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988突如其來

  0201988突如其來

  該談的事情都已經談妥了。

  大年初三的早晨,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之後,董香香和謝三就帶著孩子們告別了娘家。

  開著車,往城裡趕。

  到家之後,董香香和謝三就找白師傅、馮叔又開了一個小會。

  董香香就詳細地說了,她打算讓城西糕點廠幫著他們八珍齋加工糕點,以及準備跟魯宏偉合作開一家糕點配料廠的事。

  八珍齋現在無論是基礎的點心,還是一些高檔點心都靠麵點師們純手工製作。

  他們做得點心永遠趕不上店裡的銷售速度。

  所有的點心都一直處於一種供不應求的狀態。很多客人如果去晚了,根本就沒點心可買。

  與其一直這樣下去,倒不如讓麵點師們集中做一些中高檔的點心。這些點心自然要提高價位。再把一些基礎款的點心,交給城西糕點廠來加工製作。

  這樣一來,基礎款點心產量一下就能上去,也方便他們八珍齋以後進一步發展。

  白師傅和馮七早就知道董香香有意要開辦糕點廠。

  只是沒想到,這過春節回了一趟娘家,她就把這些事都談好了。

  兩位師傅並不反對,加工點心的工作交給城西糕點廠來做。配方保密的事,董香香也考慮得挺周到的。

  只是,找個廚師去配料廠帶著工人做餡料,這件事就有點為難了。

  現在八珍齋的配料,只要涉及到秘方,只有白師傅師徒三人知道。

  二牛那邊還沒出師呢,白師傅腿也不太好,而且還要帶著麵點師們做高檔點心,並不適合去配料廠工作。

  所以,董香香思來想去,就決定等到配料廠籌備好了之後,她先過去呆一段時間再說。說不定,她能在配方廠里發現新的人才呢。

  兩位師傅一聽,也覺得事情可能暫時只能先這樣了。

  另一邊,謝三雖然不太願意跟媳婦分居兩地,卻只能暫時忍耐了。

  那天晚上,董香香生怕三哥責怪她自作主張,只得百般討好。

  謝三故意裝作不高興的樣子,好處都占盡了,才點頭原諒他家小媳婦。

  「沒辦法,以後我少不得在周末,帶著兩孩子往昌平跑了。」謝三摟著媳婦說道。

  董香香只得討好他說:「是呀,辛苦三哥你了。」

  謝三卻說,「唉,以後你這八珍齋看來也少不得我給你照看了。」

  董香香只得厚著臉皮,把三哥從頭到腳誇了一通,又說了不少甜言蜜語。

  兩人這才相擁著睡了過去。

  只是半夜的時候,董香香突然肚子疼。可能也是因為昨天晚上鬧得太狠了。

  謝三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幫董香香穿好了衣服,就準備帶著她去醫院。

  白師傅白師母都跟他們在一院子裡,聽到動靜,也就打開燈,又起床了。

  一看董香香不好了,白師母就堅持要陪著他們一起去醫院。

  白師傅倒是也想去,師母卻讓他留在家裡照應著。

  等到他們匆匆趕到醫院,一做檢查,才知道董香香是懷孕了。

  那值班的婦科大夫一看董香香臉嫩,還以為他們是剛結婚的小夫妻,就把這兩口子說教了一通。

  讓他們以後小心些,別再這麼衝動了。

  謝三隻得硬著頭皮認下了這個錯誤。大夫又給董香香開了一些藥,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三人都沒有言語。

  謝三坐在前面開車。董香香和白師母坐在後面,白師母一個勁地撫摸著香香的手背,咬了咬嘴唇,卻什麼也沒有說。

  謝三卻忍不住暗嘆了一口氣。也虧得這些年,他一直在看養生調理的書,平時沒少用食療的方式幫香香調理身體。所以,董香香身體各方面都挺好的。

  他們那麼一鬧,董香香肚子裡的孩子卻沒什麼事。

  好不容易到了家,謝三小心翼翼地把香香扶回屋裡。

  白師母進屋的時候,白師傅也在等她。見妻子進來了,就一邊倒熱水給她喝,一邊開口問道:

  「香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師母直愣愣地看了她男人好一會兒,才說道:

