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葵,你還未告訴我,你為何會突然進京,是不是他們真的對你做什麼了?」
顧逸川忽而緊緊握住她的手,面上儘是擔憂。
沈南葵點了點頭,「沒錯,你此時見到我,並非偶然,兩日前我從私塾回家,被人一路劫持到了京郊,只不過,我逃走了。」
隨即她面露苦笑,「只是可惜,原來事情真的與你有關,你說永嘉郡主已經盯上這個小院,那麼,恐怕從我剛進門時,她就得到了消息。」
顧逸川心生悲涼,垂頭道:「是我無用,才害了你。」
沈南葵嘆了一口氣,也握了握他的手,「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萬幸我們如今在一起,便可一同想法子解決當前的困境,我知你曾與永嘉郡主有過一面之緣,可你與她究竟身份懸殊,況且你早已娶妻,她為何對你如此執著?」
顧逸川茫然搖頭,「我亦不知,上回我與她在蘭芳齋外相遇,是因為一個孩子,我當街違逆甚至還威脅了她,我這般得罪她,按理她就算記下我,也該是厭憎才對,又怎會想嫁給我?」
對於這件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沈南葵眉頭緊皺,問道:「除過這一次,在她向你表明心跡之前,你們還見過面嗎?」
「倒還真有一次,」顧逸川點頭說,「會試之後,我高中榜首,幾位交好的同窗在慕英樓為我擺酒慶祝,離開時恰好遇到了永嘉郡主,她一眼認出我,又聽到同窗們對我的恭賀之詞,知曉我是本屆春闈的會元,她似乎很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麼,可這過後,她便頻頻邀我赴宴,見我不應,更是直接表明心跡,最後又毀了小院,如今甚至還想對你下手……真是膽大妄為!」
沈南葵聽他這樣說,心中漸漸明了。
似嘆似悲道:「古往今來,廷試中由陛下欽點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無一不是人中龍鳳,有的甚至還能被皇帝瞧上,得以尚公主,做天子女婿,你才貌不凡,在同輩中更為翹楚,永嘉郡主會對你動心,倒也並不出人意料。」
顧逸川搖頭說:「可我早已成親,與你兩心相許,此生只願一世相守,絕不相負,不管她是郡主還是公主,我都並無此意啊!」
沈南葵微微笑了笑,「逸川,我沒有懷疑過你的心意,我只是不解,永嘉郡主也知道你的態度,為何還要這般強人所難,按理她身份尊貴,想要什麼樣的夫婿沒有,又何必奪人之夫,難道……這其中另有深意?」
這件事情聽著就很不合理。
前世她雖然是內宅婦人,不涉政事,可畢竟身在侯府,對朝堂上的動向也知道不少。
永嘉郡主是景王之女,景王一向深得陛下看中,在朝堂聲望不淺,民間更是給他安了一個賢王的稱號,所以,即便永嘉郡主對顧逸川有意,可她監視青雨巷小院不說,還派人去來安鎮劫走自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景王府難道都不管嗎?
顧逸川是陛下欽點的狀元,更是天子門生,永嘉郡主卻逼迫其休妻另娶,事情一旦傳開,必定天怒人怨,景王府難道絲毫不在意名聲?
「……你是說景王府?」顧逸川立馬會意。
沈南葵點了點頭,「永嘉郡主敢這麼肆無忌憚,一定是仗著背後有王府撐腰,可景王一向有賢王之稱,怎會願意背此罵名?」
「的確不對勁。」
顧逸川回憶著近期發生的事,喃喃道:「而且,我心裡厭煩永嘉郡主以強權相逼,曾說過許多重話,她明明動怒離去,過後卻又仍舊對我百般示好,細想下來,堂堂天之驕女,即便對我有意,可我一介寒門書生,哪怕中了狀元入朝為官,也是毫無根基,哪裡值當她在我身上花這麼多心思?」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兩人心中都感到十分不安。
顧逸川定了定神,將碧玉梅花簪重新插回沈南葵發間,沉聲道:「永嘉郡主能困得住我一時,卻困不住我一世,過幾日陛下召見,她難道還敢不放我去?到時我便陳情階前,求陛下為我做主!」
「也只有此辦法了。」沈南葵嘆了口氣。
她心中無不悲涼,難怪人人都貪戀權勢,普通人與強權對上,根本毫無話語權,更別說能夠與之反抗,上一世,蔡嶺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鑑。
雖然顧逸川說要在陛下面前陳情,可此事涉及皇家顏面,即便過錯方是永嘉郡主,可萬一陛下遷怒於他,認為事情皆是因他而起,他日後可還能再得到重用?
十年寒窗,明明中了狀元走上仕途,正該風光無限,他若因此遭到冷待,何時能有出頭之日?
顧逸川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忽然憤而起身,拿起桌上一把削水果的匕首就往臉上划去,「若是我這副皮囊惹的禍,我毀了它便是!」
「逸川,不要衝動!」
沈南葵嚇了一跳,忙大聲阻止。
顧逸川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向沈南葵,歉然一笑道:「我丑一些不要緊,只是要委屈娘子了。」
隨即他便將匕首往臉上划去。
「你若膽敢自傷,我立時便取了來安鎮顧家五口人的性命!」
一聲厲喝從院中傳來,片刻,永嘉郡主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刀尖已經劃破臉頰,可顧逸川卻生生停住了,他眼中似有血絲,咬著牙道:「郡主身為皇室中人,受天下百姓供養,應當憂國愛民,可你竟敢草菅人命?」
永嘉郡主徑直上前,一把奪了他手中的匕首,隨即輕笑著說:「顧郎別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我是怕你做傻事,故而嚇唬你的,當然,就算本郡主不要他們的命,可你若敢自傷,我也一定不會叫他們好過,為了你的家人著想,顧郎還是忍一忍吧。」
她見顧逸川臉上破口處,蜿蜒出一道細細的血痕,不由有些心疼,拿出手絹想要替他擦去。
「如此風姿卓絕的一張臉,顧郎毀了豈不可惜?」
顧逸川側身躲開她的手,冷冷道:「毀了它,也好免了郡主的惦記。」
永嘉郡主見他這般,倒也不惱,轉過身在主位坐下。
「顧郎以為,本郡主只是看上你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