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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聲看了一眼那旋轉石柱之後,又把視線往四面掃望過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從踏上這一層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察覺到了。
這二層石廳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潛流暗涌,醞釀著驚濤駭浪。
從四面牆壁上覆蓋著的那層薄冰,就可見一斑。
整個石廳內的溫度森寒陰冷,讓人透體寒涼。
楚希聲甚至感覺到一股股肉眼難見的刀意劍意,在虛空中縱橫交錯。
在場的這些天榜宗師,還有那些一品高人,面上不動聲色,卻都在以各種方式與問銖衣遙相對抗。
楚希聲的眉梢一揚。
這位一劍傾城,似已成眾失之的——
「看來眾人都對這位忌憚備至。」
任笑我背負著手,也在掃望石廳四面:「都是聰明人。在問銖衣出局之前,他們是不打算自相殘殺了。」
宗三平陷入凝思:「問銖衣剛才的示威之舉看來是適得其反,這位的寒法劍道蓋壓群雄,眾人如還彼此殘殺,只會便宜了這位。我預計最後一層,或有一場大戰。要麼問銖衣提前出局,要麼壓制群雄。」
「問題是——」
方不圓站在小玄武的龜背上,笑眯眯的問:「我們無相神宗該站在哪一邊?」
「站在哪邊都不好。」
劍藏鋒搖著頭:「我們身板太小,還是坐觀為上。」
眾人聞言,都深表贊同的微一頷首。
如果幫助問銖衣,他們勢必會被眾人首先針對。
再如問銖衣敗了,這些人的目標肯定會轉向楚希聲這個血睚聖傳。
所以做壁上觀,才是最妥當的。
燕歸來思念電轉。
這雲海仙宮落入一劍傾城問銖衣之手,倒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比那幾個死敵大仇拿去要強。
可惜正如劍藏鋒之言,他們實力有限,沒有插手的資本。
燕歸來隨即皺緊了眉頭,他一手按劍,回望自己身後。
在他們後方十丈外,不但坐著『大黑天』日迦羅,還多了一個『九尾妖狐』狐心媚。
這一人一狐,簡直沒完沒了了!
不過讓燕歸來疑惑的是,他發現這兩人似乎確無敵意。
他們靠過來作甚?難道以為戰起之後,自己會對他們出手相助嗎?
此時楚芸芸卻在凝視楚希聲。
她發現楚希聲,正在遙望著問銖衣,眸光閃爍不定。
楚芸芸碧藍色的眼裡,不由透出幾分探究:「在想什麼?你想要幫她?」
「糾結著呢。」楚希聲一聲輕嘆。
一方面他能感覺到問銖衣的善意,對這位一劍傾城頗有好感;一方面他又深知問銖衣如果出局,對於他們來說是個極大的好消息。
「那是一劍傾城,用不著我們擔心。」楚希聲最終搖了搖頭,又把注意力轉回到旋轉石柱上:「順其自然吧,眼下還是儘快掌握這一式近神極招為上。
按照神鰲散人的規則,誰能學會風盡殘痕,同時得到陰令陽令,就能有通過此關的資格。不過他可沒限定,最後通關的隊伍,一定是十二支。一旦戰起,我們怕是難以獨善其身。」
最後時刻,誰先掌握『風盡殘痕』這式近神極招,誰就可能首先挑起戰鬥,不會容許旁人從容參研此招。
屆時很可能是一場大亂戰,而他們怕是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參研這一式『風盡殘痕』。
楚希聲預估最後能夠通過這一關的隊伍,可能連五支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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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幽州無相神山的山門前,出現了兩個身影。
其中一人穿著紫色蟒袍,頭戴九梁冠,腳踏雲頭履。
他六十歲左右的年紀,寬眉闊面,鼻如懸膽,相貌堂堂,體態則骨架均勻,魁梧昂藏。
這位的氣質則清貴威嚴無比,負手立於虛空之中,仿佛在俯瞰九天十地,顧盼之間含著無窮的威壓,竟使得山門前所有望見此人的弟子,都不禁微微俯首,或是把頭偏開,不敢直視其人。
他們隨即反應過來,帶著些許惱怒的瞪向了來者,隨後卻都覺眼仁刺痛,不得不再次偏開目光。
這六旬昂藏老人的旺盛氣血,強大神識,簡直就像是汪洋大日,幾乎覆蓋淹沒著整個無相神山的山腰。
絕大多數的無相神宗弟子,都已經認出了這位不速之客。
那正是當今的天下第二人,曾經在天榜榜首盤踞二百餘年的『七代尚父』——獨孤守!
