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劍聖之威,刺殺與誘殺

  第112章 劍聖之威,刺殺與誘殺

  駟馬高車內,白無瑕「啊嗚啊嗚」地啃著青桃,吃著聽兩人對話。

  等小徒弟放下窗簾布,少女用力吸了一口桃汁,咕噥道:

  「額跟你嗦。」

  嬴成蟜被逗笑。

  「次完再嗦。」

  少女怒瞪小徒弟,嘴巴使勁鼓囊,用眼睛強烈譴責小徒弟仿照她說話,不尊師重道的行為。

  少年覺得師者真好看,眼睛大大的,像是動漫里走出來的女主角。

  怒意?

  什麼怒意?

  那是撒嬌!

  少年恨年少。

  白無瑕早就習慣色胚徒弟的膽大妄為,沒好氣地推出去,甩了一記好看的白眼。

  「滾遠點。

  「我跟你說,他在故弄玄虛。」

  嬴成蟜聳聳肩膀,重新坐回原位。

  翹起二郎腿,平伸手掌,微微點頭,一副請老師開始表演的樣子。

  「白師賜教。」

  白無瑕三兩口啃完桃子,用打濕的錦帕擦去嘴上、手上的桃汁。

  簡單收拾後,少女素麵朝少年,肌膚又細又白。

  「你聽到鳥叫了嗎?」

  少年大大方方盯著白無瑕看,心中冒出清純女高四個字,點點頭。

  「聽到了。」

  啾啾鳥叫,時有時無。

  有時短促,有時長鳴。

  「人一多,鳥見到就會驚飛,能時不時聽到鳥叫,就意味著這片樹林沒有太多人埋伏。」

  「有道理。」

  「相距數里,樹林遮擋,那個蓋聶就說有故人,他是如何發現他故人的?」

  「白師說的都對。」嬴成蟜盯著清純女高的臉蛋:「還記得我講過的狗盜雞鳴嗎?」

  這會輪到白無瑕點頭了。

  少年掀開窗布簾,示意老師向外看。

  白無瑕目光投出,看到了光禿禿樹幹,地上

  沒有布簾隔音,鳥叫聽的更清楚了些。

  「讓我看甚?」少女不解。

  少年不答,輕輕拉住少女的手,走到窗簾邊,雙手攏在少女左右耳。

  有了嬴成蟜牌收音手,少女耳中的鳥叫更大,更清晰了。

  少年在少女耳後輕聲道:

  「白師只聽到鳥叫,可看到鳥了?」

  少女色微微變。

  明眸顧盼,搜尋飛鳥蹤跡。

  湛藍天空,一碧如洗,白雲悠悠,不見半個活物。

  「唧唧」,「喳喳」的鳥叫又響起。

  少年繼續說道:

