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郁歡是第一個回來的,谷藝興見到她,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上一刻還在請來的佛像前念經,下一刻捉著谷郁歡的手就不肯放開。
谷藝興難得孩子氣的感慨:「還不如進副本里吶!等得心焦。」
谷藝興是個啥性子,他說是焦心,那肯定是很焦心了。這個谷郁歡也沒辦法,她還是希望哥哥平平安安的,比起西門康,哥哥谷藝興並不算很擅長通關副本,技能點不點在這呀。要說能一口氣做完八十一道題,還是西門康的機率大一些。
只要西門康活了,谷藝興就能活。這現狀是再好也沒有了,谷藝興不必歷險,她也少些牽掛。
「APP越來越變態了,還是不要進副本的好。」
谷郁歡由衷說。
西門康通過了第六十六題的副本,谷藝興也就能知道一些通關了六十六題才能知道的訊息了,他這幾天做了無數個關於APP來歷的假設,又覺得沒有哪一個是靠譜的。這會谷郁歡說起這個,他不免奇怪的道:「……說什麼成功通關的玩家,即可獲得重歸主世界的機會。這種篩選方式,是不是太極端了,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谷郁歡也不知道,猜都沒有方向的那種。
過了一會王晨晨就回來了,這回他沒受什麼致命傷,不過出副本的時候苦著個臉……看來傷痕都在心靈上,不在**上啦。
八點多鐘的時候,西門康才回來,身上沒有傷口,卻罕見的精神萎靡,一回來連話都顧不上跟谷郁歡說,這可是從前絕沒有出現的情況……就這麼沉沉的睡了。
谷郁歡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他沒有發熱的跡象,用濕熱的帕子給他搽了臉和手,就將他挪到床上去了。用的公主抱,反正這會西門康意識不清醒,不會抗議。別說一個西門康,十個這樣的,她努把力也能抱得起來。
曾經她確實是扭個瓶蓋都費力的小仙女,如今……咳咳!
……
西門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他借著月光看清了躺椅上的歡歡,凌厲的眉眼漸漸的柔和下來。他躺在床上沒有動,因為他知道自己一下床必定會把歡歡驚醒,他就這樣小心翼翼的看著歡歡恬靜的睡顏,像個變態一樣看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歡歡睜開眼之前,他悄悄的閉上了眼睛。
正常人會看著女朋友的睡顏看一夜嗎?
西門康也不希望自己表現得像個神經病,也不希望自己的神經質展露出一星半點。末日之後,玩家的情緒本來是緊張,他知道因為從小一同長到大的情誼,歡歡永遠不會拋下他,但感情是經不起消耗的,他也不願意令歡歡再增加什麼困擾。
誰也不知道他為了找到自己的寶貝付出了什麼。
想到如此艱難才能站在歡歡面前,他就可以時時刻刻做一個『正常人』。
谷郁歡扶著還有些精神不濟的西門康下樓,從廚房出來的谷藝興看了西門康『虛弱』的模樣,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擱西門康碗的時候稍微重了一些,西門康坐直了說:「哥,我沒啥事了,你不必擔心。」
谷藝興:「……」誰擔心你了!要真受了傷,還不藏著掖著怕歡歡擔心,就是沒什麼事,才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吸引歡歡的注意力。
等吃完了早飯,兄妹倆在廚房裡說話。
谷藝興:「西門逗你呢!別擔心。」
谷郁歡:「我知道他沒事了!哥,你不曉得,我一看他那臉,知道是逗我的就是忍不住上當。」
谷藝興:「……」
除了日常一日三餐,其實玩家也沒什麼娛樂,主要是小命時時刻刻都可能不保,實在是沒有娛樂的心思。大家元氣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各自說起了副本里發生的事情。
說到這個,谷郁歡拿出了一個信封。
這是個道具,等級不高,只能使用三次。這個道具叫做『APP的來信』,能讓玩家知道副本的完整背景,只需要在信封上寫下副本的名字就成。這個道具和方圓的道具有點類似,但其實完全不同。
因為這個道具只能用於玩家經歷過的副本,效用就大打折扣了,而人家方圓的是可以知道正在經歷的副本的具體背景。谷郁歡這個道具只不過是能增加一點應對送分題的籌碼而已,對副本背景了解得越清楚,就越有可能答對送分題。
道具是從馮初賢手裡得到的,已經使用過一次了,還能使用兩次。
谷郁歡寫上了『祥成班』三個字,打開信封,裡面是寫滿了幾頁紙張。
[時天下將亂未亂……]
