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哈得遜河遊艇租賃公司的船，我們讓船長開出來，在海上我們可以慢慢聊，不受打擾。」

  為了躲避編劇工會如影隨形的監督，羅納德找了一條中型遊艇，帶了些食物上船，先開出了世貿中心碼頭。

  把監督的編劇甩在了碼頭上以後，他又讓船轉向去了布魯克菲爾德廣場碼頭，接上在哪裡等候的卡梅倫·克羅，船開過了自由女神像所在的小島，在海面上遊蕩。

  「怎麼現在編劇工會又開始加大罷工力度了？我在第五大道的公寓上，看到nbc大樓大門又被編劇們堵住了。」卡梅倫·克羅拿起了羅納德帶來的瑞典餐館aquavit的外賣，裡面都是貌不驚人但是很好吃的美食。

  「前幾天製片人聯盟邀請了聯邦政府的正式調解員參與談判，編劇工會的那幾個負責談判的律師小丑，又開始他們的表演，想在電視上給我們增加壓力。」

  羅納德搖搖頭，雙方的談判已經僵持了好幾周，根據聯邦法律規定，已經到了任何一方可以申請聯邦特別調解員的門檻。有了官方的調解員，勞資雙方必須強制性的坐下來，在他的主持下進行談判，不得無故離開。

  羅納德從盒子裡拿出了黑麥麵包，金槍魚和鮭魚做成的沙拉，以及煎薯餅，火腿，和糖漬黃油，擺了一桌，又拉開兩瓶淡啤酒，和老朋友克羅吃起來。

  「現在三大電視台的電視劇劇本都已經耗盡了，所有晚間的電視劇都改成重播……」克羅也覺得有點離譜，他正想重返好萊塢，沒想到碰到這種事情。

  「電影業也差不多糟糕，劇本的修改和創作都被禁止，我看在這樣下去，明年會出現大批的進口電影。」

  吃完並作一頓的早午餐，兩人開始討論起電影的結尾。

  「比利·懷爾德式的多重高潮，必須要有一個假結尾，讓觀眾誤以為這就是期待中的結束，然後在翻一次，有個溫情的結束，就在他們覺得電影到這裡應該結束的時候，再次翻出真正的結尾，這樣才能讓觀眾得到多重的滿足。」

  卡梅倫·克羅在拍紙板上畫了一道波浪線，結合比利·懷爾德的最有名的幾部電影，給羅納德說了他想出來的辦法。

  「你的意思，把原來的結尾，苔絲證明了自己才是收購電台的這個提案的原創，擊敗了凱薩琳，還了自己的清白，還被特斯克先生當場僱傭，得到了一份在特斯克公司里起步階層的工作作為一個假結尾？」羅納德咬了口薯餅，問道。

  「是的，這是故事情節自然的結尾，觀眾不會有防備，他們看得時候是不知道這是個假結尾的。」克羅講出了假結尾的關鍵，要讓觀眾投入。如果他們看出來這不是真正的結尾情節，那麼他們的投入就會差很多，假結尾的作用也就沒有了。

  這也是為什麼比利·懷爾德的招數人人都能夠在銀幕上看到，但是能夠模仿的很像的卻沒有幾個的原因。

  「苔絲，這個假結尾是職場故事的結局，但是苔絲還有一個情感故事，她和傑克·特雷納是否能夠成為一對，我們得把苔絲和傑克相愛作為假結尾後的假餘韻。」

  羅納德覺得卡梅倫·克羅說的有道理，這個劇本里，其實苔絲有兩條故事主線，一條是事業線，在假結尾里收掉了，另一條愛情線，用假餘韻來收，關鍵是怎麼讓觀眾感覺滿意。

  「你說，苔絲這樣階層的女性，最害怕的是什麼？」羅納德喝了口淡啤酒，問克羅。

  「我想是害怕碰到了不靠譜的男人。」克羅和他碰了一下啤酒，「所以我們在這個地方，要讓觀眾放下心來，傑克就是苔絲最合適的伴侶，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已婚女人，他們心目中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麼？」羅納德問已經結婚的卡梅倫·克羅。既然如此，那麼這個情節，就不能按照原來的安排，讓苔絲和傑克擁吻結束了，而要一種讓有穩定的感情的女性觀眾，也覺得真實的浪漫。

