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周迭還沒回來,他坐在空無一物的客廳地板上,只覺得那股熱氣順著皮膚都散去了。
啊——白日宣淫。
江雲邊後腦勺靠在牆邊,垂眸看著自己的右手,修長的五指舒展開之後,他輕攥了起來。
雖然他知道剛在一起的小情侶都是這樣,一天巴不得二十五個小時見面,黏膩得想融進對方骨子裡。
要換做普通的AO,早就深度標記幾輪了吧?
一想到深度標記,江雲邊就忽然有些迷茫。
他真的要被周迭標記,要屬於Enigma嗎?
不要。
這是本能給他的答案。
江雲邊有些苦惱地抓了一把頭髮,雖然他從來對這件事避之不談,周迭也很從容有耐心地包容他的情緒,甚至連每次觸碰都是溫柔的。
但江雲邊卻覺得自己還是邁不出那一步。
他做不到徹底打開自己,讓周迭燙下烙印。
「草,真他媽自私……」江雲邊沉聲罵了自己一句。
咔噠。
門開的聲音傳來,江雲邊收拾好情緒抬頭,周迭拎著外賣回來了。
「洗好了?」他帶著點親昵的笑意把東西放到跟前,隨後貼過來親了親江雲邊的眼瞼。
「幼不幼稚。」江雲邊笑著拍了他肩膀一下,「買了什麼啊?」
「之前在學校你喜歡吃的那家。」周迭又拿出手機,「我再買張桌子。」
「不至於。」江雲邊拎起外賣,打開了陽台的落地窗,「晚飯而已,在哪解決都一樣。」
「你想報哪個專業?」周迭跟在他身後,踏進陽台的時候迎上晚風,吹起了他的劉海露出英俊的眉眼。
「醫學。」江雲邊想也不想,「從事科研工作之類的。」
江雲邊想學醫的原因很簡單,為了妹妹,跟他自己。
這是他早就想好的。
「你呢?」
周迭支著下巴,沒有立刻回答。
似乎對他來說都一樣,沒有特別的興趣愛好,也沒有很鮮明的目標。
處高位者永遠都是從容的。
「航天航空吧。」周迭輕笑,「以後給你摘星星。」
江雲邊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周迭給他的答案會是這樣。
「你……」他輕咳一下,抽回視線,「你自己考慮清楚。」
家具的布置只用了一周,之後周迭就登門拜訪了紀莣,親自跟他提出了這件事。
得知兒子上大學之後要跟男朋友同居,常年給自己定位在冷靜慈母的紀莣不免有些愣怔。
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該詫異周迭這麼快把自己兒子追到手了,還是他居然做好了那麼周密的打算。
偏偏傻兒子江雲邊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縝密的心思,坐在餐桌上一個勁地往男朋友跟自己這兒瞟,像生怕被拒絕。
「雲邊。」紀莣站了起來,「你跟我過來一下。」
江雲邊輕聲應好,起來的時候輕輕捏了下周迭的手。
「等著。」
紀莣第一次在兒子面前點燃了煙。
「我不是不支持你們在一起,但你剛成年,他又是Alpha,你真的考慮清楚要跟他同居嗎?」
江雲邊記得周迭也不止一次問他考慮清楚沒有,他給的答案都是:「我看起來像那麼猶豫不決的人嗎?」
「考慮清楚了。」江雲邊垂著眼,「我喜歡他,需要他,沒什麼能猶豫的。」
「雲邊兒,這些話是以前我跟你妹妹說的,」紀莣抖了抖菸灰,「確定了一個可以交付的人之後,你當然能擁有他的標記,但洗標記是一個相當痛苦,且伴有各種後遺症的事情。」
「我希望你們勇敢去愛,更希望你們保護好自己。」
紀莣最後還是同意了,甚至親自到江雲邊的房間裡幫他收拾東西。
江雲以收著收著就開始掉眼淚,差點讓江雲邊錯覺回到三年前父母離婚的時候。
紀莣笑著抱女兒,答應這次不會阻止見面才把人哄過來。
江雲邊走之前捏了捏妹妹的臉:「以後都要上大學了,別那麼黏家,也別那麼黏我。」
江雲以揉了揉通紅的筆尖:「哥,以後不用顧及我了,好好談戀愛去吧。」
搬到小公寓之後,江雲邊這才發現不到一周的時間,這裡居然按照當初他跟周迭的規劃完全改好了。
「沙發!」江雲邊躺在了上面,用自己的身長為尺量了量,「不錯,很大,很爽。」
周迭幫他把行李箱推進了臥室:「明天我媽過來一趟。」
江雲邊躺了一會兒就起身,走到門邊:「阿姨身體還好嗎?」
「營養師調理著,目前很穩定。」
江雲邊嗯了聲,自己走到行李箱隔壁:「這裡面是衣服跟褲子,我自己來。」
