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比較重要的獎項,或者說第二天的報紙電視上會播報的獎項,是最佳男配角。
頒獎的就是上屆獲得最佳女配角的布倫達·弗里克。這位長得很像大媽的愛爾蘭女演員,特地飛到洛杉磯來頒獎。
她也是經過正統的莎翁劇訓練的女演員,說話吐詞清晰,非常好聽。獲得提名的有以迪克·特雷西參賽的艾爾·帕西諾,和以教父三參賽的安迪·加西亞。另一位義大利裔「黑幫成員」喬·佩西以「好傢夥」獲得提名。但是要說呼聲最高的,還是與狼共舞里演印第安長老的格雷厄姆·格林。
表演出色,又有扮演印第安人的加持。羅納德轉頭往旁邊一看,格雷厄姆·格林今天打扮的是正統的禮服,沒有把那套印第安人的鳥毛頭飾帶來。整個人顯得自信滿滿。
其實羅納德知道他和外表不同,緊張的很。人在緊張的時候,都會表情僵硬。安迪·加西亞是一臉尬笑,保持帥哥的樣子。艾爾·帕西諾則是故作高深,他演的角色做了非常出色的化妝,要不是口音暴露,觀眾都不一定能聯想到是他。喬·佩西低頭,好像一臉靦腆。其實他在十年前的「憤怒的公牛」就提名了一樣的獎項。但是專演黑幫的意裔演員獲獎困難,那個表情其實是尷尬。
作為已經兩次作為提名者,宣布結果前如坐針氈的羅納德,對這些人的反應一目了然。
不過戴安並不怎麼理解,她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等待審判的過程。「你覺得誰會贏?」因為有關老公投資的電影,所以戴安對這個獎項比較關心。
「結果除了普華會計師事務所誰都不知道,兩個會計師拿著結果,和我們一起進來的。不過主辦方一般猜的都挺準的,我覺得『踢鳥』(格雷厄姆·格林扮演的角色)的機會挺大。」
正好兩人這一幕竊竊私語的畫面,被轉播方捕捉到了。把他們和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德曼兩人說話的畫面,都切到了轉播里。
羅納德看到了攝影機的運動,猜出了效果,還對著不遠處的克魯斯和基德曼招手。
「獲獎者是喬·佩西,好傢夥!」
「額……」,羅納德揮手揮到了一半,尷尬的放下了。自己預測的一點也不准嘛。
電視台的攝像機還是對著羅納德,這樣的表情放出去肯定很滑稽。羅納德乾脆站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往外走,來個消失。
不過,攝影機上的紅燈沒亮,因為他們現在要切到喬·佩西那裡。他上台從頒獎人手裡接過了小金人。而下面的幾個沒得獎的提名人,有點像陪著上刑場的死刑犯。這幾位都是演技被評論界讚譽過不少次,但是獲獎記錄尷尬,對於他們來說,其實沒得獎也要好過揭曉前的那種緊張百倍。
只有格雷厄姆·格林「哈」了一聲。他是前哨獎獲獎最多的,沒得獎算是一個小意外了。
喬·佩西接過了小金人,像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樣尷尬地站在話筒後面。
這個獎項確實出乎意料,喬·佩西早就認為在好萊塢,他一個義大利裔演員,又專門演壞蛋和黑幫,獲獎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早就斷了念想。以至於他都沒有準備獲獎詞。
喬·佩西又不像烏比·哥德堡那樣是個喜劇演員,沒準備下更加尷尬,整個人的頭低下去,想了好幾秒鐘,頭腦還是一片空白,乾脆對著話筒草草說到:
「這是我的榮幸,謝謝!」然後就轉身去後台了。
「好傢夥,他真的不準備的嗎?」羅納德在旁邊的酒吧,和一樣躲出來的湯姆·克魯斯兩人端起香檳酒邊喝邊聊。