在獨孤守的身側,則是一位穿著一品飛魚服的太監。
他七旬左右的年紀,一頭白髮,面相端正清癯,身如松鶴。
——那正是天榜第十九位,大內直殿監的掌印太監『奔逸絕塵』宗千流。
宗千流一手拿著拂塵,落後於獨孤守半步,腰身微微前躬:「太師,天地根關涉重大,陛下對此物期許極大。太師今日此舉,將使陛下耗時數月,動用無數財力與人力布就之局都付諸流水,這讓奴婢如何向天子交代?」
「何需交代?」
獨孤守背負著手,面色平靜無波:「此事你就一五一十的回覆他便是,就說是我的意思。陛下如果不滿,自可如十六年前故事,一道旨意便將老夫罷黜。」
宗千流的頭頂上不由噴出了大量白霧。
那是宗千流頭上冒出的冷汗,在他真元作用下,騰騰蒸發。
「太師何出此言?陛下一直視您為父,對您的尊崇信任始終如一。昔日陛下將您罷黜,實是擔憂太師為奸人所惑,捲入戾太子桉。」
他知道此事不能繼續說下去,只會越描越黑,隨即語聲一轉:「太師,天地根不僅可提升血脈力量,打破人神之限,還可延長壽元,助人轉換血脈天賦,是無相神宗必欲得之之物。
一旦天地根落入其手,異日此宗或將再出一位血睚刀君,其勢只會更加猖獗,更難鉗制。太師今日之舉,或將為朝廷,為我大寧皇家埋下大禍。」
獨孤守聞言,卻不置可否的一拂袍袖:「小千流,你知道數月前你與陛下遭遇的奇恥大辱,究竟因何緣故?」
宗千流白眉一動,隨後語聲凝然道:「我們低估了無相神宗。」
他唇角含著一絲苦笑。
這還能是什麼緣故?
是李長生太強了,所有人都小瞧了這位天下第一宗的宗主。
歸根結底,是力不如人。
「爾等近年行事,陰刻樂禍,豬卑狗險,鬼為蜮蜮,豺狼成性!哪裡還像朝廷,哪裡還像天子?」
獨孤守背負著手,氣度從容:「就如這無極刀君,你們要想壓住他,那麼光明正大的去壓便是!他犯了王法,就以朝廷法度緝押鎖拿,以律法懲戒;如果沒法用王法制他,那就將他送到北方戰場,讓他以巨靈之血磨刀。
似你們這樣,又想宰了此子,又擔心引發無相神宗反彈,與朝廷拼命。豈非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爾等此舉,卻又將朝廷的規矩,王法的威嚴置於何地?」
宗千流頭頂上蒸出的白色水汽愈發濃厚,他面色無奈:「太師,那時一劍傾城問銖衣已經甦醒,極東冰城也起兵在即,不久之後,更有九百年一遇的神劫之禍。何況我們與無相神宗講規矩,人家可未必會守朝廷的王法。
所謂『俠以武犯禁』,這些宗派武修又何曾將朝廷法制放在眼中?太師,陛下與我等實是被形勢所迫,無可奈何。您要知道,陛下為延續我朝國運,甚至不惜斬了我大寧的赤龍龍脈。」
宗千流忖道當今天下的時局,牽一髮而動全身,哪裡能似獨孤守說的那麼簡單呢?
也幸在陛下三十年來勵精圖治,大寧朝廷國威大振,國勢大熾。
否則現在,必將步履艱難,及及可危。
「龍脈?」
獨孤守一聲嗤笑,眉目中流露出一抹不屑之意:「龍脈什麼的,有沒有都無所謂。大寧的真正龍脈,是那本《大寧律》。我昔日教過陛下,欲為明君,需抱法,處勢,而用術。他早年有我看著,倒還勉強可算得上是一個中興之主。現而今,陛下卻忘了『法』之一字,從來都在術勢之前,乃治國之本!