  「大概是我給她準備早餐，幫她打包好巡演需要的衣服和零食……」卡梅倫·克羅的妻子是搖滾歌手，說起來他臉上還挺甜蜜。

  「苔絲第一天去新公司上班，我們讓傑克給她準備好一切……」羅納德看著克羅，這傢伙說起來也不算最帥的那一款，能泡到南希，還和他結婚，這種小處的浪漫溫柔肯定在需要穩定的女性眼裡很重要。

  ……

  卡梅倫·克羅很快的寫出了修改版的結局，羅納德和他在甲板上看了會風景休息，然後有回去繼續修改。

  「最後的真結局，我們嘗試了不少辦法，但是我總覺得還是不夠有衝擊力，你覺得苔絲上班以後什麼樣的情節，才能讓觀眾覺得意猶未盡，又意味深長？」

  所謂比利·懷爾德式的結局，就是有這種魅力，不長，但是能讓觀眾在假結尾和餘韻里積累的情緒，通過真結局徹底釋放出來。

  看比利·懷爾德的劇作的結尾，總有一種想立刻看續集的想法。

  「你覺得一個做秘書職務的女性，看完前面的情節，最難受，最委屈的情節是什麼？」克羅反過來問羅納德他的想法。

  「哼……你算問對人了，我找了一個前華爾街的秘書特麗莎，給梅蘭妮·格里菲思上課，教她當秘書的言行舉止。與其我們在這裡猜，不如我們找她過來，問問她不就行了。」

  遊艇開向了切爾西碼頭，這裡有帆船和滑水等項目供遊客和愛好者使用。特麗莎就在這裡陪兒子玩耍，羅納德通過她丈夫找到了特麗莎。

  遊艇到的時候，特麗莎一家已經在碼頭等著了。

  特麗莎的兒子長得很可愛，上船了一點也不怕，前後跑來跑去，很快把頭髮打濕了。

  「多健康的男孩子！」羅納德一把抓住了他，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很快平靜下來。

  「謝謝，羅納德，很喜歡船，我和大衛正在考慮讓他把帆船當成一個愛好。」特麗莎·凱特現在生活美滿，臉上已經看不到當年秘書的苦惱了。「我看他很喜歡你，以後你有了孩子肯定是個好父親。」

  「我來除了和你敘舊，還有一件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羅納德把自己找她來的目的說出，「你幫忙想想，苔絲的哪些情節最讓你憋屈？」

  「哈……不用想，苔絲就是我們這些秘書的縮影，我們最討厭的，就是哪些經理不把我們當一個平等的人。

  他們總覺得我們秘書沒有知識，低人一等，什麼事情都分檔次，秘書只能稱呼他們先生和女士，而他們就能直呼我們的名字。

  至於讓我們做些不屬於工作範圍的瑣事，比如泡咖啡，接孩子，為他們排隊買熱門商品，都好像天經地義一樣。」

  羅納德眼睛裡放出光芒，這對他來說是個「開竅」的時刻。

  本來「上班女郎」的苔絲，就是一個自我奮鬥的典型職場女性，如果她靠自己的不懈努力，和把握時機的冒險精神，被上帝眷顧了一次，升到了經理的位置，之後馬上褪變成了凱薩琳那樣的人，那這個故事還有什麼意義呢？

  觀眾要看的，不光是苔絲取代了凱薩琳，成功上位成為了經理階層。還要看她身上那種傳統阿美利加人的勤奮，冒險，與人為善的性格，勝過那種自私自利，令人討厭的職場人物。

  ……

  電影拍攝進入了最後一周，西格妮·韋弗，和哈里森·福特，先後完成了自己的戲份。

  苔絲被凱薩琳開除，辛把苔絲遭遇的不公，告訴了辦公室所有的秘書，她們合起來給苔絲捐了點錢，可以讓她吃點好的調整一下心情，在找到工作之前渡過難關。

  苔絲準備換個城市，繼續自己的生活。找個新地方，吸取教訓，不要把一切看得太嚴肅，有點幽默感，苔絲堅信自己的路是正確的，不用男人來拯救自己。

  拿著一個紙箱，裝好了自己的物品，最後把那隻毛絨兔子放了進去，苔絲下了電梯，正在這時，特斯克先生，和接替了苔絲工作的凱薩琳，和傑克·特雷納一起，正好走進了世貿中心的大門，他們要完成整個收購交易的收尾工作。