  「香香又有孩子了。老白,你說他們兩口子會留下那孩子麼?這都有了猴哥猴妹了,香香的買賣又做得那麼大,那孩子一定會被放棄吧?」

  白師傅一見妻子臉色煞白煞白的,忙把她扶到床邊坐下。然後溫聲勸道:「你呀,還是別想那麼多了。」

  白師母卻抖著嘴唇,顫聲說道:「倘若是我,肯定會留下那孩子的。他好不容易來到世上,母親也應當好好保護他才是。」

  白師母對孩子一直有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當初,她即使拼了性命,也沒能護住自己的孩子。這些年,她總覺得自己太無能了,才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到了現在,她仍是見不得別人打掉自己的孩子。

  白師傅看著她這樣,只得摟著她,又細細地安慰了一番。

  兩人好不容易關燈睡下了。

  白師母小聲說道:「老白,剛剛在車上,我真想對香香說,讓她留下那孩子吧,孩子都已經來了,打了怪可惜的。可是,我到底沒有說。我心疼那孩子,也心疼香香。」

  白師傅只得摟著她,安撫道:「你做得對,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做決定吧。有了兩個小猴子當孫子,你就知足了吧。」

  過了一會兒,白師母才說:「也是,我也不該強求什麼了。」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房子裡,謝三幫董香香收拾著躺下了。他卻不急著睡,盯著自己媳婦的肚子兩眼有些發直。

  上次董香香生孩子的那個晚上,可把他嚇壞了。倘若是以香香性命為代價,謝三是不想要孩子的。

  這些年來,謝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做避孕。也從沒出過什麼狀況。

  這次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又意外有了。

  董香香枕在枕頭上,眯眼看著他愁眉不展的樣子,就開口說道:「孩子既然來了,跟咱們也是一種緣分,就生下來算了。何況要去打胎,對我身體也不好。」

  謝三一聽她說對身體不好,只得點頭道:

  「那就生下來吧,只是你要多注意些才是。既然這樣了,你乾脆就別去配料廠了,咱們在想辦法找人去算了。」

  董香香卻說:「要生的話,我恐怕還真不能在城裡呆著了。這邊抓得太嚴,肚子一大,就特別麻煩。

  有孩子這事咱們乾脆先別聲張呢。正好借著去配料廠這機會,我去昌平呆上幾個月。我們鄉下也有生二胎的,那邊管得也鬆些。何況,還有母親照顧我呢。」

  謝三聽她說得有禮,就點頭道。「這倒是也可以。」

  很快,他也收拾一下上床了,把董香香連帶著她的肚子都輕輕地摟進了懷裡。

  董香香很小聲地說:「三哥,未來幾個月,可真要辛苦你了。」

  謝三輕輕地親吻在她的發頂,溫聲說道。「最辛苦的是你。老婆,我以後有空就過去看你。」

  董香香卻說。「也不用那麼經常來,你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兩個孩子,我才能放下心來。」

