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5 直赴遼陽

  高演聞弦歌而知雅意,聽到高湛還在計較口說無憑,於是便咬牙抽刀刺破手指,直接用血在帛上寫出一份成事之後、兄終弟及的誓書。

  高湛見狀自然是連呼不必,但是接過的卻比誰都快,不待那血跡干透,便如獲至寶的將這帛書揣起來。

  「今大事未就,若最終事不能成,我兄弟計較此節只是徒增笑料。此事你知即可,不必對外加以宣揚!」

  看到高湛這幅樣子,高演又忍不住沉聲叮囑道。

  高湛願望得逞,心情自是愉快,聞言後連連點頭道:「阿兄放心吧,我自知事情輕重,絕對不會將此泄露於外!畢竟當下還是不可直言討伐至尊,我兄弟又豈可妄議大位歸屬!」

  聽到這傢伙總算還沒有利令智昏到不可理喻,高演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既然做出了如此重要的承諾安撫住高湛,當然也要有所獲得,於是接著便又開口說道:「楊愔昨夜暴斃身亡,需以鋤奸諫上為名統合眾情。鄴都不可痴守,我準備先遣咸陽王西去滏口以觀事態,若遼陽方面尚無所覺,便需直進遼陽。若西面變故亦生,則需據守滏口,為穩定軍心士氣,太子需要隨軍而行,你速速著員將太子引來!」

  高湛聽到這話後,自然不免有些遲疑。他的政治警覺性同樣極高,心內自然清楚太子這個身份在接下來的事情進程中價值極大,也是他如今手中最大的一張牌,真要這麼交出去,多少還是有點不捨得。

  只是在摸了摸已經揣入懷中的那一份帛書之後,他也清楚眼下是必須要有所取捨的了,,如果想既要又要,別看他這兄長剛才挺好說話,接下來怕是立即便要翻臉。

  所以在稍作沉吟之後,他便也乾脆點頭說道:「太子身份非同凡響,若加妙用、益事甚多。我今至此,就是為了將太子交付給阿兄,讓阿兄你能憑此從容調度內外。」

  高演聽到高湛還算識趣,臉色才稍有緩和,兄弟間的私話暫時告一段落,而後他便開始召見參事群眾分派接下來的任務。

  首先是在昨夜他分身乏術、沒能親自處理的禁軍方面,他率先讓人前往三台大營去將遭受軟禁的趙郡王高睿招至此間,自己親至尚書省外堂前等待迎接。

  待到高睿被引到此間後,他便忙不迭走上前對高睿作揖並一臉歉然的說道:「昨夜之事驚擾到了堂兄,實在是抱歉。然則小弟也是被逼無奈、不得已而有行事,希望堂兄能夠有所體諒。當下都畿內外情勢初定,尤需撫慰人情,為家國穩固計,希望堂兄能夠不計前嫌,與弟等一道控制局面、平復人情。」

  高睿過去這一夜過得也是倍感煎熬,心中一直在憂慮天亮後不知會面對怎樣的懲罰折磨,此時見到高演仍是以禮相待,他也不免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先是向高演略作欠身,然後便又忍不住發問道:「請問大王,太子殿下如今安在?大王等接下來又要如何收場?」

  「太子無缺無損,正安居內宮之中,堂兄稍後便可見到。至於後計如何,唉,其實我心也正自茫然,需共群眾商討計議。」

  高演自然不會將計劃向高睿全盤托出,他只是需要高睿配合以更加牢靠的控制住禁軍和監國大都督府人事,最起碼在這一場政變結束以前,他不會讓高睿參與到核心的人事當中來。

  在將高睿引入堂中後,高演又將高湛和斛律光兄弟,以及其他參事的宗室和禁軍將領們召集起來,將禁軍的軍權重新分配。

  他先以高湛暫領京畿大都督節制畿內軍事,並安排高睿輔佐其行事,昨日代掌禁軍的斛律光則交出禁軍軍權,只從禁軍之中挑選五千名精銳人馬,直向滏口方向而去。

  五千名禁軍將士,已經算是他們在短時間內所能挑選控制、保證可用的最大兵力了,畢竟禁軍向來被皇帝視為禁臠,包括晉陽勛貴在內都難以長久插手干涉,偶或擔任禁軍將領,也都是短期輪換,難以長期守任。

  斛律光昨夜收到常山王的命令後,已經派遣一千精卒前往滏口值守。但滏口卻並不是唯一出入太行山的通道,尤其是一些小股流動的人員想要向西逃竄,哪怕把守住關塞也很難杜絕這一情況。