他身為天子,無論想做什麼,堂皇取之便可。一應術勢,都需基於王法之上。失了法度,失了大義,則皇城之內,臣將不臣;皇城之外,國將不國。這天下間強者無數,諸神林立,試問陛下一個區區的凡人,他該用什麼來號令天下?就只靠你們這寥寥幾個天榜麼?」
宗千流不由目光微閃。
他心裡也知獨孤守之言,是治國正道。
然而陛下所求,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大寧的『中興之主』。
他要的東西,是天下間的豪族世家,強宗大派,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的。
就在宗千流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被獨孤守袍袖一拂,止住了他的言語。
這位七代尚父抬頭望天:「李宗主,閣下神念已降臨於此,不妨現身一見,非要我出言拜山?」
此時他的聲音竟剛強如鐵,大如洪鐘,震盪著整個無相神山五十里內,幾乎所有人與生靈的耳膜。
就在七代尚父音落之際,李長生那白胖肥碩,宛如圓球般的身軀,出現在了山門前方。
他那張白白嫩嫩的大餅臉上,堆滿了笑意:「難怪今日喜鵲繞樑,鳴叫不休,原來是貴客登門,太師駕臨,李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獨孤守則上下看著李長生,眼神饒有興致。
「我見過你,大約六十年前吧。那時你不過是小小真傳,站在你家宗主身旁,一點都不起眼。沒想到如今,當初的矮墩小胖子,卻已是無相神宗的擎天巨柱,無敵於超品之下。可惜,獨孤守未能有緣一睹你李長生一人一劍橫掃皇城的風采。」
「聽太師言辭,莫非是來興師問罪?」
李長生洒然一笑,將雙手背負於後。
他人雖矮小,一身氣勢卻也挺拔如山,不測如淵,與獨孤守等量齊觀:「數月前橫掃皇城,確是我平生最得意之事。不過此舉歸根結底,還是趁人之危,天子威嚴,李某敬畏不敢輕犯;天子失德,是故李某敢欺朝廷無道。」
獨孤守的童孔頓時微微一張:「好膽!」
他驀然往前踏出一步。
「你區區一個山野之民,也敢妄言君父,誹謗朝廷無道?」
此時整個無相神山,赫然山搖地動,這周邊六十里內所有的人,所有的建築,也都在晃動。
尤其山門前方的眾多無相神宗的弟子,都發現自己的軀體,自身的血肉,那五臟六腑,血氣精元,都在不由自己的動。周邊與體內的溫度,則極具攀升。
宗千流感應到這方圓六十里內外的情景,不禁白眉一揚。
七代尚父獨孤守以『動靜』二法稱雄天下,在問銖衣甦醒之前,雄據天榜榜首二百餘年,無敵於世!
自戾太子一桉之後,宗千流已經許久沒見到太師的風采了。
李長生則笑容不改:「君視民如草芥,則民視君如寇讎。天子的德行,世人都看在眼中。太師縱然無敵於世,也壓不住天下悠悠眾口啊。」
他大袖一拂,身後顯化出了一個巨大的天平。
隨後整個天地間,就恢復了正常。
宗千流望見此景,不禁暗暗嘆息。
不愧是能一劍橫掃皇城,一劍把他打成重傷,至今元氣未復的李長生。
此人竟是以平衡之法,平復了獨孤守的『動』,在不用神妄劍的狀態下,與太師正面對抗。
此時卻見獨孤守再進一步,他一聲冷哼:「先賢有雲,臣民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且先不論天子是否失德,你李長生仗恃一身武力,橫掃皇城,將朝廷規法視為無物。可曾想過他日會有人效法於你之後,踐踏朝綱,敗壞法紀?屆時天下如有禍亂,必因你李長生而起,試問你該當何罪?」
如果說之前是極致的『動』,那麼現在就是極致的『靜』!
極致的安靜,整個六十里方圓內,一切草木,一切生靈,大至風雲山石,小至芥子微塵,都寂靜停止了下來。
山門附近的弟子,更是心神一片冰冷,他們已經動不了,不但四肢軀體,五臟六腑,血氣精元不能動,就連意念都差點凝固,就連念頭都無法轉動。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太師扣得好大的帽子。然則天子尚且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裡,又如何能指望他人也遵守他的王法?何況我已不視他為君,敗壞朝綱一說,從何談起?」
李長生又一聲輕贊,將單手豎於胸前:「太師的武學真是霸道,靜則一念不起,動則萬力相隨!然而過猶不及,動則耗,靜則衰,動靜之間方為至。」
隨著李長生的話音,他後方的天平開始輕輕顫動。這一瞬間,天地間的『動靜』就恢復了正常,所有人都恢復了行動。
七代尚父獨孤守則往前再踏一步,他目光如炬:「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便無相神宗,也在大寧治下!李長生你安敢言自己非是大寧臣民?」
獨孤守的身後,此刻也顯化出了一個碩大的金印。
整個無相神山附近都沒有變化,唯獨李長生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壓力。
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在被壓制,被鎮伏,心神,真元,血肉,功體等等,都面臨著如山重壓。
李長生的眼睛微微一眯,此人竟以動靜之道,衍化出了鎮壓之法。
重現朝堂的太師獨孤守,也比之數十年前更加強大!
