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白娘娘,當時我倆還是仇人。
那時候,她覺得是我一家害得她化蛟失敗。
可礙於她當年和爺爺的誓約,她沒法報復在爺爺和我爹身上,於是將復仇的目標轉向了我。
我和她第一次相遇,連面都沒見到,她就站在門外,帶著恐怖的陰煞之氣,發出陰森恐怖的笑聲,還用力敲著我屋頭的門。
我被她嚇的六神無主,拼命抵著屋門,害怕她衝進來。等一切恢復平靜,我小心翼翼的透過門縫往外看,結果對上了她偏執凶厲的眼睛。
後來,我終於跟她面對面了,經歷也不太美妙。
當時我弱小又無助,那娘兒們占著強大,跟貓戲老鼠一樣戲弄我,還將自己的臉撕開,露出血糊糊的臉,嚇得我幾乎要昏過去。
再後來,爺爺一番算計,我跟她接陰搭命,成了夫妻。
發現真相後,我跟她還是不大對付,可也沒了仇恨。不過解除了仇恨,這娘兒們的本性就暴露出來了。
喜歡湊熱鬧,雖然披著人皮,可對人類社會的好多事一知半解,或者乾脆不理解。
雖然強大,卻沒啥腦子,時不時就會發瘋,還喜歡被吹捧。
我對她完全沒了恐懼,甚至有些嫌棄。
直至此刻。
面對那頭我完全無力應對的殭屍,白娘娘再次顯露出隱藏在人類外表下的凶獰野性。
明明是可怕至極的敵人,一頭已經誕生靈智的殭屍,白娘娘非但沒有擔憂和慎重,反而神色猙獰,滿臉興奮。
她先是用蛇蛻將殭屍團團捆住,而後用力掰扯著殭屍的腦袋,臉上,皮膚上都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蛇鱗。
蛇鱗片片相扣,在幽綠色的陰森燭火下,泛著鐵色蒼白的光,當她用力時,那些蛇鱗跟著收縮,仿佛是在呼吸,摩擦產生的聲音,刺耳又滲人。
她原本紅潤小巧如櫻桃的嘴唇,開始向兩側咧開,直至耳根,嘴巴微微張開是,露出滿口的尖牙。
舔舐嘴唇時,探出的猩紅舌頭,像吊死鬼一樣長,舌尖還微微分開。原本清澈又妖嬈的眼眸,也變得陰冷凶厲。
她的臉上開始長出白色的角質層,挺翹的瓊鼻不斷收縮,原本精巧的五官,變得異常猙獰可怕。
這副模樣,我只見到過一次。
這代表著這娘兒們開始拼命了。
但她還是滿臉興奮,不是散發出詭異滲人的笑聲,仿佛要將這殭屍掐頭去尾,而後一口吞下。
察覺到我的視線,她也沒有一絲收斂,反而陰沉沉的呵斥道:「滾遠點,別在這裡礙事!」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我心裡沒有一絲憤懣,反而乖巧的轉身離開。
就憑我現在的能耐,留在這兒,是真的會拖後腿的。
我朝著通往外面的一個月亮門跑去,剛跨出一步,身後響起轟隆一聲。
我下意識的回頭,就見一屍一蛇戰鬥的屋子,此刻牆壁坍塌了大半。
這倆怪物宛如野獸,用力的撕扯在一起。
那頭殭屍身強體壯,烏黑的指甲不斷抓撓在白娘娘身上,濺射起點點火花。
雖然沒能破開白娘娘身上的蛇皮,可它爪子裡蘊含的屍毒卻極為恐怖,被抓撓後,白娘娘的蛇鱗迅速腐蝕變黑。
白娘娘卻不光不顧,直接將那層蛇鱗蛻掉,又生出新的蛇鱗。
她比那頭殭屍還要兇狠,一雙修長的美腿,此刻早已化作蛇尾,蜿蜒粗壯的身軀,將殭屍死死捆住,不斷收縮,咧開的大嘴,直接往殭屍的脖子上咬去,涎水從嘴角不斷低落。
這倆怪物從屋裡打到屋外,所過之處,遍地狼藉。
我不再停留,穿過月亮門,埋頭往前沖。
我們來時,這破落宅子看起來雖然大,卻也沒有超出常理。
可進來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
這裡邊像是被布了陣法,不僅具有迷惑性,還顯得極大,我跑了好就,不知穿過多少院落偏門,都沒能走出這宅子。
耳邊仍舊響著白娘娘和那殭屍的嘶吼聲。
再次穿過一道月亮門,進入一個看起來荒廢好久的院子,我停了下來。
這樣下去不行,跟無頭蒼蠅一樣亂闖,沒有任何意義。
抬頭看向四周,前後是院牆和月亮門,左右是兩間屋子。看那形狀大小,右側的屋子似乎是中堂,穿過之後,便能找到出路。
可想著這宅子的怪異,我選擇去左側的屋子看看。
真要找到出路,自然皆大歡喜,要是遇上什麼麻煩,我也不會失望。
抬頭細細打量了左側屋子一眼,第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漸漸地,就有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像是裡邊藏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似的。
但我沒改變主意,握著剝皮刀,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而後輕輕推開房門。
咯吱一聲響,在這靜謐的氛圍里,顯得尖銳刺耳。
房間裡黑漆漆一片,明明開了門,外面天也沒黑,可這屋子仿佛一個黑洞,將所有光芒全都吞噬。
哪怕憑藉我現在的眼力,都沒能看穿。
這顯然不正常。
裡邊的陰氣有些過於濃郁了。
深吸一口氣,我沒有躊躇,抬腳踏了進去。
「咔嚓!」
像是在危險的森林裡,突然踩斷一根樹枝,發出的聲響,讓我立馬繃緊神經。
沒有突然撲出的危險,我緩緩低下頭。
頃刻間,我瞳孔一所,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腳下踩著的是一截白骨,一端還連著掌骨。
雖然看起來白森森的,像是早已分化許久,可以我剝皮匠的眼光來看,這骨頭很顯然才從活人身上裁下不久,連接掌故的地方,還帶著乾涸沒多久的血跡,隱約還有碎肉黏在上面。
再往前看,整個屋子,遍地都是骸骨。
屋外一陣風吹了進來,堆積如上的骨頭受到影響,嘩啦一聲掉下,一顆頭骨骨碌碌滾到我的腳邊,空洞洞的眼眶直愣愣的對著我,像是在和我對視。
我終於知道這裡邊為什麼這麼濃的陰氣了,這得死了多少人?
用腳尖將頭骨踢開,我看向四周,只見屋子當中的位置,擺著一張很長的桌子,上面還擺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染血的工具。
說是桌子,稱之為工具台更合適。
不過這工作檯,不是用來做木活的,而是拿來解剖的。
解剖死屍……乃至活人!
騰的一聲,掛在牆上的一排排蠟燭無聲引燃,將屋子照亮。
隱約間,我感覺偷頭頂有什麼東西。
抬頭一看,一顆尚且完整的腦袋,被一根繩子吊在房樑上,連接身子的斷口位置上,還甩著兩根血淋淋的條子。
那是喉管和肺管。
風一吹,那腦袋輕輕搖晃,最後面容轉到我這邊。
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那腦袋突然張開眼,看著我,嘴角列出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