霄山化開似的,說話柔聲細語,好不溫柔,
「葭葭,要和我一起進去嗎?」
沈兼一時猶豫,又看了一眼鐵蛋,咬咬牙,搖搖頭,
「」..——不了,我以為重走功正道,進度已經夠快,想不到他竟已突破金丹,我,我已遠遠不如——·—
師姐,雲台大比將至,我,我抓緊練劍去了————·
見她扭頭跑了,那師姐臉上的柔情才緩緩凍結起來,又恢復成冰山一樣,皓腕一翻,掐訣一指,打開籠罩精舍的氣牆結界。
靜坐在蒲團上的鐵蛋睜開眼,和走進來的人對了一眼,不由一愣。
這誰?
那白衣冷麵大師姐稽首,
「九天玄祖元君大天尊,衡山寧凌霜。」
對方用玄門同道的路數拜見,鐵蛋自然也不能失禮,
「九天玄女如意大真君,光霞山鐵蛋。」
這寧凌霜是金丹圓滿境界,又沒有道號,自然還不算玄門真傳,是和鐵蛋同輩的外門金丹弟子。
你還別說,這寧凌霜和鐵蛋的氣質倒還挺像,也是冷眼旁觀,面無表情,聲線里一絲波動都沒有的冰山型「家師紫虛上人與衡山五峰掌門,已一道去江都除魔,暫不在山中。不過靈虛道君之前以飛書來信,證實鐵道友確實為我玄門弟子,此番查證天魔真身有功,特發辟兵錢一枚,以作獎賞。」
寧凌霜把手一揮,取出一枚辟兵錢和一本黃冊遞來。
「道友如果有什麼靈丹仙藥,法寶靈獸想要兌換,可參考我衡山宗門貢獻圖錄。」
鐵蛋也不客氣,
「我需要借貴派太華掖清池一泡,不知要幾個辟兵錢的貢獻?」
寧凌霜搖頭,
「靈泉沐浴要什麼貢獻,一個錢都不要,別把水弄髒就好了。」
你們那麼在乎水髒啊···
寧凌霜道,
「白龍潭就在後山山下,稍後我帶你去泡太清池,祛除地泉污穢。
不過山門多禁地,未免道友走失,生出誤會,這幾天都由我陪你一道,
請師弟不要見怪。」
鐵蛋點點頭,
「應該的,多謝,不知蕙蘭真人—————
寧凌霜道,
「真人元神出竅,去雲台峰拜會劍宗了。」
哦,那看來她還是不大肯信鐵蛋的說法,還要去劍宗查一查他的跟腳吧。
不過之前鐵蛋也是硬著頭皮自報家門,他還擔心那蕙蘭真人惱羞成怒幫著沈兼葭個瘋婆子殺人害命,反正荒郊野嶺的,他又是私自逃出山門,殺了也白殺。
可誰知那倆人居然沒對他動手,只是一個一臉懵逼,一個一臉羞恥,尬了一會兒,就直接給他帶入山中,來了也不來見面,把他丟在這,也不知到底搞什麼鬼——···
「鐵道友。」
寧凌霜冷著臉道,
「我本在天柱峰下學劍,如今拜在黃庭宮中煉,現下外門裡修為最高。
承蒙她們稱我一句大師姐,那大小的因果我能扛的,都替她們擔著。」
對方忽然變色,寒氣撲面,氣勢逼人,鐵蛋也是一時莫名。
稀奇了,那倆人自己都不上門,你在這強出什麼頭?找死?
「那寧師姐有何見教?」
寧凌霜冷冷道,
「見教不敢當,只不知你和兼是有什麼仇怨。為何她要日夜對著刻你名字的假人飛劍猛刺,在夢中也叫著要殺你,還時時拿著個荷包念叻出神!
玄門同道,我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動手,自然也當問你一句。你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莫不是你始亂終棄!對她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你要是傷了她的心!我可饒不得你!」
呵呵,果然還是要開殺劫麼。
鐵蛋可不怕她,明明白白道,
「不錯,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殺了她道侶。」
寧凌霜大驚躍起,
「你說什麼!原來你不是她道侶!」
「..—·那當然不是了。」
鐵蛋無語,而且你反應這麼激烈幹嘛?
「嘶———.原,原來是這種恩怨,那倒也難怪了————」
然後寧凌霜反應過來,趕緊坐下,恢復冷若冰山的模樣,但言語頗為急切道,
「你此話當真?就只是殺她道侶?真沒有對她做其他事了?」
鐵蛋一時皺眉。
「就只-—----這有什麼好隱瞞的,她道侶和我爭奪劍宗仙緣,鬥劍死了。
她想殺我替那個男的報仇,幾次三番與我鬥劍,如是而已。」
寧凌霜頓時面色一緩,居然有些和顏悅色的道,
「原來如此,那是我錯怪道友了,那沒什麼事了,我帶你去掖清池吧。」
——.—-錯怪?沒事了?不是,咱們的殺劫不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