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混沌中不斷沉浮,時而被暴虐衝擊,時而是極度的克制,壓抑的死寂。
鄒星覺得,自己還是將情緒控制在一定程度,不至於在滿腦子混亂中喪失最基礎的思維。
他接受沐辰的靠近,接受他對自己的幫助,並近乎本能的抗拒任何人對自己的探究。
沐辰沒辦法就這樣帶著他出去,只能陪著他,將他摟在懷裡,靜靜安撫。
情緒總有平靜的那一刻,就像黑暗總會過去,鮮血淋漓的傷口總會癒合,就像人總要活下去就得手腳並用的往前爬,不管有多痛總要活著。
鄒星深知這一點。
天大概是真的黑了,空氣都透著一股夜晚的涼氣。
鄒星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的窗戶,風正輕輕吹拂著窗簾。
沐辰的貼心,總是體現在這種時刻。
他坐起來的時候驚動了身邊的人,一具溫熱的軀體貼上他的背,將他從後面牢牢圈住。
一個濕漉漉的吻落在額頭。
「怎麼了,親愛的。」
鄒星沒有在意這個特殊的稱呼,將他的手臂從自己腰上推開,克制又疏離。
「該回去了。」
「回去?去哪??」
沐辰追問道。
他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鄒星回去鄒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覺得一定和鄒家有關。
輕巧的將鄒星貼在臉側的碎發撩到耳後,他用一種分外柔和的音量,貼著鄒星說話。
「我不會放任你離開的。」
帶著眷戀與執拗,將鄒星的腰身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臂膀之間,輕輕嗅取鄒星身上的味道,貪戀著他的身體的柔軟與溫度。
「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但你要知道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再發生第二次……不只為你,我會承受不住。」
鄒星愣住了,只是一下,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這個貼在自己身上的人推開,或許是因為情緒的突然爆發,讓他分外依戀他人的溫暖,又或者是在沐辰身上總能讓他感受到一絲自己想要的東西,讓他迷戀,不舍,又不得不將著迷打碎掰斷。
鄒星自嘲一笑。
他真的是有病,找個真實的人依戀有那麼難嗎,更別說現實里他還真有個名義上的男友。
沐辰感受到了他那轉瞬即逝的笑,身體僵了僵,速度快到讓人察覺不出來,更別說是現在處於低落情緒的鄒星。
「……我會讓你相信的。」
沐辰在鄒星耳邊喃喃自語,聲音小到讓人聽不見。
兩個人就這麼保持著這個動作,直到鄒星漸漸犯困睡了過去。
沐辰將人擺好,側躺著支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看。
如果鄒星醒著,就可以看到他泛紅的眼眶,那是一種怪異的,說不出複雜神色,藏著些許迷茫和惶恐,又全是狂亂興奮的神色。
沐辰小心翼翼的嗅聞鄒星的味道,害怕將人吵醒,只敢伸手觸碰散亂的髮絲。
或許是沐辰的視線太過炙熱,鄒星在睡夢中難受的皺眉,沐辰很快察覺並安撫的將人往自己懷裡帶。
等到確認鄒星真的不會睜開眼睛,沐辰才鬆開手,下床準備出門。
他的動作驚醒了鄒星,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睜眼,而是等沐辰離開才起身坐起來。
遊戲壞掉以來,沐辰就一直有些奇怪。
鄒星就一直有點莫名的感覺,感覺沐辰的思維比以前靈活的,但仔細觀察卻沒有任何發現。
鄒星覺得自己的大腦很沉重,仿佛生鏽般難以轉動,同樣的還有他的身體,仿佛芯子壞了,控制著撐起手就很疲憊。
他緩慢的將自己移動到門口,沐辰正在外面打電話。
沐辰的臉色陰沉,「把鄒家人引開,偽造一個身份,我要帶人去H市。」
「不要管那麼多,你只要知道我們暫時還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沐辰的臉色更難看了,隨後他注意到鄒星,臉色才好看許多。
「事情就這麼做,按照我的安排其他不用多管。」
把這句話說完,沐辰關掉了電話。
「鄒鄒是出來找我的嗎?」
沐辰對他展顏一笑,摟住他的腰,「是休息好了嗎,要不要現在回家?」
罕見的,鄒星並沒有將他推開,只是反應的很慢,慢騰騰的回答了一個嗯。
沐辰一點都不心急,拉著人回屋穿好鞋襪,給他披上一件外套後才擁著鄒星離開。
他耐心的解釋。
「今天外面下雨,天冷,你多穿點。」
鄒星看著地上的積水,突然有些恍惚。
是半年前還是一年前?
他在出租屋的時候也這樣過,當時是誰把他帶出來的?
記憶很模糊,只記得那個人很很生氣,衝著他大吼,全是聽不清的話。
他的耳朵在鳴叫,腦子裡全是嗡嗡聲。
一把傘被塞到了手裡,鄒星迷茫的看著沐辰張合的嘴,分辨不出對方在說些什麼。
然後是對方轉身的背影。
鄒星想喊住他,但他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孤獨、無助,甚至窒息的情緒涌了上來,鄒星有時候很痛恨這樣的自己,怯懦無能的恨不得去死。
「你看你,有這樣了。」
鄒晉將傘撐到他頭上。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有病的事你就是不聽,看吧,就知道他會跑掉。」
鄒星咯噔了一下。
鄒晉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柔和卻讓人覺得惡寒。
「你摔東西也好,打罵也好,但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這副樣子,不然就連爸爸都會不喜歡你把你趕出去。」
「也就只有我能接受你,我會為你兜著,所以你還有什麼不滿,幹嘛要離家出走?」
「你這樣會讓我很難過你知道嗎?」
鄒晉突然伸出一隻手摁住鄒星的脖子,拇指抵在喉輪與鎖骨之間力道很大。
他是真的想殺了我。
鄒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