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腳三旬,這一夜終於過去。
大晚上的,我跟白娘娘也沒折騰,守著火堆,互相靠著閉目休息。
所幸昨晚沒下雨,不然指不定更加難熬。
天一亮,我將靠在肩上的白娘娘扒拉開,興沖沖的跑到一邊蹲下。
眼前是一件較為完整的壽衣,邊上是一堆骸骨。
這是昨晚故意留的,從骨架上生生扒下來,幾乎沒啥破損。
看著地上似乎普普通通的紅色壽衣,我沒敢伸手,在邊上找了根棍子,輕輕挑開。
下一秒,我眼睛一亮。
「咦?!」
白娘娘也跑來我旁邊蹲下,好奇的問:「怎麼了?」
我拿出剝皮刀,在挑開的壽衣里子上輕輕一划,割下一塊,挑到地上。
「這是皮。」
「什麼皮?」
「人皮!」
我一臉篤定。
且不說身為剝皮匠,我家傳就是幹這個的。
我身上可還套著一層死人皮呢。
白娘娘也覺出事情不簡單,等我把作為壽衣里子的人皮完整剝下來,她同樣拿著一根木棍在剩下的材料上捅咕起來。
下一秒,她嫌棄的哼了一聲,手裡的棍子都丟到地上。
我湊近一看,只見壽衣之內,薄薄的一層棉花里,露出許多密密麻麻的蟲子。
我扒拉兩下,皺著眉頭說:「這好像是……蠱蟲!」
這下子我恍然大悟。
難怪那些屍體沒有符咒驅使,卻還能動,原來是被蠱蟲操控。
不過,這好像是苗疆的法子吧?
腦海里靈光一閃,我突然想到,湘西也多苗寨。
而王渾正是來自湘西。
我將殘破的壽衣捅咕成一團,讓白娘娘別動,又拿起那層人皮看了起來。
仔細一瞧,我嘖了一聲,不由自主的驚嘆。
這薄薄一層人皮之上,用陰刻之法,淺淺雕琢著一層神秘的紋路,像是法咒,又像鬼畫符。
若看得不仔細,哪怕見著,也只會以為這是衣服料子自帶的圖案。
身為一個剝皮匠,我乾的手藝已經稱得上一門精細活。
可比較起來,這位在人皮上陰刻雕琢的能人才叫大師。
不過,既然有人皮在,昨晚白娘娘召喚出的蛇,為什麼沒有發現呢?
我把這個問題丟給白娘娘,白娘娘頓時一翻白眼。
「那些蛇又沒有靈智,要是黃符啥的,受我控制下,它們還能注意到,這一層人皮,它們當然會忽略。」
也是,總不能讓那些蛇撕咬壽衣,又沒什麼用。
不過,這人皮是為了故意防備白娘娘的手段的?
我眨眨眼,可白娘娘對視在一起。
白娘娘也想到了這一點,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胳膊,將我扭過身。
下一秒,她又讓我轉了回去。
她摸著下巴說:「這人皮,能隔絕氣息。」
原來如此。
難怪昨晚這些屍體靠近我們,我們沒能及早發現。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幕後之人操控這些屍體過來,是想幹什麼?
就這些屍體的能耐,一對一的話,對付普通人都費勁。
也就是人類對天然恐懼死亡,能把人嚇一跳。
白娘娘一擺手說:「想這些做什麼,回去跟他們問問唄。」
這話說得沒錯,我這是鑽牛角尖了。
我倆把這些骸骨聚一起,一把火燒了之後,便帶著那件殘破的壽衣,回到了家裡。
此時女屍姐姐早已在棺材外面等著,王渾也正好趕了回來。
我把那人皮和壽衣往他們跟前一擺,又將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王渾一聽,眉頭當即皺緊。
他先是看過人皮,又將壽衣挑開。
仔細檢查之後,他一臉凝重。
「沒錯,這是蠱蟲,用來操控屍體的。」
他簡單介紹了一下。
所謂的祝由十三價,早年間以趕屍為掙錢謀生的行當,傳承至今,卻也不止趕屍一門手段。
像是他王家,除了趕屍,給人看手相面,摸骨算命,乃至驅邪做法,都會。
而祝由十三家,又各有不同。
這個不同,不僅體現在這些方面,連趕屍的手段都有差別。
例如祝由魏家,同為趕屍一脈,用的卻是蠱蟲驅屍。
聽完這些,我問:「那這蠱蟲是祝由魏家的手筆?」
王渾搖了搖頭:「不是,這些蠱蟲個頭很大,顏色也更加鮮艷,不是湘西那邊的產物,更像是西南那邊的路數。」
這下可麻煩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家的殭屍,十萬大山裡的虎妖,還有村頭地下的儺戲夫妻還沒解決,現在又冒出一個西南苗疆的潛在敵人。
正當我們一個個臉色難看的時候,女屍姐姐開口說:「急什麼,既然知道這是誰的手筆,去問問不就行了。」
我滿臉無奈:「可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人啊?」
女屍姐姐白了我一眼:「笨!昨晚那些屍體,不都是村里剛死沒多久的人嗎?」
「這些人又不是同一天死的,卻一同受到人皮壽衣的操控,想來做這壽衣的人有固定的鋪子,還離這兒不遠。去問問那些購買人皮壽衣的人家,不就清楚了。」
我一拍頭頂,心裡暗惱。
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明明人皮壽衣還是我先發現的。
女屍揮手說:「行了,今天要做的事先安排好。姓王的小子去村頭老槐樹那裡布陣,陳易和白娘娘去調查人皮壽衣的來路。」
我跟白娘娘點點頭,對這安排沒什麼意見。
王渾卻嘴角一抽,一臉鬱悶。
他嘟囔說:「活兒都我們幹了,你就會耍嘴皮子。」
女屍姐姐也不生氣,笑吟吟的問:「那你想怎麼樣?」
王渾立馬順杆爬,卑躬屈膝的蹲到棺材邊上,滿臉諂媚的說:「要不姐姐您跟我一起去耍耍唄,咱倆也搭個伴兒,免得無聊。」
女屍果斷拒絕:「我要休息,調整狀態。」
王渾卻沒放棄,還在那兒沒臉沒皮的說:「沒事兒,我熬了一晚上,正好也休息一下。話說姐姐您這棺材怎麼樣,躺著舒服嗎,要不讓我試一下……」
我神情古怪,瞥了白娘娘一眼,見她還在那兒興致頗高的看熱鬧,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把摟著她的腰,將她逮了出去。
白娘娘被我踉踉蹌蹌的拉到院子,用力掙脫開,惱怒的問:「你幹嘛?」
我點了點她的額頭,教訓道:「欠收拾吧你,還敢在那兒湊熱鬧,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