  「有人學雞叫能以假亂真,白師以為,能不能有學鳥叫以假亂真的人。」

  光禿禿樹枝間,寒風追逐打鬧。

  三五個成人合抱堪堪抱住的粗壯樹幹下,一個屠夫寬袍大袖,靜靜等待。

  蓋聶踩著凍土,身著白色短衣,步步走近,在距離屠夫五步時停下腳步。

  冬日陽光格外溫暖,照在兩人身上拉出短影。

  陣陣鳥鳴在兩人周圍環繞,像是為久別重逢的二人歡歌。

  白衣劍客腰佩長劍,視線在各個樹木間遊走,捕捉到一道飄忽不定的瘦小黑影。

  「重鐵錐、麻雀。」蓋聶面無表情:「我來,你們走。」

  屠夫哈哈大笑。

  震得鳥叫都有了笑意,「嘰嘰喳喳」似輕笑。

  「劍聖是趙人,怎麼保護秦人,趙國現在對秦國沒有仇恨了嗎?三晉一家,劍聖該和我們共同刺殺那個豎子才對。」

  蓋聶不言,他向來不善言辭。

  他五指放在腰間劍柄上,作勢要抽出腰間佩劍。

  屠夫目為之凝,神情嚴肅,視線放在蓋聶腰間,手探入袖中。

  這一瞬,兩人在對峙。

  下一瞬,鳥叫聲激烈短促,似乎是受到了巨大危險。

  蓋聶出現在屠夫身後一步,腰間寶劍插在劍鞘中,沒有一絲縫隙。

  屠夫視線沒有一點偏移,右手在袖中。

  聞聽鳥鳴驟變,虎目大睜。

  右手猛的抽出,對著他蓋聶橫掄,破空聲尖銳。

  待他停下動作,才能看清他的右手中,赫然握著一把半臂長,拳頭粗的鐵錐。

  「走。」蓋聶言簡意賅。

  一個瘦小身影不知自哪個樹上跳下,小眼猴腮,身材矮小,將將五尺。

  一彎腰,雙手就要撐在地上。

  肌膚黝黑,一笑呲起兩板黃牙,像是一隻猩猩。

  這又瘦又小的男人重拍屠夫小腿,尖聲提醒道:

  「在你身後呢!」

  屠夫轉身,望著蓋聶自然垂落的右手,神色複雜。

  瘦小男人嘿嘿笑,搓著手上的黑泥。

  「上一代劍聖劍術凌厲莫有敵者。

  「這一代劍聖怎麼不但劍術高,輕功也這麼高,這讓我們這些練輕功的怎麼活。」

  蓋聶視線落在江湖人稱麻雀的瘦小男人身上,面無表情。

  「十步之內,我快。

  「十步之外,你快。

  「你逃走,我追不到。

  「你追我,我走不脫。」

  武功分為許多種,各人根據所學不同,擅長的東西也不一樣。

  有些人擅長刺殺,有些人擅長正面作戰,有些人擅長跑路。

  老虎打的過豹子,但是跑不過。

  麻雀連稱「不敢」,胳膊肘輕頂屠夫大腿。

  「愣著干甚,劍聖還沒出劍,你倒先萎了,鳥軟的也太快了吧。」

  「他已經出劍了。」屠夫拿著鐵錐,望向蓋聶:「好快的劍,此劍可有名?」

  蓋聶回道:

  「承影。」

  「天下十大名劍排名末席的承影?」

  「是。」

  「怪不得我看不到。」屠夫喃喃:「原來是只見影不見劍的承影。死在承影劍下,也好……也好……」

  從頭到尾沒見到蓋聶出劍的麻雀呆了片刻,兩隻手在自己身體上連連摸索,邊摸邊哭喪著臉道:

  「我聽說劍鋒極銳,中劍之人連疼痛都感覺不到,劍聖方才沒在我身上也刺一劍吧。」

  寒風稍微大了一些,風聲呼呼作響。

  驟然一聲「嘩啦」響,屠夫衣袍碎成四片,脫體而飛,隨風而舞。

  屠夫呆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中的劍。

  只破外衣,不傷內衫,劍聖的劍,比他想像中還要鋒銳還要快。

  「走。」蓋聶聲音加重。

  麻雀猛拽呆愣住的屠夫,喊的聲嘶力竭。

  「朱亥!你個蠢貨!

