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2章 誰是你爸爸？
「這位是瑞克·施密德林，好萊塢默片時期的歷史研究專家，和一位短片和紀錄片的製片人。這位就不用介紹了……」
「你好，瑞克·施密德林先生，我是羅納德。」
羅伯特·斯坦因幹勁十足，找來了一位老電影的頂尖研究者，作為航海家修復好萊塢早期經典電影的顧問。羅納德本人也是一個老好萊塢電影的影迷，所以把他也邀請到了家裡一敘。
「在你看來，好萊塢老片重新修復發行，最主要的障礙是什麼呢？」
「說來你可能不信，最主要的障礙，是八大製片廠混亂的管理，和那些還活著的老頑固……」
瑞克·施密德林給了一個非常出人意料的答案。他從事老電影的研究已經有很長時間，在加州的長灘大學裡有一個兼職的教職。但是這麼多年也沒有出什麼重大的成果，最大的問題就是製片廠不願意給他原始的負片和重新剪輯的權力。
直到七十年代，好萊塢老導演中的那些能拍出好電影的那些藝術家，都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習慣。那就是儘量少拍主鏡頭，不給全景，儘量給特寫或者種近景。
原因就是當時的製片人，控制著剪輯室，經常在周末偷偷就把導演未完成的剪輯加班剪完，然後周二上映。
這種極度歪曲甚至反轉了導演創作意圖的快速剪輯，更適合那些製作出來滿足觀眾的快餐電影，而不適合那種精雕細琢的商業片創作。
最後剪輯出來很多導演本人非常不滿，甚至憤怒的電影，導演本人放棄署名的例子就有很多。
如果一個修復和研究專家，要重新按照導演的剪輯原意來重新剪輯創作的話，那麼觀眾肯定就要問，為什麼當年看到的版本會是那樣的？
很多老的製片人，都不喜歡自己當年的決策被推翻，誰也不想在幾十年以後，重新成為一個反派人物。
只要突破了這一條，那麼剩下來的什麼負片重新製作，重新調光等等，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羅納德很喜歡這個人的想法，能給這些製片廠一個賺錢的預期，和錢相關的都不是問題。這種人的問題，才是關鍵。得有一部好萊塢出品的電影，重新發行以後做出了很好的成績，而沒有人去翻舊帳，才能讓大家安心把老片修復的工作交給羅納德新收購的航海家來干。
「哎，其實我這裡就有一部很可能扭轉製片廠看法的電影，我還有原導演詳細解釋原本的剪輯應該如何做的手稿，可惜電影的原版負片拷貝已經遺失，不可能重新剪輯了。」
羅納德想到了當年奧遜·威爾斯交給自己的那份手稿，上面有他看過一次環球的製片人私自剪輯的電影「歷劫佳人（Touch of Evil）」後，提出的修改意見。
這位電影天才的記憶力超群，只看過一遍剪輯後的電影，就記得所有的內容，還能根據記憶寫出來哪些地方應該修改，並且講述了自己的創作思路。
「什麼，那份手稿居然是真的，居然還在？」作為影史研究專家，瑞克·施密德林興奮異常，他請求羅納德把奧遜·威爾斯的手稿給他看一看。
「當然可以」，羅納德找出了手稿，就讓瑞克·施密德林一飽眼福。
「我的上帝，傳說居然是真的，奧遜居然真的看過一遍，就能寫出這麼多的修改意見……」
「是啊，可惜這些意見都是要重新修改的……」羅納德解釋了一下，比如在開頭，觀眾就看到了一個定時炸彈被放在了汽車的後備箱裡，這樣觀眾心裡就一直存著一個炸彈什麼時候爆炸下懸念。
但是環球的剪輯只會按照行規亂剪，加上了常規的字幕，和開場的音樂。這樣，在字幕出完，音樂結束的時候，觀眾就能預期到炸彈就要爆炸了。這樣所有的懸念都被消解乾淨了。
「我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技術，去除字幕，和從聲音里分離掉主題曲。因為環球只保留了剪輯以後的成片拷貝，這些中間過程的音軌和原始拷貝都已經不見了。」
羅納德遺憾地說道，他拿到了那份手稿，也去環球練習過，可惜只得到了一個遺失了的結果。
「誰說原始拷貝遺失了？我明確的知道，就在環球的倉庫里。」
「哎？」羅納德頓時來了興趣，這不是可以一舉兩得，即為自己收購「標準收藏」以後，開一個好頭，也可以完成當年奧遜·威爾斯對自己的託付了。
……
「你說為什麼不告訴你還有原始拷貝留存，那還用說嘛？當年的製片人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還沒死呢……」
