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科波拉對羅納德的評價,由塔寧傳給了CAA的經紀人,又從經紀人傳到了羅納德的耳朵里。
「他什麼意思?什麼叫儘早擺脫束縛?」羅納德不淡定了,自己認為「快節奏」是拍的極好的,科波拉為什這麼說?建議羅納德要儘早地擺脫這種商業電影的拍攝模式。
「我也不知道,只是塔寧順嘴說的。」尼西塔回答,「如果你很介意他的評價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
「好,謝謝。咦,怎麼,你能聯繫上科波拉?」羅納德望向尼西塔。
「科波拉正在給他的新片找發行方,好萊塢所有的經紀人都在玩一個叫做『猜猜誰先幫弗朗西斯找到?』的遊戲,誰能幫他簽下發行合約,誰就能簽下他的經濟約。」
羅納德看著尼西塔嘴角的微笑,「你想簽下他?你幫他找到了環球的內德·塔寧?」
「不,辛伯格和塔寧都拒絕了。」尼西塔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我和弗朗西斯都是義大利裔,現在我和WMA的埃德·利馬托暫時在這場遊戲中領先。
「那預祝你成功。」羅納德感覺自己的經紀人接近簽下這位阿美利加最成功的導演之一,如果成功,他的資源會更多,但是分配到自己身上的,是增還是減倒不好說。
「你和我一起去參加科波拉的新片首映吧,他知道你,想當面感謝一下你給他的侄子尼古拉斯機會。」尼西塔掏出一張「舊愛新歡」首映的請柬,遞給羅納德。
「好吧,謝謝。我會去的。」羅納德接過請柬,他正想當面請教一下科波拉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下午,羅納德正在酒店裡穿正裝,電視機里傳來新聞,「昨日晚間,著名演員,演技教練,演員工作室的創始人,李·斯特拉斯堡因心臟病去世。他的第三任妻子安娜,和兩個兒子在床前陪伴……」
羅納德看了一眼電視,這個因為當了瑪麗蓮·夢露的演技老師民眾中享有大名,圈內卻知道他水平一般的老頭死了。
他又回過頭來看這穿衣鏡前的自己,意氣風發的小伙子,修剪過的絡腮鬍子,又給年輕的面容增添幾份成熟。
羅納德發現導演愛留絡腮鬍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可以顯得成熟,讓演員更信服自己的指導。另一方面在片場工作的時候,導演往往休息時間最少,絡腮鬍可以長時間不打理。
「弗朗西斯,我給你介紹羅納德。」尼西塔在首映禮現場看到羅納德後,馬上把他介紹給科波拉。
「舊愛新歡」的首映式來的人不多,也許是因為科波拉和原發行商派拉蒙鬧翻,倉促找了哥倫比亞的關係。」
「羅納德,我看了你的新片,拍的不錯,感謝你給了尼克機會。」
「謝謝,科波拉先生。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幾年前我在羅傑·科爾曼的公司里,去看了你的『現代啟示錄』的試映。我很喜歡那部電影。」
「啊,那是好幾年前了。謝謝你能來參加首映。」
科波拉很忙,尼西塔給他打了個眼色,羅納德又和其他出席首映的嘉賓擁抱握手。
「你好,娜塔莎。」又看到了盛裝出席的娜塔莎·金斯基。金斯基的頭髮比去年金球獎的時候長了不少。
「嗨,羅納德,好久不見你了。聽說你導演的新片也要上映了?」娜塔莎·金斯基在旁邊盯了羅納德很久,聽到一些他和科波拉的隻言片語。新片估計票房不行,在好萊塢的首秀不成功,自己得另外找機會。
「是的,是一部青春喜劇。」
「祝你成功。」金斯基聽到是青春喜劇沒了興趣,她從來都是和大導演合作「作者電影」的,不想參演這種不講究演技的快餐電影。
放映在科波拉的簡短講話以後很快開始。
「舊愛新歡」講述的是一對在拉斯維加斯的戀人,在紀念日的時候因為一點小時爭吵分開,雙方又結識了新的男女,準備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但是在女方就要遠走他鄉的最後時刻,雙方還是感覺老戀人好,最後又走到了一起。
羅納德對電影的感受很矛盾。一方面,這部電影確實有很多創新的技巧,值得羅納德這樣的專業導演反覆仔細的學習,特別是對顏色的運用。
比如電影第一次用了地面上的積水,來反射拉斯維加的霓虹燈,讓地面也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又比如用顏色來暗示主角的心情。心情不好的時候全部銀幕都籠罩了一片藍色,心情好的時候,則是歡快的橙色,連演員的臉也不例外,都罩上了顏色。
這種方法羅納德從來沒有在其他電影上看到過,作為一個圈內人他很理解科波拉想要表達的意思。用顏色來暗示觀眾角色的心情,不通過台詞和表情,直接傳遞一種情緒。
