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蓮恩戴著一個白色毛皮質地的束髮帶,頭上毛絨絨的,顯得很可愛的樣子。她把去洛克菲勒中心滑雪的時候穿的保暖羽絨外套脫了,一屁股坐到起居室的沙發上。
「你們去洛克菲勒中心的滑冰場,那裡好玩嗎?」
聖誕節前幾天的下午,戴安·蓮恩從加拿大「洗盡鉛華」的拍攝地完成拍攝以後,回了紐約,一頭栽進凱倫姨媽家裡,悶悶地不說話。
唐娜拿來羅納德通過關係要來的,洛克菲勒中心滑冰場預訂貴賓票,和她一起去滑冰。戴安這才恢復了一點活力。
「洛克菲勒中心前的大聖誕樹燈光挺好看的,今天冰場還有人當眾求婚呢。滑冰場配合的再放婚禮進行曲。」唐娜咯咯地笑著回答。
戴安·蓮恩在沙發上換了個坐姿,「為什麼有些人結了婚還要離婚?」
羅納德和唐娜交換了一下眼色,知道戴安情緒不佳的來源,從小就拋棄她的母親,這次和新的丈夫一起找到了加拿大拍攝現場,和伯特理論,要和戴安合好,「補償」15年來虧欠女兒的債。
「哎,一個個都是這樣。和我一起演朋克少女的蘿拉·鄧恩,她父母也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
「哎,阿美利加有一半的夫妻……最後都待一塊白頭到老了。」羅納德說了個冷笑話。
「哈哈哈……」戴安理解了又干又冷的笑點,「羅納德,我能問你個私人問題嗎?」
「問吧。」
「你父母出事之前,他們愛你嗎?」
羅納德還以為戴安要問自己關於愛情的看法,沒想到是問這個,一時無語,不知道怎麼回答。
「抱歉讓你想起傷心事,羅納德。我能感覺到他們肯定很愛你,因為你也愛他們。」
「我才知道,媽媽在我兩周大的時候就和爸爸吵架離婚了,然後她現在又來說愛我,我真的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她。」
「父母都是愛他們的孩子的,可能你母親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原來戴安是因為這個,碰到這種母親,任誰也沒法輕易釋懷。
「你知道嗎?我媽原來是在俱樂部唱歌的歌手,還上過花花公子的中頁女郎,1957年。」
「看來你得到不少母親的遺傳。」羅納德說。
「她說在我小時候照顧我到了三四歲,但我都記不起來了。後來她和男朋友搬去喬治亞州,紐約州的法律不支持跨州的監護權轉移,所以我就和伯特一起生活。
我對小時候的記憶,就是坐在伯特的計程車副駕駛座上,和他一起出車。」
「這麼看的話,你母親不是有意要離開你,而是法律問題。她一定是愛你的。」
「你說的對」,戴安·蓮恩又高興起來,「所以聖誕晚餐我決定和伯特一起吃。」
羅納德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對了,聽唐娜說你被金球獎提名了?」
「是啊,你也會去嗎?」羅納德一聽這個就來了精神,自己也是能參加金球獎晚宴的圈內人了。
「我才不去,金球獎就是買的獎盃。」
「這話怎麼說?」羅納德看戴安一臉不屑,說起來戴安比他進影視圈要早的多,連忙請教。
「你沒聽人說過一句諺語嗎?買金球獎,贏奧斯卡。金球獎會給明星打電話問他們是否出席頒獎晚宴,如果明星願意出席,就給獎項。
如果明星不去,就給排名第二的提名者接著打。這個黑幕之前被爆出來,FTC還停了好幾年NBC轉播金球獎的資格,剛剛恢復。」
「看來金球獎只有90個不到的評委,還是比奧斯卡好操作。」羅納德暗想。
「不過我會去明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要是你也能被奧斯卡提名,我們就能在多蘿西·錢德勒宮見面了。我覺得那首主題曲Fame也挺好聽的,你很有機會。」戴安·蓮恩故作老氣橫秋。
「借你吉言,戴安。你是哪部電影有希望被奧斯卡提名?」羅納德問。
「哎,一部都沒有。是經紀人安排我當其他男明星的女伴。」
……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過了幾天,到了聖誕夜,羅納德到凱倫姨媽家吃聖誕晚餐,一路上都是鈴兒響叮噹的音樂。
戴安果然回去伯特家裡,陪老父親過聖誕了。
凱倫姨媽準備好了火腿,代替不好吃的火雞,然後是香草麵包,和各種餡料的甜點。
「阿門……」三人做好了祈禱,羅納德打開了雜貨鋪買的紅酒,給大家倒上。
「乾杯!」
「戴安終於和伯特和好了?」羅納德問唐娜。
「暫時停火。就像蘇維爾聯盟在阿富汗一樣。」
「額,我還以為她搬回家住了……」羅納德回答。
「鈴鈴鈴鈴……」門鈴想起。