幾天後，在環球舉辦的一場給「聞香識女人」的男主角阿爾·帕西諾舉行的奧斯卡拉票晚會上，羅納德正好找到了當年「歷劫佳人」的男主角查爾頓·赫斯頓聊天。對方說起來對那個製片人還是一肚子的氣。
查爾頓·赫斯頓在這部奧遜·威爾斯回歸好萊塢的第一部導演作品中，是起到了關鍵作用的。他剛剛拍完「十戒」里的摩西，馬上就要出演自己獲得奧斯卡的「賓虛」，這時候他在製片廠那裡很有談判籌碼。他自己為威爾斯向環球擔保，只要奧遜當導演，他就出演男主角。
但是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這個製片人，在拍攝告一段落以後，就偷偷地剪好了電影，然後翻過來把奧遜·威爾斯踢走。他弄得那版剪輯很糟糕，試映的時候就效果不好，隨後就被環球開除了。
弄得查爾頓·赫斯頓還得重新補拍，才能勉強剪輯成一個能上映的版本。
但是這時候，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為了自己的醜事不被宣傳出去，妨礙自己去米高梅繼續高管制片人的職業生涯，到處說奧遜·威爾斯的壞話，讓威爾斯重返好萊塢的夢想泡湯，沒有人再敢僱傭一個回來第一部電影就搞砸掉的導演了。
但是，威爾斯在演員群體裡那是威望很高的，包括男主角查爾頓·赫斯頓，女主角珍妮特·李，還有扮演配角的瑪琳·黛德麗都力挺奧遜·威爾斯的。
只是那時候的明星沒有這麼大的票房影響力，能夠強硬地讓製片廠低頭，最後電影的票房不好，也是一個對所有人的悲劇。
「不是吧，他有多老了？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活到今天的話，都已經八十多了……」
旁邊聽到討論，也過來插嘴的，正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珍妮特·李，她更加讓人熟悉的角色，是「歷劫佳人」一年以後希區柯克拍攝的「驚魂記」里的女主角。
「千真萬確，他還活著呢……」查爾頓·赫斯頓擁抱了老搭檔，做了個聳肩的動作，表示好人不長命……
羅納德上前和珍妮特·李，和旁邊和她一起來的女兒傑米·李·柯蒂斯問好。兩人以前就因為這部「歷劫佳人」的事情聊過，這次聽羅納德說，有可能找到原始拷貝，按照奧遜·威爾斯的想法重新剪輯，那是高興的不得了。
「先得找到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獲取他的同意……」，羅納德表示這是必須的步驟。
「什麼嘛，我不信」，珍妮特·李年紀大了，脾氣倒是愈發的堅硬，拉著羅納德就要去找環球的總裁湯姆·波拉克把這事說清楚。
可憐的湯姆·波拉克，還在為自己的電影拉票，討好這些有奧斯卡投票資格的老明星們，被珍妮特·李一鬧，周圍全是老頭老太太的聲討之聲。
她們從這件事情上馬上移情到了自己身上，當年都是這些製片人，把自己的電影剪得亂七八糟，少說毀了自己至少兩部奧斯卡金像獎級別的表演吧？
「湯姆，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已經八十多歲了，估計也老糊塗了……」，羅納德在湯姆·波拉克的耳邊輕輕提醒。現在其實也不用顧忌這些老人的面子了，而且這麼大年紀，早就把以前的事情忘記了也說不定。
「你確定重新剪輯能表現出色嗎？」湯姆·波拉克也惹不起這麼多的評委，不好公開的否定他們的訴求。所以也悄悄問羅納德。
「我有奧遜·威爾斯的修改手稿，而且沃爾特·默奇以前說過對此感興趣，不會出什麼問題的，照著改就行了。再說，這不也是一次重新發行的機會嗎？至於奧遜·威爾斯的剪輯，是否真的比原來的好，讓影評家去評價好了……」
「狡猾的小子，就按你說的辦，不過要嚴格按照奧遜·威爾斯的意見修改……」湯姆·波拉克也被說服了，反正好壞都和自己無關，還能賺一筆錢，最重要的是，讓這些有投票權的評委開心。
「Bravo……」這些老明星都高興的鼓起掌來，珍妮特·李更是高興的不得了，抱著羅納德親了幾下。
「羅納德……」見大家都很高興，氣氛不錯，珍妮特·李的女兒傑米·李·柯蒂斯悄悄拉著他，想說句話。
「哈哈，不是羅納德嗎？」
正要和傑米·李·柯蒂斯說話的羅納德，突然被一陣粗魯響亮的笑聲打斷。
抬眼一看，就是當年在坎城有一面之緣的米拉麥克斯影業的老闆，哈維·韋恩斯坦。
這位的脖子和臉的比例失調，看上去脖子比原來加農炮的老闆米納罕·戈蘭還要粗。
