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午飯後,歡喜跟許超兩人去了學校。她大概估算了下距離:如果步行,從學校到他家大概要走一個半小時。當然,這是在她身戴負重的情況下。如果她去掉負重,就會很快,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大概也就到了。但相對於飯店來說,只不過半條街的距離。走過去,十來分鐘就到。

  「走,我們先進去,看看高三(一)在哪,免得明天找不到地方。」

  兩人找到班級,正好在三樓,教室很大,課桌很多。歡喜大略數了一下,有六十張桌子……這才剛開學,每張桌子上都已經滿滿的書本試卷了。此時,更有不少學生都伏在桌上寫字。可見,不管哪個年代,高三都是一樣的。

  「李老師家就住在後面家屬區里,這會兒咱們沒什麼準備。等晚上,咱們再來,順便在他家吃晚飯。」

  歡喜想,這人跟李老師的關係肯定十分熟悉,否則,也不會這麼隨興,還直言要在對方家裡吃飯。

  在學校里繞了一圈,就將她送了回去。他一轉身,說有事就又走了。歡喜收拾一番,見體力尚可,便在院子裡打拳。打到精疲力盡,進了澡間,門鎖起,進空間。快速洗澡換衣,再出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在澡間裡將衣服洗了,這才出來。

  屋子很大,可人卻只有她一個。並無其他事情可做,便直接回屋看書。

  正好新書到手,她也要好好看看,跟原來的那一套,有什麼不同。

  到了四點半左右,許超才又回來。

  自行車後面綁著一個麻袋,裡面不知是什麼,還在四處亂動,顯見是個活物。

  「我進山捉了幾隻兔子,李老師別的不愛,就好這一口。」許超將麻袋丟在一邊,進屋換了身衣服,又拿了個畫軸出來。這才對歡喜道:「走吧,咱們蹭飯去。」

  歡喜坐他車后座,兔子就綁在另一側,它們一直動,使得車子也搖來搖去。歡喜坐的心慌的不行,生怕掉下去。只能用力抓許超的衣服。

  「小喜子啊,我跟你說,李老師這人看起來嚴肅的很,可十分愛才。說不定,他還可能要讓你當場畫點什麼,你可千萬別露怯。別的到也沒什麼,李老師家也沒旁人,不用擔心。不過以後你要在他班裡學上好幾個月,還是要乖乖的才好。不過小喜子你本來就這麼乖,肯定沒有問題的……」

  一路上,許超巴啦巴啦說了許多,歡喜慚慚便發現,對於這個李老師,許超十分濡沫。對於這位李老師的性格習慣,如數家珍,張口就來。相對於許院長,他到更像將這李老師當成了自己的長輩了?

  對此,歡喜沒什麼感想。人的感情本就是處出來的,就如同,相對於原身的父母,她更親近大伯母。相對於自己的兄弟,又怎麼比得上羅歡樂一人。親疏遠近的,看的從來不是血脈,而是感情。

  騎自行車總是快的,不過十來分鐘,便到了地方。

  依舊從西吳高中大門進去,只是並不進教學區,而是走偏遠的林間小道,直接到後面的家屬區。那裡的住房並不是樓房,而是一家一戶的院子。

  李老師的房子位置極好的一處,屋裡養有狗,離得還遠,便聽到犬吠聲。

  許超一手扶著車,一手用力捶門。

  很快便聽到裡面的腳步聲,接著便是男人略事報怨,卻明顯帶著喜悅的聲音:「肯定又是許超那小子,他每次敲門都弄的跟捶大鼓似的……好了好了,別叫了。那小子來,你就有兔骨頭啃了……」

  喜歡在許起身後,暗暗失笑。

  許超大叫道:「李老師,快開門,外面冷呢!」

  「你小子皮粗肉厚,這點凍算什麼。」這麼說著,門卻及時的開了。

  歡喜第一時間去看這位李老師,只見這李老師身形修長清瘦,面色微暗,卻平和淺淡,目光閃著淺淺笑意,表情卻是嚴肅而生硬。一身的鐵灰色中山裝,腳上一雙千層底的步鞋,正是這個年代老師最常見的形象。至於長相,若是原來,應該也是清俊的,只是不知因為了何故,臉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疤,雖不至於讓臉上五官變形,卻也大大影響了他的形象。

  「李老師。」許超又笑著叫了一聲,推著車就進了門。把車支在一邊,將麻袋解下來,才拉著歡喜往李老師面前一推:「這就是小喜子,羅歡喜。」又將之前的畫軸遞了過去:「這是她畫的,我親眼看著的。您可別看她小,就欺負她。」