「我聽馬蒂說,喬因為小鬼當家的成績很好,已經起了心思放棄在演技上繼續精進,想多拍幾部這樣的電影賺退休金了。」湯姆·克魯斯和斯科塞斯的交情不錯,這次還要為最佳導演頒獎。所以和好傢夥劇組打交道頗多。
「義大利裔獲得這種表演類獎項確實不容易。」羅納德知道,他們在好萊塢其實有一個小圈子,互相照顧資源。但是義大利裔的人數又不夠多,不像猶太人那樣可以壟斷。
大多數的演員,對義大利裔演員都是又愛又恨。如果可以和他們對戲,那是真的喜歡,可以把演技和知名度提升一下。但是如果是競爭對手,那可是真的討厭。因為義大利裔演員試鏡的一般都是義大利裔導演的項目,非義大利裔演員上位可能性很小。
之前,也只有羅伯特·德尼羅這樣表演無可挑剔的義大利裔演員,才得過奧斯卡表演獎。艾爾·帕西諾雖然和德尼羅經常一起拍戲,但是沒有達到服眾的程度,也沒有得過。
「格雷厄姆沒得獎,挺讓我意外的。」羅納德和湯姆·克魯斯繼續說。
「我在演員圈子裡聽到一個說法……」湯姆·克魯斯見左右無人,也在羅納德耳邊悄悄說到。
「文化挪用?那是什麼?」羅納德覺得有點理解力不夠了。這是六十年代在左翼大學裡發明出來的概念,主要指一個主流族裔,使用了另一個少數族裔的文化……
比如格雷厄姆這個白人,演一個印第安人,通常都代表著對印第安文化的剝削,是誤解、簡化或者不尊重……
「那我找個印第安演員,來演白人牛仔,就不是文化挪用了?」
「我想你說的是對的。」湯姆·克魯斯點點頭,示意羅納德的理解正確。現在好萊塢的演員團體裡,這種思潮正在逐漸占據主流。比如對過去那種讓白人演員塗上鞋油扮演黑人,塗上凡士林扮演印第安人的做法,現在都是有點犯忌諱的。
兩人交換了一會兒對這種想法的吐槽。看來以後想要得獎,還得避開這種角色。
羅納德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喝了兩杯,和湯姆·克魯斯又回到了頒獎大廳。正好現在在頒發最佳配樂獎。兩人就站在過道那裡,等頒獎完成,再回到座位上,和替他們坐在那裡的替身(防止鏡頭掃到空位)換回來。
「嗯……」台上傳來了一聲很妖嬈的女性嘆息聲。羅納德和克魯斯的眼睛,瞬間都轉移到了舞台中央。
「讓我們來看看獲得提名的有……」宣布最佳配樂獎項的是金·貝辛格,和阿歷克斯·鮑德溫。這兩人前一段時間也成了情侶。
不過那聲嘆息,實在是太過容易讓人聯想起金·貝辛格在「愛你九周半」里的表演,連鮑德溫也做了個捂臉的動作。
「咕嚕……」羅納德聽到自己咽了一大口口水,金·貝辛格穿了一件低胸的白色禮服,胸前的褶皺讓身材更加凸顯。配上一頭亂髮,讓人不想起她的狂野也難。
好在音樂同時響起,沒有人聽到。現場的樂隊開始演奏五個提名配樂的主題曲,舞台上開始讓舞蹈演員來現場演繹,羅納德也趁機回到了座位上。
「獲得奧斯卡最佳配樂的是,約翰·巴里,彼得·巴菲,與狼共舞。」
終於,從貝辛格那厚厚的性感嘴唇里,吐出了獲獎者的名字。羅納德在下面鼓掌的很熱烈。彼得的父親沃倫對他小兒子在好萊塢發展,算是放心。這下算是給沃倫一個很好的交代了。
雖然從事的領域,和他父親相比可能小了很多,但是一個奧斯卡小金人,也是好萊塢這麼多音樂家裡做到頂級才能獲得的榮譽。
「我要感謝我的父親,母親,是他們讓我追逐我自己的夢想。當然也要感謝我的外公,是他的饋贈我才買了昂貴的音樂器材。」
「嘩嘩嘩……」眾人都鼓掌,這種小獎項的感言時間也就一分鐘,彼得·巴菲還要在約翰·巴里的後面發表感言。雖然照著紙條讀,也是結結巴巴地儘快說完。
「這……」羅納德聽在耳朵里,和其他人感覺不同。沃倫你是有多摳啊?連兒子要買器材,還讓他外公出錢?