不會這麼快就鬧翻了吧,羅納德心想。
「來啦」,凱倫姨媽站起來,去打開門。
進門的不是戴安,而是一個中年黑人婦女。她一進門就抱著凱倫姨媽痛哭起來。
羅納德一看,原來是凱倫姨媽的好朋友,姨夫戰友的遺孀,暖腿套生意的合伙人,戴維斯夫人。也是暖腿套公司的推銷員兼保安,小巴德·戴維斯的母親。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小巴德被捕了,他們說會以聯邦重罪起訴他。他還是個孩子……」
「小巴德怎麼了?他不是在幫暖腿套公司工作嗎?」羅納德驚詫了一下,他一直以為這個姨夫戰友的孩子在公司工作,已經走上正路。
戴維斯夫人對著凱倫姨媽邊哭邊說了小巴德被捕的情況。
原來小巴德在RTKD商店幫忙賣暖腿套,被一幫「兄弟」嘲笑乾女人生意。青春期頭腦發熱的小巴德,放棄了這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去給「兄弟」們賣盜版磁帶。
憑著在商店賣暖腿套認識的一些高中女孩,他的盜版磁帶生意居然也做的不錯,很快成了銷量最高的幾個「銷售」。
但是沒想到聖誕節前紐約組織的清掃行動,當場被抓了個人贓俱獲。除了他的那點貨,所謂的「兄弟」,還把被查抄的倉庫里的庫存,都統統栽贓到小巴德頭上,拿到所有證據的檢方,準備對他以盜版,非法組織販賣無證照商品,侵權等等罪名,以重罪起訴。
「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凱倫姨媽責怪了戴維斯夫人。
「我們黑人經常無辜地被抓,一般沒什麼事就放出來了。但是這次,小巴德所謂的朋友都陷害他,把事情都栽到他頭上。教堂的神父說這次他的重罪很可能逃脫不了,除非有一個好律師……」
好嘛,原來戴維斯夫人還覺得頂多被抓進去關幾天,打一頓就放出來了。
看著凱倫姨媽求助的眼光,羅納德只好拿起電話。誰讓姨夫和巴德·戴維斯是出生入死的戰友呢,兩人一起死在越南,老巴德還是為了救援姨夫受的重傷,兩位遺孀有很深厚的情分。
聖誕夜也不好讓律師幹活,羅納德把情況給林賽·多爾律師講了一下,她答應明天去過問一下。
「你姨媽朋友兒子的事情很麻煩」,林賽·多爾第二天給羅納德回電,「如果有律師能夠早起介入,那麼他的情況最多也就是一個輕罪,貨值不高。
但是現在負責製造和批發的同夥,把所有罪責和證據都扣在了小巴德身上。他們還炮製了所謂的證人,來小巴德就是負責批發的人。
雖然這種證人的指控很可笑,但是查抄到的盜版磁帶的貨值已經超過了輕罪的上限,檢察官必須要以重罪起訴他。就算上庭有個好結果,能夠緩刑。
但是重罪會跟隨他一生,以後工作,上學都會有很大障礙。紐約州僱主有權在僱傭之前調查員工是否有重罪記錄。」
「不會吧,他能賣多少磁帶啊?」
「在哈林區地鐵站邊上的公屋裡查到了倉庫,貨值上萬美元。」
「你為什麼不喜歡在我這裡工作?小巴德。」幾天後,羅納德和林賽律師的同事,一位黑人大個子律師尤金一起,見到了小巴德。
小巴德一開始還裝著很堅強的樣子,但在尤金向他解釋了重罪的含義,和對他今後的影響以後,也蔫了。
看來戴維斯夫人對他還是教的不錯,小巴德沒有變成真正的暴力街區的黑人那樣,對社會秩序都反過來看,變成幫派的支持者。
「對不起……只是他們老是嘲笑我是個娘們,賣女孩子用的東西,我……」
「所以我們最好的結果,就是爭取緩刑,之後再上訴去取消重罪記錄?」羅納德在律師事務所,對著林賽和黑人律師尤金問道。
「我恐怕是這樣」,律師小姐拿著案例的材料複印件邊看邊回答說。
「行吧,頂多以後讓他來暖腿套公司,接著做個銷售。」羅納德想到,小巴德其他工作看來是找不到了,公立高中也不能繼續上。繼續拿貨去賣,自己有戴維斯夫人約束他,暫時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經過這事,他應該知道所謂的兄弟是怎麼回事了,無非把他當成免費的渠道,和合格的替罪羊。
「你不是黑人,不明白,林賽。」尤金笑了笑,出聲插話。羅納德僱傭了他參與處理這個案子,也是看重他在處理黑人案件方面的經驗。
「我們可以讓他認下重罪,然後……」尤金在林賽的耳旁輕輕地說了他的看法。
「這?我只在哈佛的法律課本上看過這種操作,現在的紐約還可以這麼幹嗎?」林賽瞪大了眼睛,問道。
「當然,這需要負責案件的助理檢察官的配合,我記得你的室友海倫·蓋博就是曼哈頓司法區的助理檢察官?」
「是的」。林賽看了一眼羅納德,說道,「我來問問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