  苔絲被人撞了一下，東西撒了一地，傑克走過來幫他整理，並且責備苔絲不接電話，他想找到她弄清楚整件事情。

  苔絲則說了自己的苦處，一個秘書，處處被人歧視，如果用秘書的身份過來找傑克討論併購方案，是不會被正經的對待的。

  這時候凱薩琳又過來嘲笑苔絲，並且暗諷她的紙箱裡，不知道有沒有再次偷了別人的東西。

  非常生氣的苔絲，為了反擊，也為了自己，為了併購案，作出了最後的鬥爭。

  她在特斯克進了電梯以後，說出了併購案中的一個重點瑕疵，如果處理不好會讓併購案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特斯克對苔絲並無偏見，不顧凱薩琳的胡扯，跳出了電梯，和站在苔絲一邊的傑克，上了另一部電影，仔細詢問瑕疵在哪裡。

  原來，那個新城廣播，主要依靠一個搞笑主持，而他最近結婚，如果合約不處理好的話，新城廣播絕對不支六千多萬美元。

  相信了苔絲的說法的特斯克先生，也詢問她和凱薩琳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不相信對併購案了解的比凱薩琳還多的苔絲，是哪個剽竊的人。

  苔絲在傑克的鼓勵下，最後拿出了自己收集的那張有奧林匹亞·杜卡基斯照片的剪報，對特斯克先生說出了自己當初想到併購廣播而不是電視網的靈感。

  原來上面的個人頁面有特斯克女兒的訂婚啟事，和她組織慈善活動的報導。在在娛樂版的上方，就是那位搞笑電台主持的報導。

  「我就在想，特斯克，電台，電台，特斯克，靈感來了，如果他們在一起，會是一筆好的併購生意。然後我找到了傑克，傑克找到了新城廣播，然後我們找到了你。」

  特斯克在出了電梯以後，找到了凱薩琳，讓他說一下併購交易的靈感是什麼。不會有很多人想到讓特斯克去併購一個電台，而不是電視台的。

  凱薩琳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尋求傑克的幫助也被拒絕。大家看穿了她才是剽竊創意的人，被特斯克當場開除，並讓苔絲考慮，能否接受一個初級的職位，為自己工作。

  兩位主要演員的拍攝打包，羅納德找他們去了「呂特斯」法餐廳，這裡是上東區最受好評的髪國餐廳。眾人享受了一場人均200美元的昂貴晚餐，哈里森·福特對和羅納德合作的拍攝過程表示感謝。相比是隔三岔五的去高級餐廳吃飯，讓他非常滿意。

  「我很期待最後的結局」，梅蘭妮·格里菲思還有最後一場戲，她出來對羅納德說道。梅蘭妮和那位華爾街的銀行家，正在鬧分手，她儘量控制自己，不再沉迷酒精和藥物。

  「這是劇本，你準備一下。」

  梅蘭妮·格里菲思拿過了兩頁劇本，飛快地看完，然後驚訝地張開了大嘴。

  ……

  「這是艾米·阿奎諾，她來演最後一場戲裡你的對手。」羅納德給格里菲思介紹了一下最後的真結尾戲份里，那個扮演她對手的演員。

  「你好，梅蘭妮」，艾米·阿奎諾是個百老匯的戲劇演員，她是臨時被找來扮演苔絲的新同事的。

  在所有人都拍了好幾個星期以後，大家取得了難得的默契以後，被找來演最後一幕，對任何演員都是很困難的。所以羅納德找了位戲劇舞台的老手。

  「我帶了些沙拉，是呂特斯餐廳的，我們休息的時候可以一起吃。」梅蘭妮·格里菲思對對手演員態度是很好的。

  「謝謝，我從沒拍過電影，這對我來說是第一次。」艾米·阿奎諾長得一般，一頭捲曲的黑色長髮，看上去還算自信。

  「準備一下，我們半小時後開始」，羅納德讓人過來通知她們做好準備。

  「action！」

  苔絲從外面走了進來，門口的前台告訴她，和之前一樣，她的位置在最裡面的轉角處。

  艾米·阿奎諾坐在辦公室裡面的椅子上，兩腳翹在窗台上，背對著攝影機在打電話，「你知道的，那些恐怖分子都不怎麼像人，像是半人生物……」

  「cut！」

  羅納德叫停了拍攝，艾米·阿奎諾站起來，很緊張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第一條拍攝就搞砸了。

  「你的表演很棒。不過現在有件事你應該知道：我們有一個麥克風，一個在你頭頂上方的小麥克風，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們會聽到你的聲音。就像你在打電話一樣說話。」