  所以接下來斛律光所部便需要第一時間趕到滏口觀望動靜,如若一切如常,那麼便偽裝為運輸給養物資的隊伍直往遼陽而去。

  高演同樣不能留在都畿之內,他將率領城外大軍隨後出發。不過他也並不放心將都畿軍事完全交給高湛等人,所以在斛律光交出軍權之後,他又任命斛律羨為領軍將軍,當然都只是暫領,眼下他可沒有權力名正言順的任命這些官職,但只要能夠在其小團伙內達成默契,一樣能夠行使其職權。

  任務最為緊急的斛律光受命之後,當即便在高睿的陪同下,前往三台大營挑選軍士、即刻出發。至於高演,則還需要將都畿人事安排妥當。

  昨夜黑燈瞎火、異變驟生,自然讓人驚慌難當,台省一眾官吏們全都縮在官署之中,不敢輕易外出察望動靜、以免被亂兵所傷。

  待到天亮之後,眼見台省雖然被外兵所占據控制,但是秩序還未失控,心內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而一些朝士高官也都不免膽氣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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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演還在堂中交代著禁軍內部具體的人事調整,突然聽到直堂外傳來喧鬧爭吵聲,他心內自是不悅當即便沉聲發問道:「外間何事吵鬧?」

  「啟稟大王,乃是崔僕射等爭吵想要進入直堂。」

  外間衛兵聞言之後,忙不迭入內奏報導。

  崔昂昨夜留宿尚書省而被直接控制在了省中,斛律羨擔心其人或會攪亂尚書省人事而將之別處安置。經過後半夜忐忑不安的等待,天亮後見到局面並未完全失控,崔昂便希望能夠重返直省,但卻遭到了外間甲兵的阻攔。

  「爾等軍士知我是誰?此間乃是尚書省直堂,我乃尚書僕射,竟不許入!」

  崔昂想要進入尚書省直堂中去,既是想收集保存一部分文籍資料,同時也是想要迫切搞清楚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看皇城中秩序尚可維持,可見作亂者也並非窮凶極惡,對於秩序還是有著基本的要求。

  高演這會兒也將軍務安排的差不多了,於是便示意諸將暫時退出,將直堂騰空出來,並讓人將崔昂請入進來,待到崔昂行入後,他便望著對方笑語道:「崔僕射,暫借省中直堂聚眾議事,耽誤了正常的省務辦公,請你見諒啊。」

  崔昂當然敢直接責問高演,只是滿心驚疑的抱拳說道:「請問大王,昨夜至今究竟何事發生?大王奉從何令典軍入省?需下官等如何協同配合,還請大王明示。」

  「唉,奸臣臨朝,以致家國不幸、內亂滋生。楊遵彥居位而不盡責,苛待諸軍軍士,以至於城外軍營之中發生兵變。我倉促受命,出城鎮撫群情,本已解除兵變,楊愔卻仍不肯屈從眾意、只是一意孤行,結果身遭所害……」

  高演話音未落,崔昂臉色陡然一變,旋即便驚聲道:「楊相公遭害、死了?」

  高演對此也無作隱瞞,讓人將楊愔的屍體拖出來擺在尚書省直堂前。此時不只崔昂一人,其他的朝士臣員們也都聞訊趕來,當看到楊愔那讓人慘不忍睹的死狀之後,一時間也都不免倒抽一口涼氣,心內驚懼不已。

  「我將共太子殿下一同出都西行,往迎至尊歸都定勢。只是行前需將此事稍作分講,魏少傅才雄筆壯,需為紙筆詳述楊愔取死之道,以供至尊閱覽批覆!」

  高演直接讓人將正自低頭擦汗的魏收從人群中引出來,將之單獨請入直堂一側的廂房之中。

  廂房內陳設簡單,一座席一素案,案前則擺設著兩物,一是裝滿了黃金的籮筐,一是血跡斑斑的鋼刀。

  這意味不言自明,魏收看到這一幕後,額頭湧出的冷汗更多了,他向來不以正直耿介而著稱,之前已經看到楊愔的屍體那悽慘之狀,自然也不想落得同樣下場,於是在稍作權衡之後,便提起筆來,開始書寫一份揭發討伐楊愔行政混亂、罪跡斑斑的書文來。

  其人確實才情可稱,哪怕此際心情緊張忐忑得很,但是隨著文思被打開、快速的轉動起來,數千言揮筆立就。待到寫完之後,他便放下毛筆,起身站在了案邊,等待常山王入前閱讀修改。

  高演見魏收如此乖巧識趣,心中也是頗感滿意,待拿起那篇文章見到內中將楊愔批評的體無完膚,臉上笑容愈濃,讓人入前幫助魏收搬起那一筐黃金,然後又對其人頷首笑語道:「辛苦魏少傅了。」

  說罷,他便拿起這一份聲討楊愔的檄文返回尚書省直堂中,逐一召見一干在朝大臣,讓他們閱讀這一篇檄文之後並在上面署名,以表示他們支持對楊愔的處罰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