他暗暗一嘆的同時探手一招:「這就得看大寧朝廷,是否有鎮伏天下之力了。」
隨著李長生這個動作,一口長約六尺,由無數紫氣纏繞的劍器,驀然刺穿虛空,出現在他的身後。
這一瞬,李長生身上的所有壓力,都被破除一空。
「天子者,兵強馬壯而為之。天子既沒有讓人甘心順服的大義,也沒有蓋壓天下的武力。說什麼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豈非讓人笑話?」
『七代尚父』獨孤守再沒有說話,他定定的看著李長生,眸光明滅不定。
片刻之後,他輕聲一笑:「都是歪理邪說,一派胡言。不過你這身修為倒是不俗,有神妄劍在手,你當得起『超品之下,天下無敵』八字。便是一劍傾城問銖衣,六百年前她定能勝你。然而現在,她也未必是你對手。」
「不敢!」
李長生眉梢一揚,那麵團般的白胖臉上竟現出了些許崢嶸軒峻:「數月前尚父如在皇城,或能讓我止步於政和殿前。」
『奔逸絕塵』宗千流不由雙手攥緊,忖道這位無相宗主,真是好大的口氣。
政和殿就是皇城大內的正殿。
——這位言下之意是哪怕『七代尚父』獨孤守,也沒法阻止他進入皇城!
這是神妄劍的影響?還是他本人就是這麼認為的?
哪怕太師親至,也沒法將之震懾?
李長生此時則側身一讓,笑吟吟的道一聲『請』字。
「二位遠來是客,是李某失禮了!我家幾位知客長老已備好茶水,太師請入內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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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時間之後,無相山頂,道一殿內,茶香四溢。
李長生隨意飲了一口,就將茶盞放於身側:「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聽說太師以內閣首輔,吏部尚書一職重歸朝堂,執掌國政,此時正該是千頭萬緒,日理萬機的時候,怎有閒暇來我這無相神山?」
他看出這位七代尚父來此,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討回顏面,向無相神宗示威。
獨孤守則是神色漫不經心的將一件長達三尺的事物,放在了旁邊的桌桉上:「此來另有要事,江湖傳聞,你們無相神宗在四處尋購此物?」
旁邊坐下的『奔逸絕塵』宗千流,不僅眉頭大皺,他無法認同獨孤守的舉動。
這不但是資敵,更將他耗時數月的安排,都付諸於東流。
然而他力不如人,此刻只能無奈嘆息。
李長生凝神細望,隨後神色古怪:「這是天地根?」
那是一個被透明靈石包裹著的東西,模樣看起來就像是梧桐樹的根系。
——它也確實是一條梧桐樹的根。
天地根此物稟天地之元氣而生,會出現在任何草木的根部,所以它的形狀不盡相同,有可能是取自於梧桐根系,也有可能是平平無奇的草根。
他眼神驚異的抬起頭,看了看獨孤守,還有旁邊的『奔逸絕塵』宗千流。
李長生暗暗感慨,語聲至誠道:「不愧是七代尚父,此等胸襟,讓長生佩服。」
道一殿內,在座的戰堂大長老傲國等人,也不禁心緒微動,都生出了些許惋惜遺憾之意。
七代尚父獨孤守此舉,讓他們將計就計的圖謀都全數落空。
這幾人都是城府深厚之人,心中雖然遺憾,面上卻一點聲色不露。
然而獨孤守目光如炬,精通『動靜』之法,已察覺這殿內幾人的異常。