谷郁歡快速將幾頁紙看完,她的閱讀速度是屋內幾個人裡面最快的,一目十行,那三個男人還沒有看完一頁,她已經連最後一行字都讀完了。
溫潔君的故事同他在戲台上扮演的楊貴妃十分的相似,也是個可憐人。
溫潔君家中幾代從事梨園行,六歲時父母雙亡,被遠親苛待,幸而他的父母同祥成班的班主孔祥雲交好,看到故人之子險些被養死,孔祥雲也有心不忍心,便將他帶回了祥成班。
溫潔君七歲學戲,八歲正式拜孔祥云為師。當時呂二川已經學戲多年,有豐富的舞台經驗,孔祥雲既是祥成班的班主,又不止一個徒兒,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手把手的教溫潔君唱戲,少不得拜託呂二川照料他。
呂二川年齡偏長,又素來是個溫和人,不僅是教溫潔君在戲班子立足,連他的生活起居都一應照顧到了。
日夜相處之下,溫潔君與呂二川漸生情愫,也相好了一陣。
溫潔君十歲登台,唱了幾年也小有名氣。一日,五爺光臨玉軒樓,那時候的玉軒樓無今日這般氣派,又小又破,掌管一地軍政的五爺應該是看不上這地方的,他要聽戲,多的是地方。
恰恰就這麼趕巧,五爺來了,又是溫潔君登台,唱的是貴妃醉酒。不好男色的五爺對溫潔君一見鍾情,聽完戲,當夜就將溫潔君招入府中。他既得了溫潔君,自然是不肯他還與呂二川相好的,恰恰呂二川年長而未娶親,他做媒給呂二川娶了一房妻子,連婚事都是他操辦的。
幾張紙裡面只用了一個詞寫溫潔君當時的心情——傷心欲絕。
溫潔君讓呂二川同他私奔,等了一夜呂二川未至。他去找呂二川,呂二川只說他歲數本就大了,早晚也是要娶妻的。況且他同溫潔君不一樣,他有兄弟親族要顧,若跟溫潔君跑了,要給家裡惹禍。
說來說去,總歸是不能為溫潔君放下一切的。
不到一年,呂二川就同媳婦生了個女兒。
溫潔君也絕了這份痴心,一心沉迷於學戲,五爺也樂得他如此,不惜重金請名師教導他,還下令大修玉軒樓。整個地界裡頭,五爺要碰的人,誰敢說『不好』兩個字,溫潔君肯下苦功,又確實有天賦,一時名聲大噪,風光無兩。
……這前半段,同方圓給的副本背景差不多,只是更加深入。
溫潔君是真的迷人,他的魅力無關性別,也是有女兒家為他痴迷,一擲千金的。
當時社會背景比較複雜,也比較開明,起碼這地界對結契兄弟之事是司空平常,長著為兄,少者為弟。結為契兄弟的兩人,同吃同住,像是夫妻一般相處,但是這關係也不妨礙雙方娶妻生子。一般來說,一方娶妻這關係就會斷掉,但也有一方娶妻或者雙方都娶妻,還是持續契兄弟關係的。契兄弟的家人,也會把對方家裡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女婿去對待。
溫潔君和呂二川的關係不算是見不得人,甚至能手挽手的走在大街上,不會有人說什麼。唯一和一般契兄弟有差別的是,溫潔君私下裡和呂二川約定,都不娶妻生子,由此可見,溫潔君是有一定的感情潔癖的。
溫潔君和五爺的關係,卻不是如此。五爺有妻子有姨太太,他既然要了溫潔君,不可能還隨他娶妻生子,有旁的什麼姻緣,他要溫潔君對他忠誠。
溫潔君不是輕易動『死』的念頭的人,他自覺又不是女兒家,並不認為同五爺有關係就要去死,人有時候就得向現實低頭。安安分分走完這一遭,分手了還能留些情分,他日子總不會過得太差。
可溫潔君漸漸從少年長成了青年,五爺不僅沒有膩他,甚至到了一日不見他就用不香飯的地步。他越加出色,他的美還吸引了別的覬覦者。其中秦老闆膽子最大,明知道他是五爺的人,還敢來撩虎鬚,真是為色不要命。
當時天下大亂,五爺有兵缺錢,秦老闆願意用巨額的銀錢來換一個溫潔君。
出乎溫潔君意料,五爺居然拒絕了。
那麼多的錢,誰不心動,五爺的下屬們都恨毒了溫潔君,他最拿手的戲是《貴妃醉酒》,漸漸的在世人口中他就成了禍國的妖妃了。五爺的統治下,這一地人民可以說是安居樂業,此處比其它地方的經濟要好許多,誰也而不願意有新的統治者出現。
五爺事忙,不可能時時將溫潔君帶在身邊,五爺外出行軍。溫潔君被人迷暈了送到秦老闆那裡,世人都當他手無縛雞之力,那是小看了戲子。擱平時溫潔君也覺得這事無所謂,被人碰了又不是就少一塊肉,那會也不知怎麼的,不願意從了,弄斷了那秦老闆的子孫根。
這回秦老闆沒色心了,只想要他死,死了照樣給錢。
五爺的軍隊潰敗,大家都想要這筆錢東山再起。
溫潔君是自殺的,死前被五爺的副官割掉了舌頭,因為他們都厭惡他這條舌頭,還怕他死了還巧舌如簧,要找五爺伸冤。
他有什麼冤要申?他是自願去死的……
問他為什麼肯上吊自殺,他也不知道,或許是想走得體面點?!
戰火燒不燒的跟他一個戲子有什麼關係?!
……
最後說,五爺一生轟轟烈烈,老朽了,回到故土,住在廢棄的玉軒樓旁邊。
玩家們見過一面,玉軒樓門口喊他們趕緊離開的老頭,就是當年的五爺……一點都不能將兩個人聯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