接下來,就是與狼共舞和迪克·特雷西兩部電影大斬獲的時間。
從最佳剪輯,到最佳攝影,都被與狼共舞攬入囊中。而迪克·特雷西則拿到了最佳藝術指導,和最佳化妝。倒是原來七項提名,呼聲不低的教父第三部,到現在一獎未得。
「獲得最佳外語片獎的是,來自瑞士的希望之旅」。
「哎……」,羅納德嘆了口氣。這部電影講的是來自土耳其的一家庫爾德家庭,穿越希臘,在失去了一個小兒子以後,最後到達瑞士的故事。雖然非法移民的故事也不錯,但是整部電影缺乏藝術性,只是題材占便宜。
如果Yimou Zhang可以來洛杉磯公關一下,出席幾個場合,說不定以「菊豆」的質量,能獲獎也說不定。畢竟這部電影的背景也是很有域外風情,再加上電影本身的質量比希望之旅要好。
……
「接下來的兩位頒獎演員,是沉默的羔羊的男女主角,嗚……很好的電影……」比利·克里斯托介紹了辦法兩項劇本獎的組合。「她是FBI探員,他是連環殺手。她過去在這裡得過影后,他在後台吃東西……嗚……」
「哈哈哈……」觀眾被他這個介紹詞逗笑了。羅納德鼓掌的尤其大聲。比利還是很好的,特地給「沉默的羔羊」做了個幾十秒鐘的活GG。
「編劇聽到的最美麗的兩個單詞,就是結束。」朱迪·福斯特搶時間,沒有等就開始講串場詞。安東尼·霍普金斯好像明白了對方的身體語言表達的「離我遠點……」,他也離開朱迪·福斯特一英尺以上,」他們聽到的最有挑戰性的兩個單詞,就是漸入……」
「最佳原創劇本,頒發給布魯斯·喬爾·魯賓,人鬼情未了。」
「謝謝……咳咳,我要感謝羅納德·李,還有導演……額……」布魯斯·喬爾·魯賓也很激動,說的結結巴巴,把羅納德和導演說成了兩個人。「他美麗的心,額,充滿了膠片的每一幀畫面。」
布魯斯·喬爾·魯賓趕緊加快速度,背完了台詞……
羅納德發現了轉播攝像機又對準自己,趕緊舉高手掌開始鼓掌,把自己笑得不行的臉擋住一些。這些人也太緊張了,一看就是第一次來,沒經驗。
「獲得最佳改編劇本獎的是,麥可·布萊克,與狼共舞。」安東尼·霍普金斯宣布了第二個劇本獎。
「這位是多蘿西,來自南達科塔的蘇族部落。」麥可·布萊克還帶了一個印第安人老太太上台。當年馬龍·白蘭度拒絕領獎的時候,就讓一個印第安女孩代他宣讀聲明。
這次帶著正宗的,沒有任何文化挪用的一個印第安老太太上台。麥可·布萊克算是吃准了舉辦方的心思。
「我的成功從閱讀開始……」
「挖比,布拉瓦,德爾塔,嘎庫,烏爾塔……」
「嘩嘩嘩……」觀眾看到布萊克的獲獎感言,被老太太逐句翻譯成蘇族印第安語,鼓掌的聲音還要超過剛才的「人鬼情未了」很多。
麥可·布萊克是個白人,他還把自己的得獎歸功於印第安部落的文化。這樣每句話都被翻譯成正宗的印第安語,可以說對印第安文化的剝削,是誤解、簡化或者不尊重,一點都沒有。
至於為什麼同樣是白人來演繹印第安人故事和角色,為什麼格雷厄姆·格林就是文化挪用,麥可·布雷克就是致敬,羅納德一點也搞不清楚。反正看現場觀眾鼓掌的勁頭,他們懂得要比自己多多了。
……
總之,羅納德的項目都獲獎了。這是好事。而且與狼共舞獲獎的獎項頗多,凱文·科斯特納很有可能,一鼓作氣獲得影帝。
「我很高興來到好萊塢,頒發今年的最佳男主角獎。」休息過後,銀幕上出現了索菲亞·羅蘭在1963年的影像。「贏家是,格里高利·派克,殺死一隻知更鳥」
燈光亮起,老年的格里高利·派克就站在舞台中央,「女士們,先生們,索菲亞·羅蘭。」
奧斯卡主辦方,今年算是徹底發揚了頒獎嘉賓和獲獎者有淵源的辦法。時光流轉,當年的獲獎者成了頒獎者。索菲亞·羅蘭獲得了奧斯卡榮譽獎。
「我要把這個獎項獻給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我的丈夫,沒有他我可能不會成為今天的我,還有我的兩個兒子……」
榮譽獎之後,就是今晚的幾個重頭戲獎項了。
「最佳女主角頒發給……」上屆影帝丹尼爾·戴·劉易斯,拆開了信封,「凱茜·貝茨,危情十日」