這種技巧非常厲害,不過這也是羅納德矛盾的地方。
一個老套的看了一圈還是舊戀人好的故事,被拍成了一種藝術歌舞片。普通觀眾真的會喜歡嗎?有些觀眾可能沒感受到科波拉的深意,反而會覺得是燈光打錯了。
羅納德自己還是挺喜歡的,因為科波拉有一種魔力,讓聲音和畫面配合,他能夠感受到演員的情緒,像一股噴泉,洶湧的向自己湧來。
看完電影,羅納德等了一會,和尼西塔一起找到科波拉。
科波拉似乎也明白了「舊愛新歡」並不怎麼受普通觀眾的歡迎,參加多數人沒有什麼感覺,連客套一下來祝賀的人都不多。
「科波拉先生,我很喜歡這部電影,他讓我感覺到了洶湧的情緒,向暗流一樣涌動,噴發。」
「啊,羅納德,謝謝你喜歡我的電影……」科波拉過來摟著他,對尼西塔說道,「這個好小伙子,也是我們義大利裔嗎?不是?義大利裔很少有這樣高大金髮的,在西西里島上有一些……」
科波拉在休息室里開了一瓶自己莊園釀造的紅酒,給羅納德和尼西塔到了兩杯。
「里克對我說了你對我電影的評價,科波拉先生。能向你請教一下,你說我要儘快擺脫舊模式拍電影的意思嗎?」羅納德端著酒杯,向科波拉請教。
「來一粒巧克力配著喝,我的孩子。這是我們義大利的產品。」
羅納德從桌上拿過一粒巧克力,配上紅酒喝下,到也有一種特別的滋味。
「我看得出你會羅傑·科爾曼那一套。我也是給他當助理,洗車,接孩子,剪片子,做配樂,接受了各種訓練……才換來了第一次導演機會。」科波拉也來了一粒巧克力,緩緩地對羅納德說道。
「這樣學習拍電影的好處,是能夠快速的熟悉電影需要的各個環節的知識。但是這些知識並不需要多長時間的訓練。指揮這些各部門的技術專家,達到你想要表達的目的,才是導演的工作。」
羅納德知道科波拉這番話的意思,但是對他具體所指不太明白。
「科波拉先生,你是指?」
「你的電影剪完以後,你自己有多久沒看了?」
「快兩周沒看了。最後一次是有觀眾的試映。」
「你明天再去看一遍,注意每個鏡頭之間,演員的表演和情緒強度。」
羅納德還想再問,尼西塔微微向他搖了搖頭。
「里克,我的新片有進展了嗎?你也看到了今天的情況。」科波拉開始和尼西塔聊起了新片的發行合約。
「環球拿到了斯蒂文的ET,哥倫比亞正在動盪,我們現在最有可能的是華納兄弟,他們的總裁羅伯特·戴利剛從CBS電視台去華納,正是需要一位大導演的大製作的時候……」
羅納德第二天去了環球,要求再看一次「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
經過了兩個禮拜的冷卻,原來非常完美的「跨時代大作」,在羅納德眼裡,變成了「處處是漏洞」。
影片最大的問題在於演員的表演,都靠每個人的現場發揮。現場來看的時候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剪輯到一起的時候,出現了情緒強度不匹配。
比如詹妮弗·傑森·李,在批薩店和帥哥搭訕的時候情緒非常飽滿,但是約會的時候強度不夠,第一次約會的開心的程度還沒有搭訕的時候強。
菲比·凱茨在畢業舞會上向朋友哭訴被「男朋友」拋棄的時候,應該包含這害怕謊言被揭穿的恐慌,但是菲比演的還沒有之前她每次向朋友吹牛的時候情緒強烈。
羅納德不時地捂臉,怎麼當時拍攝和剪輯的時候,就沒發現這些問題呢?
也許對自己的作品,觀看的時候確實有一種濾鏡,傾向於把自己的創作加以美化。
而周圍有沒有誠實的朋友加以指出,只有等冷卻一段時間以後,再來看,才能擺脫美化濾鏡的影響。
「為什麼你當時看到試映的時候不告訴我呢?」羅納德第二天終於抓到了尼西塔,給打電話抱怨,「現在再來重拍,或者重剪已經晚了,環球不會再投入資金供自己改進了。」
「放鬆,觀眾不一定會注意到這些問題。這只是一部青春喜劇,觀眾不會在意這些表演上的問題,他們喜歡整個故事。」尼西塔里回答。
「希望如此吧。你說的對,這只是一部剝削片。我算是明白科波拉的意思了,剝削片拍攝周期短,沒有時間來打磨演員的演技。
我現在對他處理表演的方法很好奇,他的『舊愛新歡』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處理演技和引導觀眾的情緒確實一流。」
「哈哈哈……你可別這麼對他說,舊愛新歡開畫成績很糟糕,情人節周末只有四十萬不到票房,院線馬上要下架他的電影了。」
「好吧,里克。我記得你說過科波拉的新片有見習導演的項目,我想去看看他是怎麼拍的。你能幫我爭取一下嗎?」
「這是導演工會的項目,弗朗西斯也要根據規則競爭決定,他會面試幾個候選人。我會把你的名字放在最後一輪面試里。」
「他的新片是什麼故事?」
「SE·欣頓的出道小說,她十七歲寫的『世外頑童』改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