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子看著不遠,不過找我估摸著,想要過去,得走好一會兒。
所謂望山跑死馬,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那村子,在這裡能瞧見,但距離可不遠,哪怕直線距離,都有好幾里遠。
正要尋摸一條容易走的道,繞來繞去,大概又得增加好幾里。
想了想,我搖搖頭。
「等王渾來了再商量看看吧。」
在山裡轉悠好些天了,現在又下著雨,要是能有個乾淨歇腳的地方,那自然好。
但王渾不一定樂意去。
倒不是心裡不想去,而是有喜神在,進了村,難免衝撞生人,對喜神、對那村里人,都不好。
我跳下屋頭,在附近找了些柴火,就進了破廟裡。
一邊往裡走,我一邊說:「下了這麼些天雨,這木柴全濕透了,都找不到乾的,得靠你點火了。」
說完,我就見眼前一團橘黃閃動。
定睛一看,好傢夥,白娘娘這會兒已經換了身乾淨衣服,又拿稻草點了火。
這倒不奇怪,但那火堆里的木塊哪來的?
我把濕柴往地上一扔,問了一嘴。
白娘娘躺在稻草堆里,得意洋洋的往邊上一指:「你瞧。」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原本挺齊整的稻草堆里,這會兒被扯下來一大塊,應該就是她用來點火薅下來的。
關鍵是,缺掉的那部分,裡頭卻不是稻草,而是一個個木頭箱子。
我走上先去,把稻草又掀開一些,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
好傢夥,自打跟王渾混一塊兒,我們也是時常轉大運了,不是升官,就是發財,要不就是結交到新朋友。
這稻草堆里,哪裡是什麼破木箱子,分明是一口口磊在一塊兒的棺材!
這些棺材,看起來放著有了些年頭了,木料都有些腐舊了,不少地方甚至都被白蟻給蛀空了。
我往裡一看,得,裡頭還真有主。
不過,這裡頭的主,已經變成枯骨了,倒也比新鮮屍體要得勁些,總覺得沒那麼陰森瘮人了,還更顯得乾淨。
我把稻草蓋回去,忍不住說:「你就把人家棺材板拆了燒了啊?」
白娘娘一臉無所謂,嘟囔道:「都變成骨頭了,棺材睡了也沒啥用,大不了明天走時我挖個坑給它埋了。」
說著,她斜了我一眼,說:「要不是心裡頭顧忌著點,我連那堆骨頭都拿來燒了。」
我連忙擺擺手:「不至於。」
而後,我又離了廟,冒雨進了林子裡,沒一會兒,就逮了幾隻兔子回來。
剝皮,剖腹,料理乾淨,往木棍上一戳,放到了火堆旁。
這時候,王渾終於趕上來了。
他瞧了瞧破廟,樂道:「嘿!好地方!」
這廟挺破,正常人都不會樂意住,更別提待上一晚。但對趕屍人來說,確實挺好。
尤其這會兒正下著雨。
他帶著喜神走了進來,先將喜神安排好,弄了幾塊石頭木板啥的,隨便搭了個供桌,把引靈燈等物什往上一擺,添了油,遮了風,又供了香,在檢查了一遍口鼻耳力塞的丹砂,換過打濕了的符紙,這才圍道火堆前。
我一邊靠著兔子,一邊朝邊上的稻草堆指了指。
「那裡頭全是棺材,最上邊那口我看過了,裡邊的主人都變枯骨了,至於其他的,我沒看。」
這事兒,得提個醒。
要不然,這裡頭真有啥古怪的地方沒檢查出來,等到了晚上,陰氣最重時,喜神和啥東西衝撞了咋辦。
王渾也沒大意,先是拿他那尋屍尺試了試,又拿了些符紙往上一貼,最後點了些香往上一插,這就算給過住宿費了。
我又往外邊一指:「剛才我修屋頂時,瞧見那下邊有個村子,瞧那距離不算近。」
說完,我沒再開口。
王渾笑了笑,指著黑天說:「算了吧,有片瓦能遮風擋雨就不錯了,這會兒再往那裡走,林深草密的,又下著雨,深一腳淺一腳的,太折騰。」
白娘娘更是沒開口,懶洋洋的攤在稻草堆里。
對她來講,住哪兒不是住?
比起所謂的村子,她更是懶得動彈。
再者說,咱們才從那露天墓里出來,聽到村子,心裡就彆扭。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我們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烘乾了,那兔子也烤熟了。
王渾這會讓摸出幾個麵餅,放在火堆旁烘烤著。
我見了麵餅,連忙把兔子遞了過去。
白娘娘二話不說,拿起來就啃,倒是王渾,臉色一苦。
「不是,天天吃肉,我吃口餅行不行?」
說著,他朝餅伸出手。
我把烤兔往他懷裡硬塞過去,而後趕緊把餅扒拉到跟前。
王渾嘆息一聲,開始撕起烤兔肉,忍不住說:「都這麼些天了,你還沒緩過來啊?」
我連忙擺擺手,僵著臉說:「別提!」
按理說,我也算經歷過不少事兒了,便是巨人觀的屍體擺我面前,我也可以面不改色,心無波瀾。
乃至於啥鬼魅啊,玉屍啊等等,我甚至吃過。
可一想到之前吃了鬼胎盤,我就反胃,心裡很彆扭。
所以,這些天以來,我都靠著餅子飽腹,至於肉食,甭管啥山珍野味,我是碰都不樂意碰。
王渾翻了翻包裹,忍不住說:「咱這過路糧草也不多了,本來我想著,明天一早,要是雨小一些,或者天晴了,咱們繼續趕路,現在看來,得去那村子走一遭,買點糧食備著,可別真斷了糧。」
我點點頭,沒有反對。
我們正吃著東西呢,外邊的淅淅瀝瀝雨聲中,一陣腳步聲響起。
我和王渾往外一看,就見幾個火把忽明忽暗的,朝這邊來了。
我有些驚訝,這大晚上的,又下著雨,這些人跑山上幹嘛?
總不能是王渾的同行吧。
該說不說,還真叫我給猜對了。
隨著那些人靠近,我們瞧見了熟悉的東西。
這些乘著雨夜上山的人,扛著一口棺材。打頭的人,則穿著一身道袍。
此時,那道士也發現了我們,面色有些警惕。
他沒跟我們搭茬,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
而後,他揮了揮手,示意後邊的人把棺材抬進了廟裡。
這一行人,有些奇怪,各個沉默無聲,不發一言,連個號子,或者哼哼,都沒有。
等把那棺材放下,他們也沒交流啥的。
那道士一邊用手指揮著其他人,一邊觀察著我們,等看到牆角那一排喜神後,他大抵明白了什麼,神色舒緩了些。
這時,突然一片蒼白閃了閃,緊接著一聲驚雷炸響。
那些人被嚇了一跳,卻還是強忍著沒出聲,可等有人看到那一排喜神,終於是有人忍不住,叫了一聲。
「哎喲!」
剎那間,那道士臉色一變,其餘人也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