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茯苓看到自家小姐的剎那間,一直死忍著的眼淚一下子迸出來,慌得雙腿都顫抖了起來。【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蘇落落急忙上前,一把將茯苓抱在了懷裡,身體卻沒來由的一陣寒意上涌。
「茯苓,發生什麼事了?」
不覺間。
她的嗓音竟隱隱有些顫抖。
茯苓見到了小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急忙擦了眼淚,眼底閃過一絲什麼,明明想的是一件事情,說的卻是別一句話。
「夫人……夫人讓您快些回去!」
蘇落落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轉頭看向錢夫人,錢夫人眼中擔憂溢出,急忙上前道。
「我有孝在身,不得移動,你快些回去看看蘇夫人是否有恙。」
詩婉月亦是急道。
「我與你一起過去。」
蘇落落急忙搖頭。
「如果只是身體有恙,有我一人足矣,你們先回府忙吧,錢夫人,好好照顧自己,我一定會為錢大人報仇的。」
錢夫人聽著便是淚水溢出,身體輕顫,若是有能耐,她想親自報仇,親手殺了睿王。
重重點頭,朝著蘇落落施了一禮。
蘇落落也顧不得那麼多,抓起茯苓,兩人飛身上馬,策馬奔去。
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錢夫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仰頭看著天空求道。
「求蒼天保佑,佑蘇夫人一家大小平安順遂!」
詩婉月轉頭與心慈道。
「我還是不放心,你跟著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要幫忙,趕緊回來說一聲。」
「是,奴婢這就去。」
心慈點了兩名下人,備好馬車,便匆匆追了上去。
蘇落落和茯苓一路奔騰,夕陽早已跌落進山間,夜色像一張大網籠罩了下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茯苓,你一向辦事妥當,怎麼這次這樣驚慌失措?到底發生了什麼?」
茯苓在她這裡可不是大丫鬟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管家了,事事件件她都做得主。
茯苓一路上都死死地咬著唇,哪怕嘗到了鐵鏽味,她也一直忍著,她不敢說,也不知道怎麼說,她怕小姐受不了。
被蘇落落這般問,茯苓長睫狠狠一抬,哽咽道。
「夫人突然間昏倒了,所以奴婢才著急忙慌地找您。」
蘇落落心間一跳。
府里有一間專門放藥的內室,各種各樣的藥丸都有,玉沁離開之前也煉了好些放在裡面,她平時也教茯苓、紫蝶、白芷她們認識藥理,如果母親有什麼病症,可以先服藥,不需要這般的慌張……
心知她不敢明說,蘇落落拍了拍茯苓的頭,待馬兒沖回梅園之後,不待馬兒停下,蘇落落便縱身一躍,疾風電掣般,朝著母親的院子飛去。
「母親……」
蘇落落喚著母親,門被打開,奶娘和啞婆慌忙奔了出來,見到蘇落落的剎那間,兩人紅腫的眼眸一下子流出眼淚,蘇落落心間驟沉,與她們一起奔進廂房。
母親臉色慘白,雙眸緊閉,臉頰緊繃,十指緊攥,嬌弱的身軀此刻正定定地躺在榻上。
蘇落落飛速上前替母親把脈,隨後眼眸一利。
大悲!
母親是因為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情緒突然間急轉直下,承受不住昏厥,看起來吃過一粒藥,而且也有大夫上門給母親施過針。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母親如果走不出這一關,她的身體便會急轉直下!
紫蝶在一旁偷偷擦淚,茯苓也跟著奔了進來。
蘇落落抬眸問紫蝶。
「其她人呢?」
如果只是母親出問題,那此刻大家應該圍著母親轉才對,可奶娘、啞婆、小安子他們都不見人。
蘇落落的心越來越沉,連問話的嗓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她不敢想像……
就連三姐此刻都沒有侍候在這裡。
那麼。
說明真正出事的不是母親。
是……是父親……
不待她們說話,蘇落落迅速地扳開母親的嘴,塞了一粒入口即化的藥在她的嘴裡,然後飛奔出門。
抬眸看去。
父親的廂房,雕花雙扇門此刻是敞開的,丫鬟端著水從里出走出來,見到她的時候,慌忙施禮。
蘇落落奔進去,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三姐正跪在父親的榻前,臉蛋埋在父親的掌心裡痛苦哭泣。
轟隆……
腦子裡像是炸開了一個巨大的洞,蘇落落雙腿一軟。
「父親……父親……您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丟下我們,女兒都沒來得及孝順父親……」
蘇瓔雪哭得不能自己,蘇落落奔了過去,站在父親的榻前,呆呆地看著父親的模樣。
滿身瘦小,臉部乾涸,爬滿痕跡,和以前一樣,像是睡著了。
唯一不同的。
是胸膛不再有微弱的起伏。
而且。
他的脖頸上,有一條深深的勒痕!