他濃眉微蹙,也將手中的茶盞放了下來:「慚愧!聽說你們無相神宗意圖為門下弟子轉換睚眥血脈,在數月前放言天下,願為此物不惜一切?本人便將此物帶了過來,想要與你們無相神宗換點東西。」
李長生聞言再次在心裡嘆息,面上則平靜如常:「『天地根』乃稀世神寶,得之超品有望,無相神宗自不願錯過此等神物。就不知太師想要以此天地根換取何物?」
此時不止獨孤守,就連奔逸絕塵宗千流也察覺到不對。
李長生與在場幾位無相神宗大長老的神色,實在太平靜了。
獨孤守則似無所覺,他微眯著眼,目光明滅不定:「只需無相神宗全力襄助朝廷剿滅極東冰城,你李長生承諾不做任何保留,與我聯手誅殺一劍傾城問銖衣!」
「這條件太過了。」李長生笑著搖頭:「我門下有個弟子說的好,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其價值。要雙方認為價值對等,方可達成交易。這區區天地根,還不足以讓我們無相神宗與極東冰城為敵。」
獨孤守濃眉再顫,用手指敲著扶手:「那麼一件與『天地根』等價之物,令楚希聲修為三品之後,以副將官職出鎮『血山關』,代朝廷坐鎮血山關二百年,期間不可踏入鐵壁山脈一步,凡有與巨靈戰事,無極刀君必須聽從朝廷調遣。二百年後,楚希聲也不得干涉一應與朝廷有關諸事。」
李長生心裡欽佩之餘,卻還是搖頭:「我們可以用等價之物交換,不過後一個條件太過了,無相神宗無法應允,也不可能代他做決定。」
當他語落時,整個大殿內一片寂靜。
七代尚父獨孤守定定的看著李長生,久久沒有言語。
直到足足二十個呼吸之後,獨孤守才面色冷峻的開口道:「原來如此,你們無相神宗尋求『天地根』實為障眼法!你們那位無極刀君,本就有著睚眥血脈,不知老夫猜的可對?」
獨孤守語出之際,在場的無相神宗的眾人,全都眼現無奈之色。
『奔逸絕塵』宗千流則是面色劇變,心靈中宛如響起了一聲炸雷。
無極刀君楚希聲,本就有著睚眥之血?
此人的天資,本就直追十餘年前的霸武王,居然還身擁睚眥真血。
那麼最近這數月內天子的期許,還有他的那些布置,豈非是一個笑話?
宗千流最初不能置信。
然而他細觀李長生等人的反應與神情,心緒卻漸漸的沉冷下來。
他手中拿著的茶盞,也無法自禁的發出顫音。
獨孤守的猜測,多半是對的。
宗千流既是為楚希聲的天賦而震撼驚異,擔憂未來又一位血睚刀君再現人世;又氣恨於無相神宗的陰圖叵測。
如果非是太師,這次朝廷必將再蒙受一次奇恥大辱,且必定重傷元氣。
事後他宗千流,更將無顏去見天子。
李長生第三次嘆息,他隨後洒然一笑:「正如太師之言,楚希聲確實身擁睚眥真血,他身上的白虎血脈只是偽裝。」
此時此刻,他們已沒有騙過這位當朝太師的可能。
與其說些無用的誆騙之詞,倒不如坦然承認。
這一刻,宗千流心裡最後的僥倖也被擊碎。
他幾乎將手中的茶盞捏碎,袖中雙手也暴起了條條青筋。
蒼天不公,待無相神宗何其之厚?
他想無相神宗怎麼能再擁有血睚刀君?
如果任由此子繼續成長,陛下還怎麼讓無相神宗代承『神劫』?
這豈非緣山求魚,抱薪救火?
「原來是我等自作多情。」
獨孤守語含自嘲的微一搖頭,他用手指著天地根:「那麼老夫還有一個條件,這天地根還是可以給你們,你們卻需得傳授一人第一層的『神意觸死刀』,此人可拜入無相神宗門牆,遵守無相神宗一應門規。」
李長生聞言卻答非所問的抬起了茶盞:「請茶!此茶為『太平仙魁』,冷了就可惜了。」
區區『天地根』,就想換得天下無敵的傳承?哪怕只是第一層,也休想!