  兩口子又忍不住說了一些情話,這才相擁著睡去。

  這一晚上,白師母都沒睡好覺,白師傅怎麼安慰她都不行。

  直到第二天早上,董香香找她說了自己的打算,白師母這才雲開霧散,露出了一臉喜色來。

  她連忙握住香香的手說道:「你放心,這事師母自然會幫著保密。到時候,師母也可以過去伺候你。」

  董香香也知道師母喜歡小孩子,也沒多說什麼。

  過春節之後,八珍齋的麵點師和員工們都回來上班了。

  很快,大家就聽說了董香香要辦廠,可能要長期到昌平工作的事。

  也就只有二牛和家裡的人才知道董香香辦配料廠的一些內情。

  二牛一聽說,那配料廠是專門招收傷殘工友的,頓時兩眼就有些發亮。

  二牛因為不會說話,從小沒少受苦,也就是他哥哥大牛一直在照顧著他。

  二牛中學畢業之後,母親想盡辦法,托人把他介紹到一位大廚手下當學徒。

  結果,那位大廚心術不正,二牛沒少受折磨。

  大牛知道這件事之後,把他接回家,又找那大廚去鬧,把交的學費都拿了回來。後來,就託了陸洪英把二牛介紹到謝家來工作。

  謝家這邊根本就不在乎二牛口不能言。後來,他因為天賦出眾,蒙白師傅看中,正式收為徒弟。

  這些年來,白師傅雖然對二牛很嚴格,卻一直把他當親兒子看。

  董香香這位師姐性格溫柔,一向都對二牛照顧有加。

  董香香甚至說過,等二牛出師之後,若是願意自己闖蕩,師姐幫他投資。若是還願意跟著他們八珍齋一起干,那師姐就再開一個八珍玉食府的分店,後廚交給二牛負責。

  二牛那時候也答應,要去八珍玉食府分店。

  可是,想起他少年時代,因為口不能言,受到的那些冷眼和錯待。

  再想起,師姐說他們的配料廠要給殘疾人一個合理的待遇。

  二牛突然做了一個新的決定。

  這一天,下了工後,二牛特意留下來找白師傅談事情。

  這麼多年下來,董香香那邊自成一派,很多東西都不用白師傅教。白師傅反而把大部分心力,都用在這個小徒弟二牛身上。

  雖然,在廚房裡,白師傅對二牛管教很嚴格。

  可是,一旦離開了廚房,白師傅卻小徒弟很是疼愛。

  兩人一到屋裡,白師傅就拿出董香香送過來的時令水果給二牛吃。

  二牛卻不著急吃,而是拿著小本子,寫了自己的想法給白師傅看。

  白師傅一看本子上的字,不禁有些吃驚。

  「什麼?二牛,你想去那配料廠干?你可知道你要在八珍玉食府的分店干,前途一定會很好的。你看馮七,他才來京城多久,已經揚名立萬。」

  二牛卻搖了搖頭,又在本子上寫下。

  「師傅,我就想去配料廠。那裡才是我真正該去的地方。我比師姐更適合得多。我了解那些工友心情,我一定能配合魯廠長,守住咱們八珍齋的秘方。」

  白師傅看著本子上的字跡,半響沒有言語。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道:「可是,我還沒打算讓你馬上就出師,你那火候還差了點,我想著怎麼也得到今年秋天或者冬天,在放手。」

  二牛又急著在本子上寫到:「我可以先跟著師姐去,師姐也願意指導我。我出師的事倒也不急。我還想著再跟師傅幾年呢。」

  話都說得這份上,白師傅也不願意再為難他。只得開口說道:「要不這事你回家裡,先跟你母親和哥哥商量一下。我回頭也跟你是師姐說說看。」

  二牛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他又跟白師傅聊了幾句廚藝上的事,就收拾東西回家去了。

  其實,二牛倒覺得沒什麼跟家裡說得必要。

  他哥大牛從小到大,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偏偏,前幾年,大牛娶回來一個漂亮又精明的媳婦。

  那媳婦什麼都好,就是容不下二牛這個有殘疾的弟弟,不願意讓二牛留在家裡。

  為了這事,大牛沒少跟他媳婦吵架。兩人甚至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這些年,除了過春節,二牛根本不回家住。平日裡,他會把大部分工資拿回家給老娘花。

  可牛母卻一直心疼小兒子有殘疾。

  何況二牛都二十多了,連媳婦都沒娶上。

  牛母乾脆就把那些錢都存在銀行里,準備將來給二牛娶媳婦用。

  大牛也一心為他弟弟打算,自然不願意花弟弟辛辛苦苦賺來的錢。

  母子誰也沒跟大牛媳婦提過這事,怕她惦記二牛的血汗錢。

  大牛媳婦就把二牛當成殘疾小學徒工了,覺得他一個月賺不了幾個錢。她打心裡恨不得二牛最好不要再回家。

  偏巧,這一天,二牛到家的時候,家裡只有嫂子一人。母親也去市場買菜了。

  嫂子一見二牛,就氣不打一處來,指桑罵槐地說了半天。

  二牛乾脆也不理他,一轉頭,就回自己屋裡呆著了。

  可那刻薄的嫂子見他躲了,還以為二牛怕了她似的。又掐著腰,站在院子裡,隔著牆根好一頓臭罵。

  往常這時候,大牛還在忙著賺加班費呢,根本就不可能回家。

  她婆婆也是個逆來順受的好性子。老太太就算生氣了,也不會跟大牛說。

  所以,那媳婦覺得怎麼罵小叔子都沒人知道。

  可偏偏,下午的時候,大牛單位里派他出去辦事,辦完事,大牛就直接回家了。

  他這還沒進院子,就聽他媳婦跳著腳,罵二牛就是一個殘廢,淨想著賴著他哥哥養著。

  不老老實實在小糕點鋪子裡給人打工。有事沒事,就往家跑。家裡就這麼大點的院子,多一口大活人都挪不開腳。

  等過兩年,她在給大牛生個孩子,這日子窮巴巴地可怎麼過?