轉頭。
瓔雪發現妹妹回來了,握著她的手傷心欲絕。
「你回來了。」
瓔雪仰頭,淚眼迷離,看著蘇落落一字一句。
「父親問了你幾次,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蘇落落聽著三姐泣血之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父親的面前。
「為什麼不等我?」
蘇落落跪著爬了過去,趴在父親的胸膛上,任由淚水大滴大滴的落在父親的胸膛上。
「父親既然想我,為什麼不等我?」
她一直都在想辦法拖延父親的壽命,而且她暗中和玉沁說好了,一個月後,大哥成親之後,就與他們一起去藥王谷小住,那裡有更好的環境與藥材,可以一點一點延續父親的壽命。
雖然也不會太多,但一兩三個月是可以的。
再怎麼樣,也還能讓父親活上半年,或許更久一些!
究竟是為了什麼要走得那麼急,明明問她想她,想要見她,卻都不等了,還是執意要走。
「父親。」
蘇落落緊緊地抱著蘇侯爺,感受著他滿身的瘦弱,感受著他的冰冷,傷得不能自已。
「我有好多話要與您說,我有事情要與您說的,還有好些事情想讓父親做主。」
「我想帶父親出去看看京城的繁華,也想帶父親在梅園裡轉轉,看看這裡的奇花異草,想帶父親去看看日出,也想與父親去賞一賞這日落……」
她計劃了好多的事情,想著錢大人的事情一了,就馬上帶父親去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可是。
現在都沒有機會了。
他走了!
突然間。
蘇落落陰冷著雙眸,直起了身子,從頭上拔下簪子,取出銀針,一針一針地扎在蘇侯爺的身上,又餵了兩粒藥進父親的嘴裡。
蘇瓔雪看著她固執的動作,哀傷地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別做了,別做了,父親已經走了。」
「明明那麼虛弱,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自己吊在了樑上,我們將父親抱下來已經一個時辰了……」
要是能救,早就救了!
蘇侯爺身體原本就有崩散之勢,如果一吊,很快便仙去了!
可蘇落落卻不管不顧,陰沉著臉蛋,一針一針地扎著……
可床榻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動靜,蘇落落心臟劇痛,也清醒得很,看著眼前這個再沒有動靜的人,淚水嘩嘩落下。
這是她的父親,她一睜開眼,便認下了的父親!
如果可以。
她真的很想父親像她一樣重生一次,重生一次。
父親這輩子過得太苦,也太冤!
他與母親都沒幸福幾年……可他們卻一直深愛彼此。
至死不渝!
「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久後。
蘇落落擦了淚,強自冷靜自己的情緒,與紛紛進來的奶娘、啞婆、小安子、白芷、茯苓說話。
「父親回來之後,表現得一直很好,想活下去的意志力也很強,他也很珍惜和母親在一起的時時刻刻,母親很粘他,很依賴他,父親知道的,父親不可能會突然間上吊的。」
蘇瓔雪哭著點頭,一直都是這樣,母親幾乎與父親寸步不離的呀。
對父親的愛與依戀,父親一定知道的。
白芷轉身。
端了一隻銀盤過來,哽咽道。
「四小姐,這是侯爺寫的信。」
整整齊齊,一共是五封!
蘇夫人、雲廷、雲珞、瓔雪、落落,一人一封!