  「能破你衣!就能取你命!走啊!」

  名叫朱亥的屠夫氣沉丹田,仰天長吼,驚破天上雲。

  「大鐵錘!你他母的在做甚!」

  一聲更為雄渾的聲音傳來。

  「少說屁話!要不你來扔!」

  蓋聶驟然抬首,表情毫無變化,眼神霎時冷冽。

  空中,一個碩大無比的錘子旋轉飛天,在沉悶的「呼呼呼」聲響中,砸向他來時的路。

  正在向易水河行進趙國使團,頭頂天空忽然出現了一個巨物。

  自天而降,正砸中了使團中唯一的一輛駟馬高車。

  在一聲「轟隆」、「嘩啦」、「啪嚓」的混合音響下,煙塵四濺,塵埃漫天。

  慘叫、驚呼同時響起,一群人衝進黃土煙霧。

  等到塵煙散盡。

  原本造型粗獷,紋有鷹、狼,極具大漠胡人風格的趙國駟馬高車支離破碎。

  木屑、獸皮、瓷片等散亂一地。

  馭手躺在廢墟中緊閉雙目,渾身是血,當場身亡。

  臨近高車被誤傷分奴僕、侍女,抱著斷掉的胳膊、大腿,滿地打滾,哀嚎不已。

  一柄大鐵錘立在廢墟中,錘面全留在了廢墟中。

  「大人!」

  「公子!」

  「長安君!」

  眾人全都慌了神。

  馬車被砸的稀巴爛,馬車外駕車的馭手都砸死了,那馬車裡的人豈不是凶多吉少。

  沒有幾個人去管那些傷殘的侍者,這些人死的再多都無關緊要。

  秦國銳士和趙國士卒同心協力,一路小矛盾不斷的兩個團體首次同心協力,快速在廢墟翻找。

  人心惶惶。

  「我沒事。」一聲童音響起。

  眾人驚喜望去,見到他們的公子/相邦/將軍就站在一棵樹下。

  雖然臉色有點蒼白,殘留驚懼之色,似乎是被嚇得不輕,但人看上去卻沒有明顯大礙。

  藺氏一個門客輕身上前,跑到那柄砸爛了馬車的大鐵錘旁邊,只看了一眼就辨認出了這標誌性的物件。

  他向其他門客遙遙喊道:

  「是大鐵錘!」

  江湖中,一個人若是名氣極大,其姓、氏、名或許仍舊不顯,但號一定極為響亮。

  重鐵錐、麻雀、劍聖、大鐵錘,都是如此。

  十九個門客圍住嬴成蟜。

  「公子,我們去把大鐵錘抓來!」

  「劍聖呢?劍聖去哪了?快把劍聖找回來!」

  「又去哪裡練劍了吧,不管他,我們去!」

  「……」

  嬴成蟜搖搖頭,望著被砸到看不出模樣的駟馬高車心有餘悸。

  「不不不,萬一這是他們的調虎離山計呢?你們哪也不用去,就在這保護我。」

  十九個門客大多哭笑不得。

  有這些士兵保護,哪裡需要他們呢?

  五十人以上,他們這些江湖高手和同等數量的士卒對上,有敗無勝。

  但嬴成蟜已經發話,他們也不好說什麼,紛紛應聲散開,心中埋下了一個秦國公子謹小慎微的種子。

  同是僥倖逃生的白無瑕,表現要比小徒弟好許多。

  戰場上的白無瑕,和平常中的根本就不像一個人。

  口齒清晰,言語流利。

  「讓他們去。

  「正面真有刺客,這些人作用不大。

  「讓他們把賊人找出來。

  「抓住最好,抓不住也要趕走。

  「然後讓這二十人散開在車隊附近,每半個時辰互相通報一聲,確認周圍沒有異常。

  「不對刺客加以限制,他會一直扔錘子,早晚砸死我們,我們運氣不可能一直這麼好。」

  剛剛撿回一條命的少女,頭腦依舊冷靜,像是剛才差點死的人不是她。

  嬴成蟜拉拉老師手,竟然拉到了。

  光滑、細膩,沒有尋常練武人的繭子。

  少年就知道,老師此刻全身心都在防範刺客,忘了他是個色胚。

  「別急,他們跑不了。」少年眯起雙眼:「我這一路專挑官道、大道行走,臨了選了這個樹林,就是想看看誰真想要我的命。」

  樹林外圍,趙將樂乘騎乘戰馬,神情冷峻。

  五萬趙軍包圍了整個樹林,徒步進入,展開地毯式搜索。

  兩個時辰後。

  審問後活下來的六個活人,被砍死和被審死的二十一個死人,一起置於嬴成蟜身前。

  嬴成蟜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體,眼神兇狠欲擇其而噬的刺客,面色沒有異樣,心情毫無波瀾。