這次他的兩部電影，分別獲得了九項（此情可問天），和六項提名（哭泣遊戲），對哈維來說，簡直是大大地出人頭地。
最近他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和幾個主創突然闖入別人的拉票派對，然後享受各路明星對自己的恭維。
當然，因為之前在各路度假地和養老院，舉辦的專場放映花錢太多，哈維現在也不得不消減拉票派對的預算，這樣冒失地去闖別人的派對，本質上也是一種成本的考慮。
「哈維……」羅納德笑著和他握手。
「羅納德……」哈維不管他伸出來的手，一把把羅納德抱住，兩人來了個親密擁抱。哈維·韋恩斯坦就是要營造這種我很眾多的業內大佬都很熟的樣子。
「湯姆……」哈維又如法炮製去擁抱環球影業的總裁，湯姆·波拉克。波拉克也只好虛情假意地和他淺淺的一抱。
「今年是奧斯卡重新回歸藝術性的一年……」哈維開始自吹自擂，表示今年他的提名眾多，就是因為藝術性比較高的緣故。
「哼……」湯姆·波拉克對這樣的暴發戶嘴臉很不滿意，輕輕哼了一聲就走了，臨走還不忘和羅納德舉杯示意。
「我們獨立製片人，也應該團結起來，不一定就比他們差，你說是不是？」
哈維·韋恩斯坦見狀也湊過來，想要和羅納德結成攻守同盟。
「恭喜你的提名，不過奧斯卡最終還是投票選出來的。」羅納德還要和珍妮特·李他們聊聊「歷劫佳人」的事情，只好不咸不淡的刺了哈維一句。
「哈哈哈，我今年有十五個提名，你有幾個？環球才幾個？誰是你爸爸？哈哈哈……我也是學你的高招……」
哈維霸氣側漏地過來，使勁摟著羅納德的肩膀，一定要給在場的人一種印象，我和羅納德是一夥的。
「呵呵，當心，今年大家都學會了送錄像帶，明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去度假地和養老院放映呢？」羅納德一個閃身，離開了哈維兩步遠，這是向大家表態，我和這個脖子粗的莽夫不是一路人啊。
「什麼？」哈維臉色大變，沒想到自己以為能保密的招數，這麼快就讓別人知道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冷汗都下來了。
「羅納德，羅納德？」過了一會兒，哈維才反應過來，他想知道這個秘密是只有羅納德知道，還是傳的幾大製片廠都知道了。
但是四下一看，羅納德已經走遠，和珍妮特·李，傑米·李·柯蒂斯母女兩人慢慢往出口走，好像要離開派對。
「羅納德，傑米，再聊聊嗎？我下面的項目正在找女主角？」
聞言珍妮特·李，傑米·李·柯蒂斯兩人都回頭看過來，羅納德正把手臂借給珍妮特·李老太太，攙扶她走路，聞言也看向傑米·李·柯蒂斯……
「我聽不見……」傑米·李·柯蒂斯聞言一笑，摟著母親的另一隻胳膊，她回過頭來對羅納德說道，「這是個色狼……名聲很壞……」
「羅納德，我聽說卡梅隆在尋找下一部電影的女主角？你看？」
珍妮特·李上了車，趁機會傑米·李·柯蒂斯又來問羅納德，她剛才沒機會問的話。
「你感興趣？那個戲可是有裸露戲，要和一根鋼管跳舞……」
羅納德有點驚訝，沒想到傑米·李·柯蒂斯居然也對這部電影感興趣，這個角色其實是全部電影的一個冰淇淋，賣弄性感很多成名的明星都是不願意做的。
「誰讓我們都是在拍電影呢？我以前也不是沒有拍過……」
「額，好吧，我會向詹姆斯提一提的……」羅納德看著對方，心中領悟了，傑米·李·柯蒂斯的星途自從萬聖節系列以後就逐漸黯淡，雖然前幾年憑藉一條叫旺達的魚深受好評，但是也沒有得獎或者提名。
這是一個三十五歲的女明星，想要躋身一線的最後的賭博了。
……
「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已經老的糊塗了，但是還是保持了對奧遜·威爾斯的痛恨，和對歷劫佳人的憤怒，這是他在好萊塢走下坡路的開始。」
隔天，去阿爾伯特·祖格史密斯那裡獲得重新剪輯權的瑞克·施密德林回來回復了羅納德。雖然製片人已經垂垂老矣，但是聽到奧遜·威爾斯的名字還是痛罵，說他和演員串通要造自己的反，也不相信歷劫佳人這部電影是什麼傑作，再怎麼剪輯也不會成功的。
但是在瑞克·施密德林的激將法下，最後還是答應了重新剪輯，而且準確的講出了那本原始拷貝在環球倉庫的哪個位置。
「乾的好，我馬上給沃爾特·默奇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