獨孤守的面上,則浮現出了一層青氣:「那麼加上你等被壓在天牢內的那位師兄呢?」
這一瞬,殿內的眾人都齊齊變色。
陪坐的藏經閣大長老王白眉,更是失神到差點捏碎手中的茶盞。
李長生的面上,也現出了凝重之意。
獨孤守則唇角微揚。
他既然敢提出這一交易,自然有著讓無相神宗無法拒絕的條件。
※※※※
十二日之後,雲海仙宮之內,楚希聲已經進入到『風神樓』的第七層。
風神樓內的八式極招,果然越到後面越難掌握。
楚希聲最開始在一個時辰內,就可領悟其妙,後面卻需兩日兩夜,才能將一招『風之音』參悟透徹。
他眼前第七式極招『風之韻』更加深奧。
楚希聲看了一眼,就覺頭皮一陣發麻。
他估計自己得在這一層待上一陣,三五天內休想參研成功。
讓人慶幸的是,以問銖衣為首的那些一二品高人速度也快不起來,當前都處於同一進度。
這與他們的悟性與武道造詣無關,而是彼此對抗牽制所致。
這些人的大半心力都用於防備警戒,或是與人攻守糾纏,分不出多少餘力去參研極招。
燕歸來就是如此。
他一半的精神都用在別人身上。
舟良臣猜到他們短時間內,是沒法繼續往上了,所以趁機服用秘藥,開始晉升功體。
他座下的歸靈壽也進入沉睡狀態,正在蛻變當中。
這頭小玄武煉化了足足八瓶液化的『帝流漿』,足足增長了四百年的藥力。
楚希聲將手中所有的『帝流漿』都給了它。
他體內小平頭的真元更加純粹,與他一起同步增長,用不上這東西。
白小昭則是沒法用,她本身就已是個藥罐子,快撐成氣球了。
所以這些帝流漿,只能便宜了小玄武。
它體型大,又身具部分霸下血脈,體內就像是無底深潭,無論什麼藥物都能承受,都能負擔。
方不圓已經興致勃勃,盯上了小玄武的蛻殼。
他為此給舟良臣開價十二萬兩魔銀。
這價格委實有點低了,小玄武的殼如果分割煉成法器,煉造十件六品盾牌輕輕鬆鬆。
然而楚希聲等人沒有空間法器,就只能便宜了方不圓。
整個樓層的氣息則一如即往的劍拔弩張,低沉壓抑,氣溫則像是霜冬臘月,寒意入骨。
眾人的身上,甚至覆蓋上了一層薄冰。
楚希聲專心參研之餘,時不時的就往問銖衣那邊偷看片刻。
不獨是他,就連陸亂離也是一樣。
就在一日之後,舟良臣的一身真元逐漸穩定之際,宗三平也忽然睜眼,神色狐疑的看向了問銖衣的方向:「不太對勁,你們不覺得,這氣溫似乎越來越冷了?」
任笑我專注於那旋轉石柱,漫不經心的答著:「是冷了一點,當是問銖衣劍意增強所致,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有什麼問題?」
那幾位一品之間的對抗,分明是愈演愈烈。
這一層以秘紋雲石鑄就的地板,已出現了十幾條細痕,這是先前從未有過的。
「宗師兄說的沒錯,情況是有點不對。」
劍藏鋒也轉過頭循著宗三平的目光看了過去,他的眼神驚疑:「這寒意酷烈,一點都不加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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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五層之前,問銖衣的寒意酷烈歸酷烈,卻能御控自如,未曾波及無關人等。
可現在,問銖衣的無窮寒力,卻已將他們覆蓋在內。
不過這可能麼?
強如一劍傾城,天下第一,卻無法控制她的真元,武意?