  短短三個多月,他就從一個吐成噴泉的嬌公子,成長為一個見慣生死的長安君。

  這不是他最初想走的路,但卻是他最後選擇的路。

  和望諸君樂毅同族,為趙國將領的樂乘在旁邊看的暗暗心驚。

  缺少男丁,自小就尚武的趙國,也沒有七歲孩童能面不改色地直視這些。

  [族叔說這秦公子對兵事極感興趣,有些意思。]

  [這何止是感興趣,這是嗜血!這小子真的只有七歲嗎?]

  [待他成長起來,為秦將,怕不是第二個人屠……]

  嬴成蟜先和樂乘打了招呼,道了聲謝。

  樂乘下馬回禮,一板一眼,沒有因為嬴成蟜年幼而敷衍。

  從族叔樂毅的信中,樂乘得知了這些時日邯鄲發生的大事。對眼前這個秦國長安君,趙國相邦兼將軍的嗜血秦童,不敢有絲毫大意。

  按照趙制,嬴成蟜是能獨立領軍的將軍,與這次抗燕的十三萬主將廉頗是同一類。

  樂乘是廉頗偏將,官職在嬴成蟜之下,就該對嬴成蟜行禮。

  嬴成蟜跟在蓋聶身後,走到六個被綁縛的刺客身前五步,遠遠看著。

  安全第一,萬一這裡面有人天生神力能掙斷繩索,就等著他湊過去來個突然襲擊呢?

  他指著看上去面相最兇惡,身上殺氣、煞氣環繞比其他人多許多的男人。

  「你是朱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起的緣故,少年對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氣和生機一類,感受靈敏度越來越高。

  朱亥赤裸著雙膊,在這北方冬日卻沒有冷意。

  「老天不長眼,大鐵錘那一下竟然沒砸死你這豎子!」

  罵完嬴成蟜,朱亥望向場中唯一一個身著全身甲,騎乘戰馬最為神駿的樂毅。

  「將軍,秦人不可信!

  「哪裡有真心為趙國著想的秦人?將軍忘記了長平、邯鄲兩大戰事了嗎?

  「這豎子此去燕國,定然有陰謀!

  「我朱亥死不足惜,將軍萬不可中秦國奸計啊!」

  樂毅神情未變,欠缺反應。

  嬴成蟜皺著眉頭,盯著朱亥看了半天,突兀道:

  「你是信陵君的門客,殺死晉鄙的朱亥。」

  「正是乃公。」朱亥狂笑道:「乃公就是破滅你秦國滅趙的朱亥!今日落在你這豎子手上,殺」

  「殺你做甚!來來來,快給這位壯士鬆綁!」嬴成蟜疾呼:「這可是拯救我趙國的大恩人,怎麼能這麼粗魯地對待呢?放了放了!」

  話說一半就被打斷的朱亥懵逼。

  在嬴成蟜說完後以後,也忘了繼續說話。

  他呆呆站著,直到雙手上纏繞數圈的繩索被解開,還有些不知所措。

  出發前,主君信陵君魏無忌、同為門客的毛公、薛公,給他預想過多種情景。

  他剛才和樂乘說的那些話就是提前背好的,他背那些說辭背的頭昏腦漲。

  但那些情況里,沒有當下這個情況。

  他,朱亥,在秦攻邯鄲之戰中,起到了關鍵作用,阻止了秦國滅趙。

  今日來刺殺秦王親子嬴成蟜,未成功。

  秦王親子不但不殺他,還以趙國立場感謝他,還要放他走?

  朱亥原地躊躇,猶豫。

  他現在迫切需要一個人來告訴他該幹什麼。

  「壯士為何還不走?沒有金錢還是沒有吃食,我找人給你備點啊。」嬴成蟜在蓋聶身後探出腦袋,好奇問道。

  朱亥:「……」

  換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