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半個月以前,雖然新君蕭淵明已經歸國繼位兩個多月的時間,但卻也並沒有給國家帶來什麼新的氣象。🐤🍟 ➅➈ⓢнυ𝓧.℃ⓞ๓ 💘💜
蕭淵明也自知他這個新君是個什麼成色,以及國中群眾想必對他都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倒也比較安分的聽從太尉王僧辯的安排,並不急於標新立異的體現出自己的存在感,只是在內苑中深居簡出,也並不怎麼接見朝臣和將領,軍政諸事仍然委於王僧辯,很有一個作為傀儡的自覺。
儘管蕭淵明很安分,但也無改南梁被北齊摁頭羞辱的事實。儘管眾將士對於元帝一系也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但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要歡迎接受北齊強派給他們的這一個皇帝。
所以自從蕭淵明入國以來,南梁方面重要的軍政人事基本上也就停滯了下來。包括王僧辯這個主持大局的人也自覺理虧,沒有趁勢進行什麼大的動作,僅僅只是督促豫章方面派遣人馬南下平定不肯恭從朝廷命令、仍在嶺南作亂的蕭勃。
至於說北齊之前所提出的雙方合力攻奪回合肥,王僧辯也並沒有再提這一茬。
因為他也很清楚,即便是眼下收複合肥,除了更加觸怒李伯山、將其山南勢力重新吸引到淮南來之外,對於南梁本身的處境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北齊嘴上說攻奪回合肥之後會交給梁人鎮守,但且不說齊人會不會遵守約定,即便是交還合肥,眼下南梁也沒有足夠的兵力駐守於合肥。
與其妄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還不如將目標放的更切實一些。此番北齊直擊秦郡,同時還派出一路人馬自歷陽過江,騷擾姑孰等地,使得王僧辯投鼠忌器、不敢將建康援軍大舉增援。
之前北齊提出只要他們同意蕭淵明歸國繼統,便會將他們所占據的江北諸鎮盡數歸還。所以在蕭淵明渡江登基之後不久,之前圍攻廣陵的齊軍便也撤離,解除了對廣陵的圍困。
但是齊人這一次的信守承諾並沒有讓王僧辯多感欣慰,反而是更加的鬱悶起來。因為廣陵解圍與否,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太大的關係,只是讓京口方面的陳霸先壓力驟減,不必再承受齊軍的壓力。
可是陳霸先在蕭淵明歸國繼統這件事情上與王僧辯本就分歧極大,哪怕是王僧辯迫於北齊的壓力答應了北齊的要求,陳霸先仍然屢屢表示不贊同,雙方幾番遣使往來,對此始終沒有達成一個共識。
結果到現在所有的壓力和詬病都是王僧辯承受了,反倒是一直嘴硬不肯贊同的陳霸先獲得了好處,這換了任何人想必都有點接受不了,更何況王僧辯本來也算不上是什麼心胸豁達之人,一想到這一節心中便憤懣不已。
除了廣陵和合肥,歷陽也是對江防意義重大的一座城池,而且距離江邊更近,布防起來更加方便。因此這段時間王僧辯也一直在通過蕭淵明和與之一同歸國的幾名文武屬員,向北齊提出歸還歷陽的要求,畢竟歷陽也屬江北重鎮,同樣也在之前約定應當歸還的範圍之內。
不過當王僧辯表態暫時不打算進攻合肥的時候,北齊諸路大軍也已經撤回其國,仍然留在淮南地區的齊人們則諸多推脫,表示這件事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只能向國中進行請示。
如此往來交涉,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但歸還歷陽一事仍然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中秋前後,江東各地也都進入了秋收期。
之前侯景之亂給江東民生帶來了極大的破壞,仍然能夠維持正常耕作生產的地方本就不多,再加上地方豪強勢力趁亂興起,南梁這個小朝廷也遲遲沒能建立起一個可以正常運作的財政賦稅體系,隨著田地里禾穀漸熟,圍繞著糧食的紛爭也變得激烈起來。
隨著秋收開始,每天都有大量的奏報文書湧入建康城,要麼是訴苦求糧的各地駐軍,要麼是控訴軍士搶收霸占糧食的各地官員,諸種紛爭,亂成一團。
對此王僧辯也是無可奈何,如今的他政令不出建康,受迫於北齊而迎立蕭淵明之後,威望更是大損,即便想要平息紛爭、扭轉局面,那些遠離京畿的諸方勢力恐怕也不會聽從。
國中的各種紛爭已經讓王僧辯頗感焦頭爛額,而當其自身的利益也受到侵奪損害的時候,便就更加的憤怒不已。
今天王僧辯的兄弟、出任吳郡太守的王僧智便使人前來報信,駐守京口的陳霸先縱容部將侯安都等深入吳郡境內擄掠劫糧,不獨擾亂吳地的安寧,更是從吳郡擄走了數量頗多的糧食。
「豈有此理!陳霸先自詡憂國憂民,屢諷朝廷世道,為何竟然也縱容部曲做賊?偌大淮南,已經不足張揚他的威風,還要南下三吳暴逞淫威!」
之前的紛爭已經讓王僧辯對陳霸先心存成見,此時聽到這一消息,王僧辯心中的怒火頓時暴湧出來,忍不住便拍案怒喝道。
秦州刺史徐嗣徽的族弟徐嗣先乃是王僧辯的外甥,心中也早對陳霸先有所不滿,此時聽到王僧辯作此忿聲,便也連忙說道:「此徒所以日漸驕悍難馴,因欺阿舅仁厚寬和!之前勾結魏人進謀廣陵,已經有害國計,使我國都失陷於賊,如今又自命清高,不肯附就朝廷,但其實也不過只是奸謀內藏之類!