周迭笑著附身,貼到他的耳邊:「怎麼還害羞,多少次了?」
江雲邊只覺得像火燎了一下耳邊,紅著臉推開周迭:「我自己收自己的東西還不行嗎?」
「行。」周迭做了個請的姿勢,「來吧。」
江雲邊看清了他眼底的挑釁,唰地拉開鏈子一股腦地抱著自己的衣服,塞進衣帽間裡。
雪松的味道跟薄荷在窄小的空間裡交錯,江雲邊只覺得舌尖發甜,黏膩的味道順著嗓子吞進去,他又想要周迭了。
那個人要是Omega那該多好。
江雲邊估計自己會纏著他廝混個四天三夜,沒把人折騰得下不來床不會結束。
「對著衣櫥想什麼呢?」周迭推開了門,手順勢搭在他的腰上,「還是聞到了什麼味道?」
江雲邊被說中了,回頭瞪了他一眼,故作鎮定:「你們Enigma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周迭輕笑,拍拍他的後腦勺:「收拾好了,出來看電影。」
因為第二天溫玥要來,江雲邊跟周迭都很聽話地早睡早起,第二天剛接到電話就起來洗漱收拾。
溫玥到的時候江雲邊已經做好午飯了,她坐在餐桌邊沒事幹還有些手足無措。
「沒想到雲邊廚藝不錯啊,」溫玥驚喜地看著一桌子菜,「我還以為你倆要天天吃外賣呢。」
「倒也沒有那麼弱。」周迭給媽媽倒了杯溫水。
江雲邊看到她接過水杯時手臂上的針孔,後知後覺溫玥瘦了很多。
溫玥還在接受治療,卻擔心兩個孩子,特意想過來煮一頓午飯。
「既然是這樣,我以後就放心了。」溫玥輕笑。
江雲邊察覺到周迭的情緒加重了些。
溫玥的三餐有特殊食譜,江雲邊做的飯她想吃也被周迭制止住了。
「下次雲邊給你按食譜做。」周迭輕聲哄道,「不然吃了又胃疼。」
「那我去看看你們收拾得怎麼樣。」
溫玥自己動了,兩個小孩坐在桌前,面對一桌子菜沉默不語。
江雲邊一直覺得自己廚藝還可以,但現在每一口都味同嚼蠟。
溫玥的狀況比她看起來可能還差。
「不錯,書房裝修得像你父親的風格。」溫玥出來的時候輕捂著唇,最後看了一眼室內的裝修,「很溫馨。」
周迭還想說話,周夫人的電話打過來了,說司機已經到樓下,要接溫玥回去。
周迭本來想再留一陣,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好的」。
江雲邊跟他送了溫玥回去,周老先生跟周夫人都在,看見溫玥回來時神情微松,隨後又露出笑意看他們兩個。
溫玥規規矩矩地吃完飯,醫生來檢查,確定沒事之後她就躺在床上,開始昏昏欲睡。
周迭在房間裡陪他說話,江雲邊坐在樓下等著。
「本來想讓她開視頻,少些走動的。」周夫人坐在客廳里,「但她總覺得不親眼去看一看你們不安心,就跟醫生提了。」
「溫阿姨的狀況不好嗎?」江雲邊輕聲問。
「抵抗力在下降,也有不少小毛病。」周夫人揉了揉眉心,「她還是不願意洗標記,所以身體的負荷越來越大。」
「周迭會好好勸她的。」
「你們好好準備上大學,周家肯定會照顧好她,不用擔心。」
江雲邊應好,周迭下來。
「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小迭,公司那邊給你安排了實習,你有空就過來吧。」
「好,夫人晚安。」
江雲邊被周迭牽著,上車的時候才問他:「你要去實習了?」
「不算,只是去看看。」
江雲邊也覺得合情合理,畢竟周迭是未來的繼承人。
但隨之他又頓了一下:「你不是學航天航空嗎?專業不相關怎麼辦?」
「也不是一定要我接手,」周迭細長的指尖輕輕握著方向盤,「都讓我看看,但最後決定權在我手上。如果未來改變想法了,還能繼續進修。」
江雲邊心想也是,大戶人家的事情哪裡會只有一條路可選。
之後他想說什麼,又想起了溫玥,心口像是被棉絮堵滿了一樣難受。
直到車停,江雲邊才驚覺自己一路上跟周迭沒說什麼話。
江雲邊在公寓門口等了一會兒,周迭停車回來時他還在走神。
周迭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眼睫,江雲邊回頭就被他撫住了側臉。
周迭的聲音很輕:「在想什麼,那麼走神。」
江雲邊低頭,抬手忽然抱住了周迭的腰,下巴輕靠到他肩膀上。
「周迭,我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