  不知什麼時候,牛母也提著菜籃子回來了。站在門口,聽著這個矯情的兒媳婦罵她小兒子,難過的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大牛一看見母親都被氣哭了,眼睛都紅了,心裡的火氣突突地燒。

  要說當年,大牛也是想進辦法,才娶到了這麼一個漂亮媳婦的。

  頭兩年,他對媳婦也是百依百順。他甚至收了心,踏踏實實在廠里上班。

  偏偏,他媳婦就是個虛榮的潑婦。

  這些年,她總是嫌棄日子過得不好,說大牛沒本事,不能給她賺錢。這些,大牛也就暗自忍了。

  可是,她一說二牛,大牛就發脾氣,兩口子就口角打架。

  那媳婦也因此嫉恨上二牛了。

  平日裡,還稍微有點收斂,今天,見沒人在家,她就可勁地作踐二牛。

  只是,她正罵得痛快,大牛紅著眼睛,推開門走了進來,上前就一巴掌糊在她臉上了,直把她抽倒在地。

  這麼多年了,那媳婦在家裡作威作福的,連點家務活都沒幹過。可大牛照樣捧著她,一根手指都沒動過她。

  她又哪裡受過這種委屈,頓時就哭鬧道:「好你個大牛,你既然敢跟我動手。這日子,也沒法過了,咱們乾脆離婚吧。」

  平日裡,大牛一聽離婚,必定會軟下來哄她。

  偏偏,這次大牛隻是紅著眼睛看著她,破口罵道:

  「好,離婚就離婚,反正我這日子也過不下去。我tm當初不止眼睛瞎了,還是個賤骨頭,這些年一直把你當成佛爺供著。

  你這賤人倒好,整日裡欺負我媽不說,還糟蹋我弟。今天,你就給我滾出去,老子不跟你過日子了。

  還有我的存摺你給我拿出來,當初我是幹什麼的你也知道。你又不把錢還我,可別怪我帶著一幫兄弟,去你家裡溜達。就你那傻b兮兮,沒腦子的弟弟,沒了老子罩著,看他被不被整死。」

  那媳婦一聽大牛說這話,整個人都呆住了。

  可大牛是真火了,甚至還想上前踹她呢。

  二牛一聽院子裡動靜不對,趕緊從房裡出來,攔住了他哥。

  他擋在哥哥面前,用手語比劃著名。

  「哥,我今天回家是有事跟你們說,等說完我就走了。你跟嫂子計較個什麼勁。她才是要跟你過日子的人。你應該善待她才是。」

  聽了二牛的話,大牛忍不住哭了出來。他握著弟弟的手說道:

  「哎呦,我的傻弟弟,你這是糟的什麼罪。小時候,我護著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可我現在卻找了一個討債的媳婦來,害的你有家歸不得。我看這日子,就算了吧,離了這蠢婆娘,我在找個性子好的。」

  大牛轉過頭就沖她媳婦罵道:「牛玉蘭,你給我滾,這婚咱們必須離。明天就去。這次又不離,我tm就是你孫子。」

  牛玉蘭這時也徹底傻眼了,她求助地看向牛母。

  可是,這麼多年,牛母早就看透她了。竟一眼也沒看她,始終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一語不發,手裡還提著一個菜籃子。

  這時,二牛也急了,連忙跟他哥比劃道:「哥,你別急,我們八珍齋要在昌平開廠了,我今天回來就是想跟你們說,我打算去昌平了。你可千萬別跟我嫂子再吵架了。你們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不成想,大牛看懂了他的手語之後,氣得撲過去,就去打牛玉蘭。

  「我打死你個攪家精,看你都把我弟弟逼成什麼樣了?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們一家三口才安心?」

  二牛費了好半天勁才把他哥哥攔了下來,那牛玉蘭也趁機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二牛想盡辦法勸和他哥大牛。

  大牛卻一杯又一杯的苦酒下肚,哭著對二牛說:「這些年,哥哥對不起你。你別去昌平了,回家來住吧。哥馬上就跟牛玉蘭離婚。」

  二牛口不能言,怎麼勸都勸不住他。

  最後,大牛醉倒在桌上,二牛跟母親比劃了半天。

  牛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二牛一大早就走了。

  大牛看著枕邊放了一封信,信里二牛說,他想去昌平,帶著那些和他一樣身體有殘缺的人一起發家致富,贏得別人的尊敬。他去意已決,希望大哥不要攔著他。

  大牛拿著這封信,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