劍藏鋒定定看著問銖衣,眼神幽深。
任笑我也感覺不對勁了:「唔~被你們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古怪。她是否有意為之?」
他停止了參研,若有所思的捻起了他頷首的鬍鬚。
任笑我的長相,有點像是電視裡面的張飛張翼德。
頷下一把濃密的燕須,他頗為自傲。
此人與宗三平,劍藏鋒二人交情頗深,號稱無相三友,有著『三遲居士』之稱。
據說這位在習武與搏殺以外的事上都反應遲鈍,且無論做什麼事都喜拖拖拉拉,除了宗門任務之外的任何約見都會遲到,是故號稱『三遲居士』。
這次任笑我的反應,也很遲鈍。
「應當不是,他們兩個修的是平天劍,在均衡一道上額外敏感。」
燕歸來看著前方石柱,目不斜視:「所謂物極必反,天地間的一切事物,盛極則衰。強如一劍傾城,也不例外。」
任笑我聞言一愣:「師叔您的意思是說,問銖衣的極寒之法,可能已經失之于衡?」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你說呢?她的寒力,過於激烈。現在許多人都看了出來,所以敢於對抗問銖衣的人,越來越多。」
燕歸來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著膝蓋上的漆黑長劍:「爾等可加速參研,儘量讓一人領悟完整的『風盡殘痕』為佳,我擔心這位一劍傾城鎮不住樓內眾人,很可能會提前生變。」
宗三平聞言,卻一聲苦笑:「這可不是一件易事,加上『風之痕』,這九式極招就是一套完整的風系劍法,我都已經從中參研出八重的風系武意,想要將之參研完整,談何容易?」
楚希聲聞言,也深以為然的微一頷首。
他早就將風系武意融入到自身的誅天武意。
否則他現在,也能將風之真意推升到第十二重。
這套極招的確挺難的,第十二重的風系武意只是門檻。
不過楚希聲倒是不怎麼擔心。
一來他勉強能跟上進度,這幾天楚希聲腦門拍得比較快;二來他的血元點,也恢復到了。
外面應是恰逢《論武神機》發售之期,最近幾天他的血元點再次瘋漲。
實在不行,楚希聲還可用血元點強行領悟。
何況他身邊還有楚芸芸與陸亂離。
楚芸芸的武道知識包羅萬象,淵博無比,又不似問銖衣那般分心多用。
這第七式極招『風之韻』,楚芸芸估計看幾眼就會了。
至於陸亂離,她的悟性高絕,在系統中的評價僅次於秦沐歌。
她每次都能趕在楚希聲前面,悟得旋轉石柱上的風系極招。
燕歸來則是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楚希聲身後的幾個女孩。
楚希聲與他身邊的幾人,在這極招上的進度明顯超過他們這隊許多。
唯獨這一隊人的戰力,讓他放心不下。
「量力而為吧,我們以知秋為準。待知秋領悟了這式風之韻,即刻前往八層,其他人學不會,可待離開仙宮再向知秋與希聲討教。」
也就在燕歸來說話之際,楚芸芸正看著楚希聲:「你幹嘛老是看她?」
她不但面色平靜無波,一點異樣都沒有,語氣也毫無起伏波動。
楚希聲確實在看問銖衣。
他終於意識到,那個穿著一身銀白色全身甲胃的女子,就是當日他在『玄冥』殿內看到的那個少女。
那就是『一劍傾城』問銖衣,有著神陰血脈的女子。
真巧——
自己是『神陽』之血,她是『神陰』。
楚希聲也終於明白了問銖衣的種種異常之舉。
這讓他的心情頗為怪異,失神不已。
直到楚芸芸出言詢問,楚希聲陡然驚醒。
楚希聲看了看楚芸芸的臉色,本能的尷尬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我看這位問城主體內的陰陽平衡,似乎已失序了。一旦眾人群起而攻之,不知是什麼結果。」
楚芸芸卻含著幾分不屑的微一搖頭:「哪怕跛足的巨人,也不是螻蟻能夠挑釁的。她的寒法,已經達到凡人能達到的極限。哪怕別人知道她的破綻又如何?當世除了李長生,無人能夠破解。她仍可天下無敵。」
楚希聲微微頷首。
就像是那招風之痕,就這式刀法而言,其實有著無數的應對之法。
然而當『風之痕』快到一定地步之後,別人明知該怎麼格擋,速度也跟不上。
「那麼你呢?」
楚希聲好奇的問道:「現在的你與她之間,勝算如何?」
「在我恢復修為之前,在仙宮之外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可若是修為盡復,哪怕她持有太初冰輪,我也有辦法拖到她的神陰之體自毀。」
楚芸芸坦然答道;「在仙宮之內,當是四六開,她六我四。」
楚希聲聞言精神一振。
之前楚芸芸的說法,可是二八開。
現在的楚芸芸,多了兩成勝算。
也在此時,他發現楚小妹竟圓睜著碧藍色的眼,含著幾分警告的朝他瞪了過來:「不准再看她!」
誒?
楚希聲正覺驚詫之際,忽覺周圍的氣機有異。
在他們的身後不遠,大黑天日迦羅驀然『篷』的一聲,炸散出了漫天黑霧。
整個第七層石廳瞬時牽一髮而動全身,數十道強橫浩大的武意都在這瞬間爆發,他們彼此間縱橫交錯,轟然對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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