  李老師直接畫軸拍了下他的頭,怒叱:「我是那等人?」

  許超竟沒躲開,反而更加笑眯眯的:「您不是,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轉身拎著麻袋,就奔廚房:「我去給您燒兔子去。」

  「臭小子,少放點辣椒。」

  「我知道。」

  李老師搖了搖頭,轉看向看歡喜,在她的臉上稍停了停,便轉身回堂屋,走了幾步才道:「進來。」

  歡喜連忙跟上。

  堂屋裡乾乾淨淨,靠北偏上有一個窗戶,關得緊緊的。下面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幾個瓷罐,有大有小,裡面插著許多捲軸。八仙桌前,是個四方桌。四邊都擺著凳子。桌上放著一盤桔子,一套茶具。

  而除了門這邊的三面牆上,都掛著字畫。

  正對門的,是一副迎客松。配著一副對聯:「青山照眼洗客塵,蒼松映堂接遠風。」

  東面的牆上,掛著「厚德載物」,西面牆上畫著一副水墨蘭花。整個房間,墨香四溢,清靜幽遠。

  李老師指了指桌邊的凳子:「隨便坐。」又指了指桌上的水果:「隨意。」說完就自顧將那個畫軸打開。平鋪在四方桌上,仔細的研看起來。

  他並沒有因為是一個學生的初學之作,就隨意打發,而是真正的,認真用心的看。

  歡喜本來還算冷靜,因為她確是初學。若是真的好到讓人一看便讚不絕口,直呼神作的話,她還費心思去學,去考學校做什麼?本就是不懂,畫的不夠好,所以才要學。因此,她一開始就準備著要被批評的。

  她曾猜想李老師看過她的畫會是什麼反應,覺得她還算不錯可以造就,或是將她批的一文不值……不管怎麼樣,都屬正常範圍。可就是沒想到,對方看著她的畫,會看著看著,紅了眼睛,連淚都快落下來了。

  歡喜有些發懵,怔怔的不知所措。半晌才想起來,要不要去找許超過來。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李老師抬手抹了下眼,對著她笑了起來。連聲音都輕緩不少:「這畫,是你所畫?」

  歡喜點頭,同時拿了紙筆出來。不能用點頭搖頭的時候,她只能用字來回答。畢竟是師長,她不能直接無視對方的話語。

  「基礎打的不錯。」李老師微微點頭,「不過,還需要再打磨打磨,再牢靠些才好。」

  李老師就著她的畫,稍微指點了一些,將她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給她指出,可謂字字珠璣。歡喜認真聽著,牢牢記下。心裡亦是不停感嘆,這才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

  等李老師話告一段落,歡喜連忙上前,忙著給對方倒茶潤喉。恰在此時,許超端著兩碗湯過來。

  「冰糖雪梨,潤喉清肺。」許超將湯給兩人,這才問李老師:「李老師,怎麼樣,小喜子的畫功不錯吧?」

  「尚可。」李老師淡淡的看他一眼。

  「尚可?這可是不錯的評語,當年我可是被老師罵成朽木不可雕的。」到是他姐,被李老師夸為「頗有天賦。」

  「還不去做飯?」

  「行,我這就去,這就去。」許超插科打諢一翻,便又笑眯眯的走了。

  李老師搖了搖頭,對著歡喜道:「這湯趁熱喝。」

  待兩人都喝完,李老師才似漫不經心的問:「你的畫技,是誰給你啟的蒙?」

  「知道他的名字嗎?」

  至于姓什麼,她並不知道。便是這個名字,也只是記憶里的爺爺,這麼喚那個人的。

  「清悠,清悠,明明該是傾悠的啊。」李老師突的笑了起來,可眼裡的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歡喜之前見他看到畫時的反應,就大概猜想,這裡面有什麼關係。卻沒想到,只是一個名字,竟能讓李老師激動至此。

  李老師又哭又笑,早已驚動一直關注著這裡的許超,他也已然過來,身上帶著淡淡血跡,是處理野兔後,未及時清理留下的。

  「李老師,您怎麼了?」

  「阿超,我找到她了。」

  「她?誰?」許超開始沒明白,然後不知想到什麼,突的瞪大眼裡:「表姑婆?」

  李老師點頭:「我姑姑,因為爺爺和父親不在,而被二奶奶偷偷賣掉可憐姑姑。爺爺死不瞑目,父親死不瞑目。他們臨死唯一的願望,就是找到姑姑……沒想到,蒼天可憐,終於讓我找到她了。」

  歡喜瞠大了眼睛,直愣愣的聽著他們說的話。原來,那個老婆婆還有家人的麼?那她爺爺把人藏在山裡直到死,這算不算是拐帶,另一種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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