  阿奎諾一臉不明白，她沒有電影表演經驗，她一位話筒在門外的攝影機這裡，所以說話很大聲，怕聽不到。

  「你知道嗎？你不必為此擔心。這裡有一個人用吊杆掛著麥克風，你就像在生活中一樣，打電話就行了，我們拍電影是不是比戲劇還要棒？」

  調著錄音杆的員工也微笑，羅納德很溫柔地對待他們這些小演員，讓阿奎諾很快明白了自己應該怎樣表演。

  「action！」

  苔絲看到了有個女人在裡面打電話，她找到了門外秘書的位置打電話，為女人工作她也已經有經驗了。

  阿奎諾扮演的愛麗絲，發現了動靜，出來和苔絲打招呼，並且說道，「我只是在裡面打電話，沒聽到你進來。」

  「沒事的。」苔絲覺得新的上司還不錯。

  「來點咖啡？」愛麗絲對苔絲說道。

  「告訴我在哪裡弄」，苔絲馬上接茬，看來新工作還是逃不過給人泡咖啡。

  「我去弄好了，你要什麼樣的？」阿奎諾扮演的愛麗絲好像特別好說話。

  「額……加糖，加奶，請……謝謝。」苔絲覺得新上司愛麗絲至少作出了姿態，比凱薩琳好多了。她放下大衣，把包里的毛絨兔子拿出來，然後開始坐下整理自己的辦公桌。

  阿奎諾拿著加好糖和奶的咖啡，走回來看到了苔絲坐在了辦公室外面的秘書位子，她不理解地問道，「麥吉爾小姐，那裡才是你的位置」說著她用手一指單獨的辦公室裡間，「在裡面」。

  「我不覺得……」苔絲一臉迷茫。

  「是的，你的辦公室在裡面，這裡是我的位子。」

  「這裡是秘書的座位……秘書坐在辦公室外面」苔絲回答。

  「是的，我就是秘書……如果可以得話，我更願意被叫做助理。」阿奎諾對苔絲說道，她習慣了電影拍攝以後，表演的非常好。

  兩人走進了辦公室里，攝影機和錄音杆也跟著進去。

  助理愛麗絲對苔絲講了她今天的時間安排，然後指著牆角的電腦說道，「你的日程都在電腦里，按shift加s鍵就可以看到。」

  「我剛來的時候，看到你在裡面敲著雙腳打電話，我以為這是你的辦公室。」苔絲覺得今天是個奇遇，她對特斯克先生說的「初級」職位，理解上出了大偏差。

  「抱歉，我很抱歉，麥吉爾小姐，以後不會再發生了」，阿奎諾扮演的愛麗絲，明顯是個經驗更加豐富的秘書，她以為苔絲會藉此給她個下馬威，立立規矩。

  「也許現在是個好時機，你說一下對我的期待」，愛麗絲主動的請苔絲講講自己的規矩。

  「沒關係」，苔絲到不介意她借用自己的電話，她想起了凱薩琳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給她立的規矩，宗旨就是打壓她的自信，為以後剝削自己的勞力和腦力做準備。

  現在她當了經理，面對自己的秘書了……

  「嗯，咳……」梅蘭妮·格里菲思添了添嘴唇，清清嗓子，她第一次當領導，「我期待你叫我苔絲，我不期待你給我泡咖啡，除非你自己也想喝一杯，嗯，其他的，我們就邊干邊磨合吧……ok？」

  「ok」，愛麗絲在秘書職位上打滾的年頭比苔絲還長，她第一次碰到這樣用平等的眼光對待自己的上司。兩人工作上，自己處在支持的位置，但是人格上，兩人真正的平等。

  她第一次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愛麗絲聽得出來苔絲不是裝模作樣的講平等，而是從稱呼和泡咖啡上，用行動表示平等。

  「我就在外面，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就叫我……」說著她關門出去了。

  梅蘭妮·格里菲思看秘書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獨占辦公室，她拿起電話，打給了好姐妹……

  「辛，猜猜我現在在那裡？哈哈……」

  「cut！」

  羅納德對梅蘭妮接通電話以後，那達成目標的一笑特別滿意。

  叫了停以後，也表示攝製組所有的鏡頭都完成了。

  「謝謝，謝謝大家。派對在晚上，我找了最好的俱樂部……」

  ……

  所有人鼓掌，為「上班女郎」拍攝打包歡呼……

  羅納德單獨找到了梅蘭妮·格里菲思，「你去拖車那裡等我，讓你的經理人也去，我有事和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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