當寫著她名字的那封信握在手裡時,蘇落落的手狠狠顫抖了起來,明明那麼輕,可卻覺得有千斤重。
「小姐。」
茯苓扶了蘇落落起來,坐在床榻邊上,蘇落落打開了信。
然而。
開頭的四個字,便讓蘇落落哀傷成河。
他說。
落落吾兒。
此刻窗外有些微蒙,想來天該要亮起來了。
不知你在何方,忙些什麼,心中掛念,望吾兒在外平安順遂!
你的母親是我此生見過最美麗、最溫柔、最善良的妻,為父愛她、敬她、戀她,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可為父早已今非昔比,拖著這病體讓你們負累累累,讓你們身心俱累,吾心中愧疚萬分。
你是個堅強有主見的孩子,一定要護住你們的母親,讓她幸福一生。
如此一來。
為父也就走得安心,也甘心!
此生能與你母親相識,能進蘇氏門是為父一生的樂事,能得你們這些兒女,亦是為父的福分,告訴雲廷、雲珞,為父哪怕到了黃泉,也為他們覺得驕傲。
我兒都是好樣的!
你母親心中必也藏著苦楚,有些事情也必定是不得已。
她對為父的真心與厚愛,天地可鑑,為父心中無憾!
為父走了,你們不要掛念,更不要傷悲,我自是要去你們祖父那裡親自認錯討罪的。
另外。
為父不想發喪,不辦喪事,你們只需將為父安葬即可,一切悄悄辦。
為父……走了……
最後四個字模糊,一看就是被淚水浸濕過的。
父親必定是在天亮之前,一邊寫一邊哭泣……他該是有多麼的捨不得他們,看著上面的字跡,也可以想像得到,父親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有多麼的辛苦,多麼的吃力。
這五封信的墨水乾涸程度不一樣,想來父親有這種打算已經好幾天了,所以他也是悄悄地分好幾天在大家睡下之後寫下的。
「母親不是一直睡在外間,陪著父親的嗎?」
蘇瓔雪擦了淚,輕聲道。
「母親這幾日來月事,父親讓她安生歇息,母親也怕血腥之氣對父親不好,所以待父親睡下之後,母親再悄悄回房。」
「可查到些什麼?」
蘇瓔雪臉色煞白,她們仔仔細細地查過園子,問過每一個人,但是都沒有任何的痕跡。
蘇落落蹙眉,站了起來,眼神冰冷。
「不可能沒有的。」
御風、大明王、離歌也紛紛回來,進來施禮後,御風俊臉冰冷,沉聲道。
「我們回園子就感覺氣氛不對,所以把園子裡的布防、下人全都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
「之前也查過、問過,都沒有見過誰。」
「不過……」
大明王上前道。
「似乎少了一個下人。」
梅園現在的人雖然說不多,但也有六百多個人,想要一下子查清楚並非易事,但想要知道誰不在,卻是很容易的。
「是誰?」
蘇落落拳頭緊攥,問題一定出在這裡,父親不可能沒和外人見面,甚至還聽了外人說了什麼,才下了決心要走。
「門房。」
是他開了門,放了人進來,然後那人避開了耳目,那便說明那個人不簡單。
蘇落落滿身的殺氣陡地翻湧,冷聲道。
「父親剛回來的時候,是很有鬥志的,而且身體也逐漸有了生機,但在幾天前,也就是那天我們從風月樓回來之後,我發現父親的脈象有變化。」
「他變得不再那樣想活下去,不再那樣積極,反而身上繞著一股子暮靄之氣。」
院子裡傳來施禮的聲音,緊接著君墨臨和天青腳步急促地奔了進來。
他們已經知道蘇侯爺出事了!
踏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蘇落落的話,天青的眼眸狠狠一動。
風月樓那天?