我聽說陳霸先憑其進據廣陵的地利,大肆招引淮南強徒為其黨羽,秦郡豪強吳明徹之流盡為其爪牙耳目,鄉里少壯俱獻為用。當年此獠趁亂北進、回擊侯景之時,已經擁眾三萬有餘,今其勢力又跨接大江南北,帶甲之卒想必更勝從前,因其養軍用巨,所以才擄掠三吳……」
聽到徐嗣先這一番指控,王僧辯臉色也變了一變,沉默片刻後口中才冷哼說道:「如今國事艱難,我不忍再於內鬥耗,所以對其才一再容忍!此徒仍不知覺,難道真以為憑其所部嶺南雜亂之眾便可與我沿江爭勝?如今國中眾多舊府元從、先皇肱骨,豈此吳興下吏能敵!」
「群眾自知今日國中誰為尊長,但驕悍之人卻是最欠自知。太尉思謀深沉、以大局為重,但人心詭譎也不得不防啊!這油庫吏鎮守京口已有數年之久,往年是因與齊國交戰激烈,不得不委以重任。如今新君既立,兩國也冰釋前嫌,若再將之放任重地而不加管制,終究不妥啊!」
徐嗣先見王僧辯如此態度,便又繼續開口勸說道:「如今陳霸先趁其地利之便,上收淮南驍士,下掠三吳錢糧,長此以往更加勢大難制。廣陵、京口兩大重鎮決不可付於一人之手,陳霸先這種本非舊府至交的外人,也不宜久置外鎮,以免做大成為強藩。那山南李伯山前叛故主,遂成大勢,阿舅已經有所警惕啊!」
「李伯山是時勢造就的英雄,豈是常人能夠輕易描拓!不過你所進言也不無道理,廣陵兵事既然已經停止,齊人不復圍攻,自然也沒有理由再留置太多人馬,是應該分去其家更加需要的地方!」
王僧辯自不覺得陳霸先有取代他的資格和威望,不過隨著北齊大軍撤離淮南,陳霸先憑著廣陵城也的確是收聚了許多仍然心向南梁的淮南人心勢力,漸漸有不服朝廷管控之勢。
他當然也不願意即刻與陳霸先翻臉、徹底的決裂,但也有必要限制一下其人的勢力,所以在沉吟一番後,他便決定以會攻合肥為名義,著員前往京口去,讓陳霸先分遣一部人馬到建康來聽從朝廷調配。
通過這些人馬的聚結調度,順便也給江北的北齊駐軍一定的壓力,讓北齊朝廷更加正視一下他所提出的歸還歷陽這一訴求。
同時也可以通過這一調令對陳霸先的心思試探一番,如若其人真的是要打定主意割據於京口,憑著勢力橫跨大江的優勢而對朝廷的聲令陽奉陰違,那王僧辯就要真的考慮一下給予陳霸先一些實際的制裁,而非只是簡單的敲打震懾。
雖然說這樣一來勢必會對他們南梁本就已經很薄弱的實力再次造成一定的打擊與損耗,但國難當頭,一切都要以穩定內部、一致對外當先,眼下的南梁已經承受不起長期的山頭內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