凱茜·貝茨就像要哭出來一樣,和先生擁抱親吻,然後上台領獎。今天獲得提名的喬安娜·伍德沃德,和梅里爾·斯特里普都沒來。來的都是沒有獲得過影后的演員。朱莉婭·羅伯茨和安婕莉卡·休斯頓都是一臉,她得了比我自己得還要高興的標準輸家表情。
上屆影后傑西卡·坦迪來頒發影帝大獎。她被查出了重症,一頭秀髮都掉光了。所以觀眾都對她報以熱烈的掌聲(奇怪的邏輯)。
「獲得影帝的是,傑里米·艾恩斯,豪門孽債。」
「哎呀,又猜錯了……」,羅納德吸取教訓,只和戴安小聲說話,眼睛還是看著台上,不要吸引鏡頭。
「鼓掌,微笑……」戴安提醒他,鏡頭還是因為慣性掃了過來。
不過,失敗的凱文·科斯特納的心情好像還行,笑起來的自然程度,要比朱莉婭·羅伯茨失去影后的笑容要自然一些。
比利·克里斯托又到了前台,大家都在等著他的段子。漫長的頒獎晚會,沒有站立喜劇脫口秀演員調侃,其實挺難熬的。
「有些人說,現在已經沒有真正的電影明星了……」
觀眾都屏氣凝神,等著他的包袱。
「我說他們錯了,女士們先生們,湯姆·克魯斯……」
這個段子的效果不錯,掌聲中,湯姆從後台走了下來。
「五位卓越的導演,用他們優秀的工作,跟隨過去一百年他們的前輩的腳步,來到了這裡……」
湯姆·克魯斯眼光在觀眾里掃視,和每個提名者做一個眼神的接觸。
每個提名導演都有額外拍攝的一段小影片,介紹他們拍攝工作的場景。這是所有的提名獎項里,唯一有特別拍攝的鏡頭的,這也代表了奧斯卡對於最佳導演的看重。
「凱文·科斯特納,與狼共舞……」
「弗朗西斯·科波拉,教父第三部……」
「馬丁·斯科塞斯,好傢夥……」
……
「今年,奧斯卡頒發給……」湯姆·克魯斯眼神快速掃了一眼馬丁·斯科塞斯,然後打開了信封。
「凱文·科斯特納,與狼共舞!」
湯姆·克魯斯沒有停頓,念完了獲獎者,就讓開了麥克風,走到旁邊,把位置讓給科斯特納。
「嗯?」羅納德本來歪頭看著馬蒂,突然來的意外,讓他的腦袋和很多觀眾一樣,刷地轉到了另一邊的科斯特納。
銀幕上投放著現場五位導演的現場反應。科波拉已經得過最佳導演小金人,神情自若。凱文·科斯特納如釋重負,站起來的時候還沒忘記摸了摸口袋。
馬丁·斯科塞斯則一副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表情,隨便鼓了幾下掌,就放放下手……
「這……」羅納德也很震驚,斯科塞斯這個反應,有點犯規了。他沒有露出任何笑容,也沒有對著鏡頭作出那個失敗者的標準笑容,低下頭轉過去,避開了鏡頭。
現場的導演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馬上從他的臉上把鏡頭挪開。好在電視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獲獎者科斯特納身上。對畫中畫裡小小的格子畫面里的這一幕沒有太多人注意到。
但是現場的觀眾顯然是有感覺的,這一幕太出於常規,以至於科斯特納開始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還有一陣嗡嗡議論聲。
「我不相信自己,和我當導演的時候一樣,我要把所有東西記下來。我特別感謝讓這部電影能夠成型的兩個人,編劇麥可·布萊克,和製片人羅納德·李……」
科斯特納緊張的不得了,拿出一張卡片,然後不停地邊看邊說,還是結結巴巴的。他今天失而復得,影帝沒了,又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最佳導演。只好把本來為影帝準備的頒獎詞,臨場修改。
「感謝你了!」戴安在旁邊捅了捅羅納德,讓他微笑。
「嗯……」,羅納德面對鏡頭笑了笑,他還是不太明白,斯科塞斯怎麼會輸給科斯特納這個第一次當導演的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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