天青握著劍的手狠狠一緊,君墨臨感覺到他的異樣,冷眼看向他。
天青急道。
「那天……那天屬下倒是看到了一個人,但是因為是園子外面碰到的,又急著回來所以我無視了他們。」
蘇落落眼皮狠狠跳了起來,看向天青,天青一邊回憶一邊繼續。
「屬下碰到了睿王,他當時的方向是往梅園來的,但是屬下當時想,就算是睿王來了,也不會有人放他進來,所以當時並沒有在意。」
依著大家對睿王的冷漠程度,的確是不該放他進來。
君墨臨俊美的臉龐陡地陰沉了下來,與大明王冷聲道。
「讓三隊來,查!」
如果睿王來過,那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神機閣的三隊專門擅長查蛛絲馬跡,無孔不入。
「好。」
大明王轉身離開,走到院子裡放了一個信號彈,不消半個時辰,三隊的人就會潛進梅園。
他們與天青會合之後,從門房查起,估算睿王會從哪裡進,然後見到蘇侯爺,大概多久。
哪怕是一片樹葉,他們都沒有放過。
梅園一片沉靜,壓得人心生窒息。
直到一隻復刻出來的鞋印、還有一粒紐扣出現在蘇落落的面前時,蘇落落怒得雙眸一片赤紅。
果然是他!
她把父親寫給自己的信展開,指著其中的一句。
「睿王告訴了父親,我是母親生的,但不是他的親生孩子,大概就是這件事情摧毀了父親想要活下來的欲望,也許還有一些別的話刺激到了父親。」
想來。
以睿王卑鄙的手段。
他會告訴父親,父親活著丟盡了蘇氏的臉面,父親活著成為了大家背後的笑談,父親活著,也不過是替別人養女兒而已。
他甚至會告訴父親,是母親耐不住寂寞,主動勾引了別人,然後為別人生下了自己,因為她愛的是別人,現在的一切都是做樣子的。
他還會告訴父親,是母親逼著大哥、二哥去軍營受苦,逼著三姐故意隱藏自己的才華,一切都是為她蘇落落做嫁衣。
他要讓父親極度悲傷、極度憤怒、甚至是對母親起了隔閡!
天青蹙眉顫聲道。
「睿王搶走了錢大人寫的摺子,接著蘇侯爺出事,他大概是想用蘇侯爺的死拖住公主和君少爺,然後有足夠的時間處理這件事情。」
事再大,也比不上蘇侯爺的離世,蘇氏一定倍受打擊,從此消沉,自然沒有時間管別的事情。
這段時間裡,睿王就有時間自救,或者是扳回一局。
機關算盡,不擇手段,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看著床榻之上父親那乾涸再無半點生氣的模樣,蘇落落、蘇瓔雪胸腔里的恨意幾乎無法自抑。
「妹妹。」
蘇瓔雪上前,雙眸已是紅腫不堪。
「父親說不辦喪,母親又昏迷,只怕要生病,我們該如何是好?」
若是依著父親的遺言,悄悄地落葬,那他豈不是白死了?
更何況。
他是在睿王的陰謀詭計里死去的,悄然一葬,連帶著睿王的罪責也就消失了。
「落落。」
君墨臨走到蘇落落的身邊,執起她的手,緊緊握著。
「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哪怕現在就去殺了睿王。
君墨臨一雙鳳眸染盡戾意,這個人,當真不能留了!
否則。
他的手會越伸越長。
太子那邊也是時候要動手了。
蘇落落如寒冰里的一朵雪蓮花,蒼白但卻孤傲,她冷眼看向窗外……
「我絕不會讓我的父親死得這般安靜。」
睿王必定說了什麼,讓父親認為,一旦發喪,會給蘇氏帶來傷害。
所以父親才會提下這樣的要求。
睿王不是想掩蓋這件事情嗎?
不是想要讓事情悄無聲息嗎?
蘇落落轉身,與蘇瓔雪齊齊跪在父親的床前。
重重磕下。
「父親,女兒沒法讓父親這般悄無聲息地死去,更不會讓睿王逍遙法外。」
「父親當知道,您的四個兒女都是有血性的人,哪怕是一決死戰,又有何妨。」
「請父親原諒了女兒!」
君墨臨和白芷一起上前,扶起了蘇落落和蘇瓔雪,她們姐妹眼中皆是殺氣沖天,一掌劈碎眼前的桌子,蘇落落雙眸犀利,視向門口。
「來人啊。」
守在院子裡的下人齊齊奔了進來,垂眸嚴肅,跪了一屋。
蘇落落只覺得鼻子酸痛得厲害,戾聲道。
「開大門,掛白幡,起孝,準備最上等的棺材,我們去睿王府發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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